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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保持不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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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朗云给客服中心打电话,让人家帮忙在酒店一楼的购物中心买了身套装。套装送来时早餐也一并到了,她说半小时后可以退房结账,被告知三楼的房间一切消费都是无须付费的,她又问起昨晚集团晚宴签单的事,又被告知已经免单了。
她稍微有点诧异,但也没再多问什么。从房间离开时才六点半,她先到车库去把昨晚的衣服放在车上,才重新回到大堂的咖啡厅去等薛堃。
她落座没几分钟薛堃就来了,照旧西装笔挺,身姿凛然,一脸不苟言笑,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便问:“昨晚还好吗?”
被人一脸严肃的问八卦,她回答:“是没怎么休息好,一晚上的,全是体力活。”
薛堃没去看她带着坏笑的眼睛,不仅不敢看,想想她这高兴的样子都觉得会受刺激。他低目垂眉的再问:“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嘛?”她略做考虑后,说:“先回家,再到公司,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该下班下班,该回家回家……”
他想听的哪里是她这些胡搅蛮缠。这么久以来,他只怕自己把她毁了,严防死守着不让自己和她走得太近,可她倒好,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把她自己毁掉了,昨晚的事,对她来说到底算什么,是一时头晕了,还是她本来就……
就在他忍无可忍,决定打断了她的叨叨絮语时,忽听她哈哈哈地笑起来,他抬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大笑,她说:“糟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上他不解的眉眼,她笑得捧腹:“我编不下去了。”
接着她就把昨晚和谭盛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给他说了,她一边说一边笑,说到自己敲碎红酒瓶把谭盛业吓得脸色发白的时候,还拍桌子助兴,眉飞凤舞的得意十足。
薛堃起初还面带好奇,听到后面一直是张冷脸,他心里是舒坦了,但也难免会怪她太草率,万一遇上谭盛业也发狠了怎么办?她会耍横,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如果要收拾她,多的是阴险恶毒的办法,她怎么就不长点心,为自己多想想,更保重自己一些呢……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气,又怨又怜地看看她,她却丝毫没有读懂他的心思,还在说:“昨晚上就是谭盛业识相,如果他敢和我来不要脸那套,我一个酒瓶给他戳过去,保准在他身上戳个大窟窿。”
“你当谭盛业会和你一般见识,人家好歹是经历了些风浪的人,做事到哪一步,进退分寸是什么,人家心里都有数,哪里像你……”本不想数落她,可看她不知悔改的样子,不教也不行,“你也不想想,万一你弄巧成拙了怎么办,从前张显博那次也是,这次也是,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啊你。”
她没顶嘴,笑了笑,自嘲说:“是,他谭盛业身娇肉贵,犯不着和我一般见识。他不就是易子航叫来给我捣乱的吗?我知道他看不上我,也没喜欢我,所以怎么可能和我闹成什么样,费力又不讨好,他看着就很聪明,不会做不值当的事。”
薛堃面无表情地听她说着,她的话说完后他瞪了她一眼,像是被她气到了,她却根本不知道他是在气什么。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一向都是阴暗的,莫测的,是旁人口中不耻而又嫉妒的,是她无法了解和撼动的。她死死地盯着他,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怯懦的样子,却不曾想,自己这一脸倔强的表情,逗得他低头一笑。
咦,他这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吗?她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在她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精神放松,虽然收敛的笑容,却也再摆不出过分严苛的表情对她,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与他对视片刻,头一歪,瞄到从咖啡厅的门口走进来的谭盛业和某位美女。
她挑眉,让薛堃顺着那边方向看:“你看吧,人家有更好的人可以找,又不是非我不可,怎么会真的和我太计较。”
与此同时,谭盛业也看到了薛堃和她在一起。四人的目光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除了那个与谭盛业随行的美女不明就里,其余三人都顿时各怀心绪。
易朗云主动对谭盛业招了手,毕竟人家昨晚什么便宜没捞到,偏偏给她免了单,风度、气度都展现了那么一点,她要是白占便宜不理人也说不过去。可谭盛业就当没看到,领着身边的美女直接往包间里面走了。
“他怎么不理我,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易朗云有些感叹,回头对上薛堃冷静的眼,突然生出点挖苦人的闲心:“不过嘛,他身边新带这个看上去也真不错,是昨晚上被我打发走以后遇上的,你别说,他办事效率还挺高的,这么快……”
薛堃白她一眼:“是客户。”
“就是客户?”她到底也知道,谭盛业不是个游手好闲的草包,但就是忍不住损他几句:”那又怎么样,按他的动作,只要看上了的,客户还不是转眼就变用户!”
薛堃看她一面说着一面笑得东倒西歪,很认真的问她:“这么损人家,你觉得很好玩吗?”
她说:“还不是因为你老是板着一张脸,我想活跃一下气氛。”
薛堃看着她,心底生出一丝担忧:“看来昨晚的事,让你有些放不下他了。”
她马上反驳:“没有!”这么说就是污蔑她了。
薛堃看她这表现,将信将疑:“你人是在我面前,但总是停不住要说起他,看来,他是可以影响你了。”
她听了这话觉得不对劲,如果顺着薛堃的意思想下去,不就变成她挺在乎谭盛业,放不下他,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一起就嫉妒,说那些损人的话都是在吃醋……可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她才不愿意背这个锅:“我会说起他,还不是因为你。”
别人爱怎么说也就罢了,反正薛堃不行!
她明明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的,怎么能被他这么冤枉:“是你让我觉得你对他很好奇,不然也不会接了我的电话马上就跑到这边来见我。你想知道我和他的事,我和他的事很简单,我什么都不会瞒你。你不需要瞎猜,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我们不要有任何误会。”
“我没有误会。”眼前的她,世俗的华丽俨然把她包裹成了和最初截然不同的人,生存的环境变了,她的心也会变。尽管她是冰雪聪明的,但对待诱惑,她又能有多少抵御?他乐见她的成长,也欣赏她的转变,但说到控制她的心,他明白自己无能为力:“是你自己该想清楚。”
薛堃看看手表,像是到时间要走了。她很想对他说,自己想清楚了,却又觉得,这句想清楚的本身,就是存在歧义的。
她和谭盛业之间,她能想清楚什么?一点可能都没有,她早知道人家是居心叵测的,就算人品不是坏透了,但初衷不是好的,结果也不会是好的。
她不能把这些武断的话对薛堃说,因为她开口一说,反倒成了她没想清楚了。
薛堃看她迟迟不再开口,就起身说:“我该走了。”
她说:“是要去上班吗?我和你一起走。”
“不是,我赶飞机。”要不是因为她昨晚的事,其实他现在就该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了。“我们不用一起走,反正方向不同,你也正好有放不下的事,趁我走了,你正好可以跟过去看看,谭盛业到底在见客户还是在做别的。”
他这话一说完,易朗云当即起身,看他要走,直接挽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我哪里放不下他了,要说放不下,我放不下的是你啊。”
他笑了笑把她推开:“好了,不开玩笑了,有什么下次见面再说吧。”
易朗云被他推得心里不是滋味,看他走了立马就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车库,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就上了车,她讪讪地也坐到了自己车里。
他的车一路往机场开,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一路,到了机场的停车库,他下车后走到她车门边上来,敲开她的车窗后,他说:“你都跟到这里来了,我的车钥匙就交给你吧,到时候如果你有空,能来接我吗?”
易朗云双手捧起,郑重其事地把他的车钥匙接了,看他这时笑了,她赶紧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我也不确定,到时候定好了我让人告诉你。”
“一言为定。”出差出到控制不了行程,他也真是劳碌命。她半开玩笑的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只好跑找你了。”
“胡闹。”虽然明知她胡搅蛮缠,他却就是喜欢。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总是让他感觉温暖:“好了,回去吧。”
如此一别又是两个月,易朗云继续在老一辈人的监督管理下逐渐上手集团内部的事。在她耳边依旧重复着关于薛堃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六亲不认的传言,大多数教导她的人都让她和薛堃离远点,不要被带坏了,尤其是她现在处的景况,是很薛堃当年何其相似,一旦她走上了薛堃当年的歪路,众叛亲离,指日可待。
关于那晚王韬诓她去跟谭盛业签单的事,既然没有既成事实,她也没有追究到底王韬是为了坑害还是锻炼自己,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就如王韬所说,薛堃把他安排到她身边,易子航会有什么想法呢?如果易子航有所动作,要挑拨王韬和她之间的关系,她要怎么判断王韬是被陷害还是在投诚了?!
无法判断的事,只能凭事实说话了。
眼前她能看到的事实就是王韬还是在努力帮她站稳根基,不仅帮她拿到几个大客户,而且还助她力争了一个收购的项目。
而她爷爷,也真是用一辈子去实践了“生命不止斗争不息”这句话,都这把年纪了,还宁愿看着她和易子航斗得你死我活,他老人家自己左右都心疼,也不愿意看到她和易子航都又弱又蠢,一团和气。
第一次去收购别人的公司,易朗云有些摸不到门头,对方的公司成立二十年了,资金周转灵活,账面干净,股东结构简单,有固定的上家,有关系良好的下家,她这样横插一脚去把人家收了,把人家的法人换了,她总觉得下不去手。
王韬笑她妇人之仁:“你这是帮他们大忙了,人家就等着我们去收,然后经过我们来资本运作,直接就可以登录新三板了。如果你下不去手,易子航还等着呢,这人是易老爷子的朋友,易子航肯定会对这事很上心。”
她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收购朋友的公司,这种事难道不是不对的吗?”
隔着办公桌,王韬负手而立,对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老师:“不管对还是不对,我们先看输赢。”
她的办公桌上全是关于这家公司的报表和资料,她看了一晚看得头疼:“你这么说,好像是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
“做生意的事,我们怎么能用道德的范畴去衡量。”同样加班通宵的王韬却是神清气爽,把事情看得稀松平常:“两者完全不相关,而且这次收购是对方求易老爷子去收的,他们巴不得早点被我们收购了,早点回家数钱。”
王韬说的话她能听懂,却忍不住发出感叹:“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求别人来占有,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资金流,因为银行贷款,还有,就是因为野心和不满足。”在王韬看来,一直是极为伶俐的学生,但某些事,似乎开窍不够:“易老爷子的性格,不会有安贫乐道的朋友,为了不断累积更多的资本,等着人家来收购,自己变卖资产做别的投资,或者找一堆投资人往自己公司里入股,都是途径。我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收购让你的顾虑这么多?”
“我是有顾虑,但收购的进度我也在跟着走,没拖后腿。”易朗云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但脸上还是有着不甘愿。
早上,关于收购进度的例行会议过后,易世开心疼孙女,让易朗云先回家休息半天。易朗云浑身疲惫地走到车库,迎面就看到了开车飞驰而过的易子航……刚才易子航开车从她身边擦过,好险,如果她背后有人轻轻推她往前走一步,她就要被车撞倒了。
她吓得一身冷汗,回头却见身后站了王韬。王韬的脸色似笑非笑,对着惊魂未定的她说:“如果是薛堃在这里,你觉得刚才会怎样?”
就在刚才,王韬没有推她,也没有拉她,一切全凭她自己。如果是薛堃……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是薛堃,一定会拉自己一把……但这样的潜意识,她没底气说出口。
薛堃这一走两个月,连个电话都不给她打一个,她每次打过去薛堃都是通话中,也从来没有回拨给她。她这个人,对薛堃而言就是这么可有可无。
但有些话,她只想和他说,对王韬不行,对爷爷也不行,别人更是说不清楚,但薛堃对她的态度,她实在是说不准。
她只能说:“刚才会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安然无恙就行了。”
但王韬就像诚心和她作对,又对她说:“但现在安然无恙,以后会怎么样却也不好说。”
她不以为然:“我只想守好自己的东西,别人的东西我没什么想法,所以就算不好说,也应该不会太糟糕。”
这样的回答让王韬笑了起来:“没有完全只属于你的东西,你只能让自己手里的东西变得更少或是更多。”对上她诧异的眼神,王韬继续说:“这是我才到薛堃身边做事的时候,薛堃对我说的话,如果易总想要留在手里的东西,那只能努力让自己掌握的更多,这样才不至于更少,因为保持不变,是不可能的。”
她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薛总的高见,受教了。”
“可惜他不肯亲自带你,否则……”说到这里,王韬的样子像是很替她可惜。
“否则怎么样?”
“能怎么样?”只是瞬间,生动的表情又回到了王韬脸上:“我们亲爱的薛总今晚上就回来了,听说薛总的车钥匙还在你手里,要不今晚你去接他一下,说动了他亲自带你两天,你就知道否则是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