《葬画》陈清稻

1、花镜花呓

　　三重天寒，而在这寒冷之地更是有一处阴冷。
　　高高的石墙将这里团团围住。站在墙外，不见一点光亮，但凡是有一丝渴求光明的天性，就绝不会向此处靠近。
　　也许诸神都忘了里面关押着什么，只记得这里是禁地，他们进不去，里边儿关着的东西也别妄想出来。这里的存在与否便着实与他们无关了，自是显得冷清些。
　　过了石墙才能够看到，这里并非只有凄凉。点点荧光在空中飘荡，即便是在黑暗中，百花也齐齐开放。
　　花呓独自坐在花丛中，手执一支毛笔，对着一面有着裂缝的菱花铜镜，一笔一笔地遮掩着自己左脸上的疤痕。
　　“难怪我近日总是心神不宁，看不清未来过去。”她突然就停下了，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原来是有贵客造访，有失远迎，还请上仙些多担待些。”言语中不难听出她讽刺的意味。
　　许是未曾料想花呓的戒备心如此之重，扶扶瑶愣了一会儿，继而才继续向她靠近，轻笑，道：“姑娘说笑了。每个人的未来过去，早已被编写好，编纂成一册天命录。姑娘这才能够看到。”
　　“但姑娘早已从天命录中除名，姑娘自己的未来过去自然是看不到的。倘若是天命有录的旁人，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就无法去更改，姑娘必然是看得清明透彻的。”扶瑶站在花呓身旁，伸手将她面前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也就没有看得清，看不清这一说了。”
　　花呓扯了扯嘴角，“不知上仙冒死闯入禁地所为何事？”
　　“扶瑶……想请姑娘帮个忙。”扶摇挑眉，却还是温柔的笑着。
　　“不帮，上仙请回吧！”如此果断地拒绝了，花呓执笔，又开始遮掩脸上那一道瑕疵。事实上，将那一道瑕疵掩去或者只看她那另外半张脸，花呓啊，是位绝世的倾城美人。
　　即便花呓是拒绝了，扶瑶却还不打算离开，姑娘家最注重的不就是那副容颜吗？她笑笑道：“倘若没有脸上那一道瑕疵，姑娘定是位天姿国色的可人儿。扶瑶，帮姑娘拿掉那道瑕疵，可好？”
　　花呓的笔明显是顿了，脸上闪过一丝忧伤，却又极快地恢复，“不好。你还是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什么，也不会帮你的。”
　　“到人界前我还可以帮你炼制一副肉身。”扶瑶见她还是拒绝索性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推出，“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
　　“啪！”花呓愣住了，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怎样？这些个报酬姑娘可是满意？”
　　花呓咬咬嘴唇，她想了想，道 “咳咳，满意是满意，可我不想帮你怎么办？”
　　“厄？”没料到花呓竟然会拒绝，扶瑶叹了一口气，“无碍，若姑娘真是不愿意，扶瑶也不强求，告辞了。”
　　“诶诶诶，等等。”花呓急忙出声叫住了扶瑶。
　　“怎么？姑娘还有事？”
　　“你……我……既然这忙我帮不帮都没有所谓，你干什么要来找我？”花呓有些气，这种自己不重要的感觉真是不爽。
　　“倘若姑娘能够帮我，我自是能省去很多是非，可姑娘……”
　　“我帮……”刚刚自己要拒绝，现在却答应得比谁都快，花呓脸上满是坚定，一副你不让我帮忙我就掐死你的模样。
　　“呵”，一阵烟云飘过，扶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女音在空中回荡：“姑娘应下了就好，只是还要劳烦姑娘再等上几日了。”
　　“靠，消失的这么快。”
　　纤纤素手抚上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有些失神，真的还能再得到从前那副如花的容貌吗？真的还能再获得自由吗 ？
　　“倘若你骗我，定要叫你付出代价。” 花呓望着天上，嘴唇微动，“但，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必敬你如敬亲姊妹。”
　　扶瑶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她做不到不答应。只是，她也相信功劳与报酬是成正比的，扶瑶愿意给的报酬太高了，她难免有些怀疑。
　　这里没有昼夜的更替来记日，花呓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反正她觉得等了很久很久。
　　“她不会来。”
　　“她会来。”
　　“她不会来。”
　　“……”
　　一朵黄色的小花就这样被残忍地摧残了，扯下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她慌了， “啊啊啊！不对，一定是因为我没有把花蕊算进去，恩。”
　　“呵。”一声熟悉的轻笑在身后响起。
　　花呓猛地转过身来，咬咬嘴唇，“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
　　“等急了？”
　　“才没有！”
　　“就是，也不过才十天嘛。”
　　“……”
　　“我倒是好奇，你要如何拿掉我脸上这道疤？”花呓有些好奇，说不在乎那都是假的，这世上没有哪位姑娘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从衣袖中掏出一卷画卷递给花呓，“哝，将它葬下吧。”
　　“这是什么？”
　　“画啊……”扶瑶解释道：“其实也可以说是契约，将它葬下便就能生效，你脸上的疤也就能够拿掉了。”
　　“我能先打开看看吗？”
　　“里面没什么，只是将你脸上那道疤绘下了而已。”
　　“哦。”花呓盯了盯画，又看了看扶瑶，“可是，没工具我要怎么挖坑啊。”
　　“挖坑？”扶瑶再一次愣住了。
　　“不是你说要把它埋了吗？”花呓有些不明。
　　不由得苦笑，道：“是葬不是埋。”
　　埋……埋死尸吗？你吓我！
　　“虽然是有埋葬这一说……但是，这画卷……堆个土堆就差不多完了，再立个碑”
　　“管你那么多，埋葬都一样啦。”
　　草草堆了个土堆便就作罢了，说好的碑也是随意插了块木板。照照镜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花呓觉得脸上的那道疤确实是淡了些，有些像画上去的。
　　“明日一早就都没了，我们走吧，先带你出禁地。”扶瑶向花呓伸手。
　　微风拂过，池中的莲花随风而摇，莲藕长过了腰。轻嗅，淡淡的荷香入鼻，诉不尽的舒爽。而花呓和扶瑶，就在这池子中央。
　　“谢谢。”
　　“不客气，不过是场交易罢了。”
　　“倘若……你不介意的话，做我姐姐可好？”花呓扯住扶瑶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试探。
　　扶瑶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