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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月读世界的少年 ...


  •   她只记得自己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站在河边的少年。

      那是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也可能要比她大一点点,身形单薄削瘦,身穿样式简单的黑色长款和服,腰间束着白绸带,背脊倨傲地挺直着,一头短发,发尾很叛逆地翘着,让人很想过去摸摸帮他抚平。

      他面向着河流,隽逸的脸庞上还带着未能完全褪去的稚气,清秀的眉目微微蹙着,漆黑的眼睛中有藏不住的心事,忧愁茫然地望着河面出神。

      风声飒飒,川流滚滚,沿岸高大的树木静默地伫立着,阳光也照不到这里,苍绿的林叶投影下黑沉的光影,她默然注视着他的身影,恍惚间觉得有些熟悉,又不确定是谁。

      就这这时,少年敏锐地转过头,警惕地盯着她的方向,厉声问:“谁在那里!”

      幻汐因为他的戒备而停住脚步,原来她正无意识地向他靠近,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看到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少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皱起眉,向她盘问:“你是什么人?在那里干什么?”

      “我......”幻汐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眉目间有几分熟悉,她仔细地端详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不确定地问道:“是,斑大人吗?”

      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幻汐惊喜地叫了一声,“果然是宇智波斑大人!”

      她话音未落,下一秒少年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浑身都充满了凛然的杀气,阴沉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逼问:“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姓氏的?”

      幻汐有点被他的气势吓到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解释说:“我也是宇智波的,你看我背后。”

      斑看了一眼她的背后,一下愣住了,在这个忍者连姓氏都不能互相告知的时代,竟然有人会明目张胆地把族徽绣在衣服上,而且还是树敌众多的宇智波的族徽,这种行为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但很快斑就冷静下来,并且开始嘲笑她:“你别以为穿上有我们家徽的衣服就可以打进来充当卧底,真是蠢死了,说,谁派你来的?”

      幻汐不高兴了,“才没有!我是真正的宇智波,我叫宇智波幻汐。”

      斑冷冷地瞅着她,“宇智波一族的人我都知道,没有你这么一号人,快说,你冒充我们家族的人有何目的?”

      “我没有目的,”幻汐有苦说不出,心里十分委屈,“那你们一族总有叫宇智波修业的吧,他是我爸,凉月是我妈。”

      斑差点被她这番疯话给逗笑,他呿了一声,“修业就比我大几岁,还没婚配,哪来的孩子?凉月如果听到你刚才的话,多半会拿刀砍你。”

      幻汐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我真的是......”

      斑无情地把她给堵了回去,他继续嘲讽她:“你想当卧底也把情况调查清楚再说,蠢死了。”

      被说了两次蠢,她看起来格外受伤,原本明亮闪烁的眼睛都暗淡了下去,纤秀的眉宇也哀愁地蹙了起来,幽怨地望着他,用力咬着嘴唇。

      “斑大人你从来都没说过我蠢,你刚才说了两次,我有那么招人烦吗?”

      斑没想到这句话对她杀伤力那么大,而且她也不骂回来,就这么默默承受,带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斑觉得自己有点降不住,他缓和了语气,无奈地说,“嘛,你也不用这样吧,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话一点安慰的效果都没有,她脸上的表情更悲伤了,“你从来不会那么随意地说我,还是说你已经烦我很久了?”

      斑大惑不解,“我跟你不认识,什么叫烦你很久了?”

      她的眼眶都要红了,无声地谴责他的冷漠。

      宇智波斑觉得自己还是别跟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扯到一起比较好,他最后提醒了她一次,“你冒充我族人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赶紧给我消失。”

      幻汐没听明白,脸上的表情很无辜,斑被她这个样子搞得有些不耐,他指着她,“总之,快把背后那个族徽给弄掉,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幻汐求助地望着他,她已经习惯仰赖于他了,“我就这一件衣服,弄不掉的。”

      “少骗人了。”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干净整洁,也没有受过苛待的痕迹,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四处流浪的孤儿,“反正我提醒过你了,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幻汐跟着他往前走,“你去哪?”

      “回家呀,别想跟过来,我是不会把外人带进宇智波的。”

      宇智波幻汐要哭了,“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少来这套,我可不认识你。”斑冷着脸瞥了她一眼,他决然地转过身,眼角的余光瞟见她惊慌无措的样子,这种表情倒不像是装的,她抬起手想要留住他,他却身形一晃,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其实斑没有走远,而是在树上隐匿气息躲了起来,他并不相信这个奇怪的丫头,虽然他认为作为卧底,她未免也太失败了,说话没逻辑,也不会任何技巧,根本不是有备而来,唯一还像话点的就是够真诚,看她的表情,斑都差点要心软以为她真的是宇智波家的人了。

      不过还是要警惕一些,她毕竟说得出他的名字,也知道他另外两个族人的存在,所以还是不排除这种可能,假如她真的图谋不轨,那么在她接近自己失败之后,必然会回到幕后主使的身边,或者会有什么人出现来跟她接头告诉她下一步的计划,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斑必须搞清楚是哪个家伙。

      斑警惕地提防着四周的动静,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然而他所想象的都没有发生,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到处寻找自己,还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斑大人!斑大人!”

      在到处寻他无获后,她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发呆了很久,然后又慢慢地走回河边,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抱起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你不会是哭了吧!斑看着她诧异地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了,斑始终没有见到任何人过来,当然她也没动,一直维持着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与四周寂静开阔的风景相比,她显得格外渺小。

      不会真的就是一个人吧?斑等了老半天也没见发生什么,不禁开始思考别的可能性了,在他看来,这个女孩言谈举止非常奇怪,一见到自己就是一副跟他认识很久的样子,而且完全不像是装的,说不定有什么精神障碍,或者心理创伤,简单来说就是精神病,脑子不正常。

      这种孩子在战争年代也不少见,一般都是父母过早亡逝,无人照应,然后被其他族人残忍地对待,导致心灵扭曲,极度缺爱。又或者是小时候目睹过什么血腥恐怖的场面,精神承受不住,从此就崩溃了,变得疯疯癫癫的。

      这些孩子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记忆也有残缺,时疯时好,在当下这种严酷的大环境中,一般也都很快死去了,就像走失群体的幼兽一样。

      看到他们的尸体,那些小小的棺材,这是斑非常厌恶的事情。

      他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女孩,乌发雪颜,面容姣好,可能是刚得病不久,族人看她没用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就给扔了,然后她潜意识里把第一个看到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和依托,斑心里替她庆幸,幸亏你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可是为什么要穿宇智波家的衣服呀?难道是她偷来的?这里离宇智波不算很远,目前到处都打仗,流民和遗孤很多,窃贼四处流窜,宇智波族内有很多不作为战斗力且足不出户的女孩,她们确实会穿着绣族徽的衣服以表忠诚和顺遂,虽然下场都很潦草就是了,这又是战乱时期的另一种悲剧了。

      斑开始操心了,你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坐在那里真的好吗?你背后还有宇智波家的家徽呢,虽然你是个冒牌货,但是别人看到这个标志还是会杀掉你的,真的被杀了还好,万一把你掳回去当童养媳怎么办?万一把你嫁给一个傻子怎么办?万一把你嫁给病危老头冲喜怎么办?

      宇智波斑觉得很烦躁,他后悔今天跑来这里了,现在他应该立刻离开,不要多管闲事,战乱时期必须尽力保全自己,任何可疑之人的威胁都要统统排除,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斑内心深以为然,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向她走过去。

      幻汐正低头悲伤,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她头顶,她困惑地抬起头,发现是一件黑色的外衣。

      斑站在她面前,脱掉了外衣,少年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衬,两条手臂裸露着,一阵风吹过,他不着痕迹地抱起发冷的双臂,作出很高傲的姿态。

      他脸色很不好看,就像被打败了一样,没好气地对她说:“行了,换上吧。”

      他去而复返,对她来说无异于救世主再临,斑看着她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脸上也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斑大人你没走?”

      斑少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哼了一声,“你先去把衣服换了。”他说着把身子背了过去,示意她快点。

      幻汐从来没穿过斑的衣服,她很新奇地摸了摸,外衣很干净,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他背对着她,浓密的黑发倔强地翘着,个性十足。

      幻汐很快换好了衣服,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斑转过身,看着自己的贴身的衣服此刻正穿在一个女孩身上,隐隐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她的身架更纤细些,自己的外衣稍嫌宽大,更像是包裹着她,她一抬手,广袖就滑落下去,露出一大截对比明显的雪白的手臂。

      斑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他平静地问:“你从哪里来?”

      “我从......”幻汐想不起来了,思维很混乱,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得了,一切都那么模糊,现在的状况好像哪里不对,但自己又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就像是设定好的一样。

      斑看她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好久,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更加笃定她精神不正常了。

      “行了,”斑看到她歪着头都要愁出血来了,干脆打断她,“衣服也给你换了,没别的事我真走了。”

      她一下就失望起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好在也识趣地没有去纠缠,只是小心地问他:“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她眼中闪烁着盼望的光芒,斑看着她,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气馁,而是接着问:“明天不行,那后天呢?”

      斑无奈了,“你够了......”

      幻汐垂下眼睛,斑看见她浓密的睫毛扇动了两下,重新抬起来的时候又变回了笑意盎然的样子。

      “没关系,只有你来就行,我会一直等着的,”她很温顺地说,“反正以前我也常常等你。”

      斑的表情变了又变,堪称精彩,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最终他还是硬起心肠扭头就走。

      什么鬼啊,真是的。

      他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感觉到后背有一道视线在目送他,斑忍不住转过头去,“你不走还站那干什么?”

      幻汐踢了踢河边的石头,“我不知道去哪,就在这等着你好了。”

      斑实在是理解不能,“从我走的这一刻就开始等?”

      “是啊,”幻汐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两下,很自然地反问他,“不然呢?”

      斑走不动了,他在心里暗叹帮助她真是我犯的错误,算了,犯到底好了。

      他走了回去,再一次。

      斑对她一扬下巴,“你,晚上睡哪?有家可回吗?”

      “我有家,”幻汐说,“但是我现在回不去。”

      原来她有氏族,兴许能问出什么,斑提起一点精神,“在哪?为什么不能回?”

      “我不知道啊,”她把两块石头放在一起轻轻地碰撞,“我家在另一个世界,不在这。”

      这是家人都死光的意思吧,好心酸,尤其是她竟然这么平静地说出了这种话,辛酸翻倍,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只好干巴巴地说:“哦,是这样,那你还是先别回家了......”还是好好活着吧。

      幻汐把石头扔进河水里,斑看了她一会,抬起手,“跟我来。”

      斑时常会来这里活动,对于这一带的地形还是很熟悉的,他很清楚贸然露宿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于是带她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山上,那山不算高,盘踞着很多植被,他记得半山腰有一个山洞,空间不大但是很隐蔽,勉强可以挡风藏身。

      两人走在坡路上,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斑有点冷,但碍于颜面,他挺直了腰背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走了一会,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披在了自己身上,他扭头一看,幻汐的脸近在咫尺,她正把自己换下来的那件外衣往他背后盖。

      “你干嘛,”斑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看了一眼,“我不会穿女人衣服的。”

      幻汐眨了眨眼,眼睛一转,“是我拿累了,想让斑大人帮我披着行不行?”

      斑勉为其难地把衣服拽了过来,“哼,真是受不了你。”

      走了几步他又转头对她说:“你叫我斑就可以了,别老是斑大人斑大人的。”

      幻汐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能对斑大人直呼其名。”

      斑摊了摊手,“你这样叫我听着难受。”

      “我习惯这么叫你了,”她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侧脸看向他,“斑大人。”

      斑摇了摇头,感叹道:“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我。”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山洞前,山洞内部都是坚硬的石壁,并没有杂草丛生的冗乱,斑四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冲她问道:“到了晚上生堆火就可以了,你会生火吗?”

      幻汐耸肩,“当然了,用火遁就行了。”

      斑略感惊讶,“你会忍术?”

      “会啊,我的火遁不都是你教的吗?”幻汐突然隐秘地一笑,挑衅地横了他一眼,“斑大人,要不要跟我切磋一下?”

      斑懒洋洋地说,“不必,我怕伤到你,你倒是说说你都会什么忍术?”

      “可多了,”她骄傲地一仰头,“你最近才教了我一招,要不要看看?”

      又来了,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心里不抱什么期望,“哦,那就看看吧。”

      幻汐迅速地结了几个印,“火遁·豪龙火之术!”

      斑被她的火遁给震惊了,他望着火龙消失的地方呆了一会才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正视了她。

      幻汐得意地笑了,用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看着他,而这一次,斑也满足了她这个要求。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斑有点不情愿地承认了,他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给拉住了,斑吓了一跳,见她拉着自己的手晃来晃去,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容,“斑大人你终于表扬我一次了!”

      “快放手!”斑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气急败坏,“你也太得意忘形了!”

      幻汐的脸又拉了下来,马上不高兴了,“你看,这句话你常说,我还以为能例外一次呢。”

      斑来回摸着自己被拉过的手,脸色有点不自然,他身边一群弟弟,平时又忙于训练,目前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算起来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丫头绝对可以说是表现得跟自己最亲的一个了,只是对上她会让自己莫名地烦躁。

      看到她还很不自觉地在那里晃,斑少年很不爽地对她说道:“你真是个麻烦,简直跟我那几个弟弟一样!”

      类似于你很缠人你真麻烦的话幻汐也听过不少,一般这都是斑妥协的表现,她笑盈盈地看向他,发现斑的语气忽然一滞,表情变得低落起来,他垂下眼睛,有点悲伤地低语,“我忘了,我现在只剩一个弟弟了。”

      幻汐也不笑了,她想起斑的身世经历,心里有些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在她看来,之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好转起来,而是愈发走向了低谷。

      “其实我今天来河边散心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连绵的群山,原本就乌黑的眼睛又暗沉上了几分

      “斑大人,别伤心了,”她想了想,设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我给你猜个谜语好不好?”

      斑没有理她,幻汐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有两只眼睛三只脚的是什么东西?”

      斑面朝着远方,一动不动,他的面色平静又凝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

      幻汐观察了他一会,发现没有效果,顿感十分失望,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耳畔飘来了斑不确定的问话,“是三足金乌吗?”

      幻汐暗暗偷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怪相,撅起嘴巴,两手交叉挡在面前,“噗噗~猜错了。”

      斑对她的否定格外不满,他不服气地瞪着她,“怎么可能?难道还有别的东西符合条件吗?”

      幻汐捂着嘴笑了一会,眼睛贼溜溜地眨巴着,“哈哈,其实就是长了两只眼睛三只脚的怪兽而已。”

      听到这个无厘头到极致的答案,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什么嘛。”他感觉之前盘踞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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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那么不合情理,一切又那么理所当然,他也逐渐放下了戒心开始接纳她,时间似乎过得飞快,和他一起的每天都那么快乐又转瞬即逝,幻汐甚至都来不及回忆都发生了些什么,不久前才与她挥手道别的少年就又踏着黎明的曙光向她走来,一边问她昨晚睡得如何一边把带来的早饭递给她,连等待的过程都被跳过了。

      她明明知道事态的发展不对,却忍不住去享受这种时光,他们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斑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称呼,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姓氏,他也就不必再费心思去隐瞒什么,而她的背后又没有任何家族势力,所以他们之间的沟通就变得更加轻松坦率起来。

      他对她讲起他的家族,他笑着谈论他的弟弟,他说起对战争的憎恨和对梦想的追求,两人坐在悬崖上,幻汐眼前的这个少年满怀希望和热情,时而会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她从未见过斑的脸上出现这种明亮的表情。

      斑叹了口气,“以前弟弟们全在的时候,每天都要照顾他们,尤其是晚上,要费好大劲才能摁回床上,还要听什么睡前故事,我都困得眼皮打架了,还要一边淌眼泪一边讲,讲也就算了,中途他们还老提问......”

      幻汐好像有点明白宇智波斑弄小孩为什么老是这么耐心了,他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大哥哥,她笑出了声,“我说斑大人你怎么会讲那些神话故事,原来是以前跟弟弟们讲过啊。”

      “现在只剩下泉奈一个人了,我也不必再讲了,”斑的表情变得有些悲缅,“虽然很累很痛苦,但我还是希望需要我保护的只多不少。”

      他看着自己的手,用力握紧成拳,目光暗淡了下去,“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不是真的能实现?”

      “会实现的,”幻汐低声说,“一定会的,我会帮你的。”

      斑挥了一下手,不置可否,“你又开始了。”

      “我不是在说大话,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疯啊,傻子。斑已经无力去吐槽她了,他正想换个话题,不想她的手撑着地面,身体竟往他这里探出了些许,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两双黑色的眼眸对视着,山林里吹拂来的清风撩拨起他们细碎的头发,斑看着她,一时觉得有些迷眼。

      她笑了起来,唇角轻轻地上扬,“因为,你就是我的梦想。”

      斑愕然了,过了好半天他斑才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她,样子有点惊慌,他抬起手背贴着脸颊,“真是的,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充满信赖和仰慕,“我最喜欢斑大人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有什么奇怪,印象里她似乎常常这样对他说,最喜欢斑大人了,最崇拜你了这样之类的话,斑的表现总是很淡然,这没什么不对的。

      斑少年的脸却红了起来,他瞪着眼睛,带着被调戏的羞赧和愤怒,厉声呵斥她:“你胡说什么!作为一个女孩子你也太无礼了!”

      幻汐莫名其妙又被骂了,她疑惑地说:“我喜欢你,这跟失礼不失礼有什么关系?”

      斑瞪了她一眼,“对男人贸然说这种话,你认为很合适?”

      幻汐一撇嘴,“哼,你以前可没这样说过我。”

      斑赶紧提醒自己她神经不正常,他对着天空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下来,脸颊上犹带余温,他让自己镇静下来,“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说我?”

      “就是你还记得什么事情啊?以前有怎样的经历啊?有什么烦恼之类的,你随便说点什么吧。”

      她坐在悬崖边,晃着两只脚丫,风从脚底滑过,她眺望着远方白色的地平线,恍惚间有种在乘风的错觉。

      “知道吗?我认识过一个神人,”她说,“我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刚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

      斑见她真的开始说了,又打起了精神,“然后呢?”

      她向他那里侧了一下脸,目光却没有移开,“后来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却没有因此而害怕他,可能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年纪太小了,不懂什么叫悬殊和畏惧,所以还是会理直气壮地去找他,幸运的是,他并不排斥我。”

      斑心里想,我看你现在也不太懂。

      “我的火遁全都是他教的,就连我贴身的武器都是他给的,我最喜欢他了,也很崇拜他,”说起这个人,她的表情变得格外温柔,脸庞有种不真实的遥远感,“他很强大,他也很孤独,他曾经拥有很多东西,朋友,兄弟,梦想,还有一群追随他的同胞,后来他失去了这一切,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变得一无所有。”

      “ 哦,不对,我说错了,他还是有梦想的,只是他的梦想已经改变了,他.....”她犹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去描述,“他走了另一条路,我追不上他了。”

      斑突然感到十分失落,那个人原来真的是另有其人,也许她那些讨喜的话语,还有崇拜的目光全是给那个人的,自己只是被当成了精神上的替代品。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一开始就知道她脑袋不正常,是个奇怪的自来熟,她把自己看成了别人,这没什么好失望的。

      察觉到自己都开始咬牙,斑赶紧放松肩膀,他闷闷不乐地问:“这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鼎鼎有名,我怎么会不知道?”

      幻汐闻言有点悲伤地笑了,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斑,“他离开我了,”她轻声说,“他把我扔下了。”

      斑抬起手指向河水的方向,他看着她问:“他把你扔在那条河边吗?”

      幻汐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笑容突然一点点地褪去,就像在风中凋零的花朵,她的漆黑的眼眸中晕染上了化不开的哀伤,凄然地望着他。

      他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说:“别走......”

      “我不走啊,我不就在这里吗,”斑以为回忆这种事情让她旧伤复发了,他安抚地笑了起来,“好好的你怎么了?哭包。”

      她可能真的是哭了吧,她看到少年的脸庞变得惊慌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哎,你别哭呀,我不走,我真的不走,你看我不是在这陪你吗?”

      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也不清楚这种悲伤从何而来,虽然他就在自己面前,她一伸手就可以拉住他,但心里这份酸楚却让胸口都疼痛起来。

      斑抬起袖子帮她擦眼泪,不满又无奈地嘟囔着,“又不是我欺负你,你别折腾我了,你哭成这样我受不住......”

      她突然伸出手用力抱住了他,十二三岁的少年骨骼纤细,身形清瘦,刚好可以抱个满怀,比起那种留不住的无力,还是这样更让她有安全感。

      斑浑身都僵硬了,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不想幻汐却抱得更紧了,他说话也不自然起来,“你,你干什么?快放手,这像什么样子。”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没有再去挣扎,因为他感觉到她的脸埋在自己肩颈处,有温热的眼泪流了下来,顺着他的锁骨一直流淌到心脏所在的地方。

      她不停地说着别走,别走。他从未听过这么悲戚的挽留,绝望得让人心碎。

      斑无奈地说:“我不会走的。”

      他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又慢慢地收紧手臂,他低声问:“我带你走,好不好?”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而澄澈,“他把你扔了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回家。”

      她摇了摇头,终究是沉重地回答:“你不能。”

      他迷茫地看着她,模样竟也有几分悲伤,“为什么?”

      “结束了,斑大人,都结束吧,”幻汐松开他的身体,这一次换她伸手盖在了少年的眼睛上,“我已经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黑夜降临的荒野,温暖明亮的篝火,还有他红色的眼眸中缓慢流转的万花筒纹路。

      他对她告别,他说:“再见了。”

      所有的景物都开始褪色,凋零,由幻术支撑的世界开始倒塌,一点点支离破碎,黑暗降临了,树木和天空混合在一起,被碾压成四处飘飞的浮尘,这些浮尘逐渐散发出幽柔的萤光,像萤光一样飞舞在空中,在黑色的河面上汇聚成一条星河,倒映出光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就像那晚的夏日祭他曾带她看过的风景一样。

      斑站在遥远的彼岸,抱着双臂侧身而立,身形更显颀长挺拔,他漆黑冷冽的眉目间已然没有了少年时的神采飞扬,剩下的只是岁月沉淀后的沉寂和孤高,桀骜不驯的长发垂在身后,融入到了夜的黑沉中,他最后向她投来深远的一眼,回眸悠长,她知道结局早已命定,也不再哀求,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与他对望着,直到视野被阴影侵袭,变得不可视物。

      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隔着重重迷雾,朦胧又不真切,一直没有间断过,她辨认出这个声音是她所熟悉的,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才开始渐渐拨云见月,她感到体内紊乱的查克拉流向平复了下来,手脚也可以活动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哥哥正担忧地望着她,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难受?”

      当然很难受,风很凉,她很冷,破晓时植物的湿冷的气息几乎要侵入骨髓,她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东方的天空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有几个翊野一样的暗部站在周围搜寻着什么,对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根本漠不关心。

      她转过头,看到一堆焦黑的炭火死气沉沉地摆在那里,她借着翊野的手坐了起来,扶住自己晕眩的头颅。

      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她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幻境中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是那么清晰,好像得到了什么,想要紧紧地握在手中,却发现其实空无一物,已经永远地失去,这就是你的月读吗?你对我所下的月读。

      “你中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幻术,”翊野仍不放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清醒了没有?”

      “没关系,我没事,”她望着远方喃喃地说,“我醒了。”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像是在提醒自己似的又说了一遍。

      “我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月读世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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