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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微醉春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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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微醉春野
1 赏樱四君子
下榻山麓边。
惯看春来花枝展。
夜深酣睡眠。
梦中繁花犹再现。
樱瓣飘飘然。
世上若无樱。
心情宽畅多安宁。
不盼花期讯。
何地何时睹倩影
花落更伤神!
樱花是一个美丽而易碎的梦,它是如此令人心醉神迷、魂牵梦萦。日本人好像从来没在其他方面这么感性过,历史上似乎也没有一个国家的人能如此痴迷地钟情于一种花,他们对樱花如痴如醉的倾国追随,缔造了一种动人心魄的文化,樱花文化深切地影响着整个大和民族。
它不仅影响着大和民族,也影响着世界。到日本赏樱花是爱美之人共同的梦想,在合适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下种植樱花,成了当今商家的选择。最近几年,我们这座城市的多个地方都规模不小地种植起樱花来了,花开的这两年,人头攒动,游客如云。樱花开放的时节,各大小报纸就争相报道,去年我跟同事去一个游览点参观采访,那幅情景不亚于春节的街市,热闹异常。
我不知道离天台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樱花观赏点,据说还是经过三年多的精心策划,反复试验,经多次失败后才营造出来的,是本省占地面积最大的樱花林,今年第一次对游人开放。
约岚和迷林见面,到春野赏樱花应该是很合时宜了。
我和迷林约好在天台碰面再一同前往,岚就自驾车直接到目的地。
这次迷林比我先到,远远的就看到她触目惊心地立在住宅区大门口天香楼的一侧。
“知道刚看到你的时候我有多震撼吗?”我快步跑到她身边。
“为什么?”
“沧海一粟!你站在这大楼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地——渺小!”
“呵呵,那当然!你的形容真有趣!”迷林呵呵笑。
“今天怎么穿了一套牛仔服呢?”我打量着她的一身乞丐装。
“呵呵,女儿给的,她买小了。”
“也许你穿正装会更好看。”
“我喜欢随便啊,穿正装拘谨。”
“可是这样就浪费了你的气质啰……”才说完,我的手机就响起来,是岚。
“喂,在哪里呀?我们快到了。”岚清晰温柔的声音。
“刚跟迷林会合,马上过来!”我盖了手机,跟迷林快步走向公车站。
不到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樱云花园的大门口,还是一大早,花园门外已经聚满了游人,犹如卸下一个冬季的重负,游人身上深重颜色的冬衣全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薄衫了,一些年轻的女孩子甚至早早穿上背心和超短裙,还有短裤和露脐装。
我四处张望寻找着岚。
“嘿嘿,我在这儿呀!”我背后忽的闪出一个人,岚的笑脸悦目地出现在离我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调皮鬼!呃,今天真漂亮!”我退后两步仔细端详她:齐腰的长发飘然,头上一条宽幅的紫白花绸带随意打着一个蝴蝶结,下巴的两侧微晃着两个大圈耳环,白色的休闲短袖衣,胸前挂着长长的深棕色装饰链,长到脚踝的白底缀大紫花休闲长裙,高跟褐色皮凉鞋,单肩挂着一个过腰长的棕色小挎包,交叠身前的腕子上圈着两个与耳环同样材质的明晃晃的手镯。一个具有异域风情的美女。
“谢谢!”岚有点夸张地欠了欠身,笑吟吟地说,两只大耳环在脸侧晃荡个不停。
“这是迷林,迷雾森林。”我转身向着那个朴素的小乞丐。
“你好!梨花妹妹。”迷林抢先打招呼。
“迷雾姐姐好!”岚调皮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我也跟你们介绍一个朋友。”
“你,带了朋友来?”她身旁并没见到其他人物,岚事先也没跟我打招呼。
“呵呵,我想着人多热闹嘛!是一个最近认识的朋友,不是女朋友哦,不要误会!”岚的声音温和中略带沙哑,这沙哑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喏,就是站在花园门口左边那棵树下的高大哥哥。”
我们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
她不仅高大,简直有点粗壮。
头发比男人的还短,短到弯不下来,只好根根直竖。
国字脸,戴着大墨镜。
浅蓝短袖衬衣,束着浅咖啡色西裤——男士的。
深棕色平跟皮凉鞋。
手上提着一个类似于公文包的大黑皮包。
她正望着售票处,那儿挤着一大群美女……
“岚,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要这样嘛,她人很好的。”见我和迷林都呆掉了,岚笑着柔声道,“她的样子比较男性化,个性还是很女人的,而且比我们都豪爽呢。”
“是个新品种呀!”我学着她的口气补充一句。
“扑哧,哈哈哈。”岚忍不住大笑。
“先过去打声招呼吧,我们这样不礼貌哦。”迷林恢复了平静,淡定地笑着提议。
“呵呵,大家好啊!”见我们都走向她,“哥哥”赶紧迎过来大声道。她一开口,那种男人的印象马上就没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甜美中带着沉稳,很有点女高音的味道:流畅,亮丽,豪气。虽然看不到她的眉眼,可是随着声音而变化丰富的表情极其生动,本来就细腻而红润的皮肤在墨镜的衬托下更显明媚鲜妍。这是一个四十出头保养得相当好的女人。
“你好!”我和迷林同时说。
“我来介绍吧!这是大哥哥‘醉翁亭’,这是大姐‘迷雾森林’,二姐‘嚓嚓嚓’,呵呵呵。”岚一说完马上吃吃笑。
“是吗,你们好啊!早就听梨花说起你们了哦,都是大才女啊,久仰了啊!呵呵。”醉翁亭很绅士地朝我们伸出手,待彼此握过之后又说:“以后就叫我捷吧,我的真姓名是欧阳捷。彼此成为真实生活中的朋友了,还‘醉翁亭’来‘醉翁亭’去的,酸不溜秋的啊,呵呵呵……”捷笑得脆响。
“嗯,她们俩就免了吧,她们的网名好听,”我看了一眼我那一对姐妹,“我就不嚓来嚓去的制造噪音了,我——采薇。”
“果然不一样!好诗意的名字!呵呵。”捷依然唇红齿白地朗笑。
“你,像春天的云雀。”我笑道。
“真的?哪有那么美!”捷摘下眼镜,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并不大,配着眉梢向下的扫帚眉有点似笑非笑的滑稽。
“真有那么美,是在贺龙元帅的幽默眉眼下放歌的云雀。”
“哈哈哈,你真逗!哈哈哈……”捷笑得弯腰。
2 山樱、美人、甘甜林
“真是‘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啊,开得真够美的,这樱花!”进了花园的大门后往里走了两百米左右,捷感叹道。
“后面那两句呢?”我问。
“呵呵,我只记得这两句哦,你们是大才女,就不用问我啦!呵呵。迷雾肯定知道,对不对?”捷哈哈笑着望着迷林。
“呵呵,我哪配得起才女这个称呼!”迷林淡淡一笑,天生微蹙的眉心随着笑意平展了开来,“我只读过一些闲杂书,最不懂诗了,是真的。”
“梨花也是才女,梨花说。”捷依然笑逐颜开的。
“别笑话我啦,我读书的时候最怕写作文背古文古诗了,我啥也不知道呀。”风情妖娆的岚向上弯了弯嘴角,目光越过眼前的樱花和游人,漫无目的地消散在空气里了。
“呵呵,采薇,没办法啦,看来只能你来回答啰。”捷的扫帚眉向下撇了撇。
“算了,放着满眼的春色不看,我们管那两句诗干啥!”我说。
“是呀,来赏花就好好赏花嘛,念什么诗呢。”岚嘿嘿笑了两声。
“花和美人是双生的,我们今天就来赏花评美女,怎么样?”我看了看身边的几个“美女”,目光最后落在捷的脸上。
“呵呵,行啊,”捷笑得很开怀,“你先来评评,如何啊?”
“没问题!”我说,“前面那几个十六七岁的在花树下叽叽喳喳地讲笑、打闹,抱着花树两眼放光地又闻又嗅,还要亲吻的,是纯真的美女;旁边那几个使尽浑身解数千姿百态地与樱花合影的,是追求明艳的美女;另一侧那两个拿着高级数码相机只拍花不拍人,可以把一朵花拍上十来分钟的,是崇尚自然追求极致的美女……看到那一群了吗?那个低着头数着落花的是浪漫忧郁的多愁美女;那个只抬头看花,笑容不止、惊叹连连的,是很会享受今天的阳光美女;东张西望呼呼咋咋的那个,嗯,肯定是活力十足的花心美女;还有那几个不看花、只谈笑,或者闭着眼睛猛吸鼻子、享受风的爱抚的,是喜欢跟着感觉走的美女……”
“呵呵呵,说的极是!”见我闭上眼睛到处嗅,捷马上大笑着回应道。
“轮到你了哦。”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会说,没你说的好,呵呵。”捷撇着眉毛故意耍赖。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美女?”我也耸了耸眉毛。
“都喜欢啊,呵呵呵……”
“确实是,我发现你老在东张西望……”
“没有的事,你乱说!专一着呢我,哈哈哈……”
“嘿嘿,我就来当个浪漫忧郁的美女吧!”岚突然转了个圈,迅速跑到那一溜长长的樱花树下。我们先观赏的这一路上的全是白色的樱花,虽是首次对游人开放,花树却并不矮小,花开得也很盛,像一团团洁白的云,密密地飘满了直指蓝天的花枝,旁逸出来的稚嫩花枝上也缀满了花苞。树上繁花似锦,地上却樱瓣遍地。春天的野外,泥土褐里带黑,润泽绵软,坠落的樱花瓣被衬托得格外鲜嫩灿烂,那鲜活,那娇美,那莹润,仿佛并不是自然飘落而是被突然终止了生命的,可是它的安静、纯美、潇洒却丝毫没有零落的忧伤与惆怅、痛苦与挣扎,樱花瓣是快乐、安然地翩翩离枝的,那是最美丽动人的从容的死……
“怎么样,给这个浪漫忧伤的美女拍张照片吧?”岚亮起了嗓音,笑得嫣然,似乎还带点凄然。我才发现,岚的花绸带,白上衣,白底紫花的长裙,非常像一株樱花。
“‘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我脱口喃喃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采薇?”迷林小声叫我。
“嗯?”我一边给岚拍照,一边应着。
“这就是刚才那首诗的后两句?”
“嗯,真聪明!”
“你就因为这两句诗才有‘赏花评美女’的异常之举的?”
“嗯。咦,异常之举?”我停了拍摄,有点诧异地望着迷林。
“呵呵,你平时并不这样的。”迷林抿嘴一笑,眼眸明亮。
“嗯……特别的情况下人会疯狂,见了这样的春野,我就会忍不住疯狂……我现在很渴望你也疯狂!”
“呵呵,我疯不起来,你还是专心跟梨花照相吧,呵呵……”迷林的笑脸像樱花瓣一般红粉。
我们一路说笑一路拍照一路赏评樱花与美女,这样在两侧都是绚烂樱云的大道上走了一个来小时,才终于把这片樱花林弄明白了:
这是一片设计得很有创意的樱林,所有樱花的种植成一个巨大的立体的“甘”字,上面的“一横”和旁边的“两竖”种的全是白色的樱花,下面的“两横”种的全是粉色的樱花,其中下面的“日”字围成了两个小湖泊,中间的那一横,两长排粉色的樱花中间是用原色木板修的栈道。整片樱花林最浪漫、最甘甜的就是这里,所以设计者给它取了一个很诗意的名字——“醉樱桥”,有好几家婚纱摄影机构在这儿设了点。而那一横两纵的白樱花道,则形成了两个巨大的辉煌灿烂神光熠熠的“十”字,像西方教堂上方神圣璀璨的十字架。为了彰显这一设计的意图,建造者在 “甘”字最下面一横的两端以及离“甘”字下方不远的大草坪上搭建了共四个观景台,登到高高的台子上俯瞰整片樱林,那种圣洁的美感令所有的游览者都不禁惊叹叫绝,简直疑心自己进入了童话世界。尤其是“日”字里的那两个小湖泊,清澈、幽深,倒映在水中的樱云璀璨而柔美,那是世上最纯净最含情脉脉的眸子啊!
我们在湖的周围流连不止,怎么也移不开脚步,不止是风情万种的岚,就算是男人形象的豪气大咧的捷,乞丐形象的内敛克制的迷林,都拜倒在樱花裙下了——在我的镜头前情不自禁“骚首弄姿”起来,跟所有发了疯的游客一起“神经错乱”地大呼小叫!当然,我也不例外……
3 樱花猜、惊鸿造影
我们在湖边的白色樱花林里逗留了很长时间,无一例外的,我们四个人最爱的还是白樱花,它的纯洁、纯真与烂漫,美得令人心醉和心疼。陶醉疯狂了一两个小时,最后我们在樱林边上的绿茵上坐下。
“今天来这儿真是来对了,我还没见过这么样的樱花呢,破天荒的,疯狂啊!哈哈哈。”捷说。
“呵呵,我也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尽兴,无拘无束,完全融入自然。”迷林心满意足地微笑。
“呵呵,没想到这儿也有这么漂亮的樱花,这么多,这么热闹,都不用去日本啦!”岚一边整理着她的头发一边说。
“是啊,这个商家头脑不错!呵呵。”捷说。
“我们来玩个知识竞赛好不好?看看对日本樱花的了解有多少,嗯?”我提议。
“哎呀,又来考试啊?我们猜不出来,你要给答案呀。”岚笑道。
“没问题。我本来也不会的,决定来这儿赏樱花以后才到网上去查了一些资料。”
“你还那么认真呀?来玩还预习备课?我们要给你发奖状才对!”迷林开玩笑。
“呵呵,是的哦,我们给她表扬!”捷哈哈笑着拍了拍手掌。
“嘘——准备!第一题是——严冬过后最先把春天的气息带给日本人民的,是——”
“樱花!”三人异口同声叫起来。
“第二题——樱花在日本已有多长的历史?”
“这个可不知道了,你来说?”迷林微笑地看着我。
“唉,第二题就卡壳了……1000多年。日本人观赏樱花的习俗由来已久,从什么时代开始,赏樱成为春季的民间活动呢?”
三人一致摇头。
“好吧,那么分析一下为什么赏樱花会成为民间活动吧!”
“樱花种得太多了,全日本都是,不想赏都不行啦!”岚嘿嘿干笑。
“应该是那个时候的日本国泰民安,老百姓丰衣足食,所以开始关注精神享受吧?”迷林想了想,说。
“非常正确!”我对迷林竖了竖大拇指,“在奈良时代,日本花的主角是谁?”
“樱花!”岚马上叫。
“是梅花哦。”我朝她扮了个鬼脸,“到了平安时代,花的主角变成谁了呢?”
“是樱花了吧?呵呵。”捷笑呵呵的。
“啊!我知道前一题的答案了!是从平安时代开始,赏樱花成为日本的民间活动的!”迷林又兴奋又得意地说,“是不是?大考官?”
“你的,大大的聪明的!”我拿腔拿调地表扬道,“下面——日本政府定的‘樱花节’是每年的哪段时间?”
“三月?”迷林看着我。
“应该是四月吧?日本的纬度比我们这儿稍高一点。”捷说。
“那我就折中一下吧,呵呵呵,3月15日到4月15日,怎么样?这小日本是条状的呀。”岚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等待我给她颁发小红花似的很可爱地望着我。
“哈哈哈,这回小红花是你的!”我伸手拍了拍岚的脑袋,“嗯,下一题——日本历史上的第一次赏樱大会是谁主持举行的?”
“难题。”
“偏题。”
“刁题。”
三人各下了个判断,说完同时哈哈大笑。
“为了说明樱花的生命短暂,日本有一句怎样的民谚?”
“不知道。”三人异口同声一起摇头。
“在日本,樱花象征着什么?”
“美女……”岚故意装腔作势地捏着嗓音,一边朝我挤眉弄眼。
“日本历史上的第一次赏樱大会是9世纪的嵯峨天皇主持的,‘樱花7日’是日本人因樱花生命短暂而形成的一句民谚。日本人认为人生短暂,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即使死,也该果断离去。樱花凋落时,不污不染,很干脆,被尊为日本精神。似雪如云的樱花,象征日本武士道绚烂而短暂的美学。”一个清脆圆润的声音从樱林中伶俐地弹出来,我们愕然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八九岁,身穿白底蓝花连衣长裙的女子从白色的樱花林中走出来,她步履轻快而从容优雅,苗条婀娜的体态极其动人,身上的清丽长裙颇有日本和服的味道,头上乌黑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很随意的发髻,V形领的低胸连衣裙使得胸口与脖子显得格外白皙甜美,椭圆的粉脸上齿皓唇红,鼻秀腮圆,眉黛眸明。我们全因惊艳而敛气屏息了。
“之所以有‘樱花7日’的说法,是有根据的。”陌生女子并不跟我们打招呼,也不解释,自顾讲下去,“一朵樱花从开放到凋谢大约为7天,整棵樱树从开花到全谢大约16天,形成了樱花边开边落的特点。樱花的魅力,不仅在于它的妩媚娇艳,更在于它经历短暂的灿烂后随即凋谢的壮烈。”女子的口齿极其伶俐,吐字清晰,字字如珠玑坠地。她朝我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樱花盛开的时候,日本人就会举国同庆,举国同欢。从三月到五月,日本的樱花从南方依次开到北方,全日本的人都会先后沉浸在赏樱花的狂欢中。他们会事先准备好吃的喝的,约上少则四五个多则几十个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到樱花开得最灿烂的地方,一边吃着寿司,喝着日本酒,一边高谈阔论,唱歌跳舞,弹奏自带的乐器,陶醉在漫天飞舞的樱花雨里……日本人对落花的感觉跟中国人不一样,他们没有黛玉葬花的伤感,反而为沐浴着樱花雨感到幸福快乐,他们欣赏樱花的生命态度,那就是‘轰轰烈烈而生,从从容容而去’。”
女子一直在离我们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既不表示要加入,也不表示离开,刻意保留着那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仿佛要给自己画一个圈子,孤独而又陶醉地界限着自己的自由。我们感觉到了她的孤傲,所以都只微笑望着她,并未开口邀请。
“打搅各位了,抱歉!”女子突然对我们微微低头颔首,又抬起头来直视着我们,眉目里似喜又似忧,但很快就回复了平静和自信:“在日本,如果有人说你像樱花,意思就是说你就像是盛开的樱花一样充满魅力,令人无法忽视你的存在。你们让我觉得像樱花,所以我发现并留意了你们。”她再次向我们低头颔首,“属樱花的女生充满热情,祝热情的你们拥有美满的人生!”说完也不抬头,马上转过身,飘然消失在樱林里。
“她是日本人?”过了好一会儿,迷林先打破了沉默。
“不会,就咱们中国人的样儿,她的声音真好听!普通话字正腔圆啊!”捷赞叹道。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像个高傲的公主一样!”岚撅了撅嘴,“采薇,你查了资料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孩子,当然是真的。”我瞥了岚一眼,笑了笑,“她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一个人。”
“谁?”迷林马上问。
“妙玉。”
4 汉堡飘香,有客来兮
“呵呵,各位肚子饿了没啊?”捷突然说,“梨花为大家准备了很多美食哦。”
“梨花准备美食?”我瞧了瞧岚那个只有巴掌大的挂包。
“那当然啦,不信的没得吃!”岚的嘴角可爱地向上弯着,调皮地看了我一眼。
“切,我可没那么小气,我的美食大大的有!”我拉过身边鼓胀胀的的背囊,把拉链一拉,倒出了一大把好吃的。
“呵呵呵,这么多呀!捷就惨了,拎着来还得拎回去,呵呵呵。”岚笑得像个孩子。
“那咋行啊,至少也得消灭一半哪!这个跟班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呀!体谅体谅吧,大家!”捷把身边的大皮包搬了出来,把里边的东西也一股脑儿的掏出来。
“呵呵呵,这么多东西呀!就算再变四个人出来也搞不定呀!”迷林看着傻了眼,“换在平时,这个可够我吃一个月啦!”
“呵呵呵,你食量那么小呀?难怪长得这么精巧秀气了。哈哈哈……”捷捏着嗓子大笑。
“别发愁,捷保准能干掉一半,我再干掉一半的一半,岚干掉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剩下的那小点你干掉一半,留一半给捷揣在包里路上饿的时候再补充补充。”我一边摆放食品一边说。
“哈哈哈哈,你当我是老虎啊,啊?你脑子可真能想的,啊?阴险!”捷的嗓音一截一截的捏得抑扬顿挫,像淘气的小孩子挤捏得到处都是的一弯一弯的凹凹凸凸细长细长的四环素眼药膏。
“来,这个肯德基的培根蛋烧饼和葡式蛋挞本来是为岚准备的,你劳苦功高,拎了半天的皮包,转赏给你吧!”我把东西摆到捷的面前。
“呵呵呵,认错?”
“我没错,犒赏你呢!你要奖状还是要美食?”
“呵呵呵,那张纸留给你吧!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捷欣然打开了包装纸。
“这个香煎烟肉堡是迷林的,油条是岚的……”
“哎呀,我只剩下油条啦?”岚故意惊叫。
“那你吃什么?”迷林看着我。
“瞧,这人啊,在物质面前就原形毕露了吧,还是迷林关心我……哈哈哈,怎么就没人理解我呢,我啥东西不是买双份的?”我说着,拿出了同样的一份培根蛋烧饼和葡式蛋挞给岚,一个香煎烟肉堡给自己,还有几根油条,还有几个蛋挞……
“干嘛喜欢东西都买双份呢?这样多浪费呀,而且吃太多了也不健康。”迷林说,又马上笑道:“不过今天这双份是买对了哦,呵呵,真能干!”
“小时候没东西吃,整天饿肚子,哪天遇上左邻右舍办喜事啊之类的,就大吃特吃,把平日眼馋的都给几倍地补回来。这不,时间一久啊,就成习惯啰,见到嘴馋的东西就巴不得搜罗上一大堆,也不管肚子装不装得下了,买了再说……”
“哈哈哈,还有这等故事?真会编啊你!”捷一边嚼食一边含混不清地哈哈大笑。
“咱不编,真的哦。”我正色道。
“真的?那得好好补回来!今个儿这里的一半归你了,哈哈哈……”
“嘿嘿,你今天是逃不掉了,好好享受你的去……酸奶,纯奶,甜奶,豆奶,奶茶,咖啡,都有,全放这了啊,各取所需吧!”说完,我又掏出了一沓一次性纸碟。
“又做水果沙拉?”岚往嘴里送着蛋挞。
“不仅仅是。”我先拿过一根油条,把它剪成一小段一小段。
“连这器械都带了啊,你?”捷吃惊地望着我手上的剪刀,“警察咋没抓你,啊?哈哈哈!”
“这是防身工具哦,出门必备。”我说着就往装着油条的碟子上挤豆奶。
“你真的每天带着剪刀出门?”迷林瞪大了眼睛。
“你认为呢?”我看着她那个傻瓜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哇,好丰盛的野餐!”背后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
我不觉住了手,嘴上也停止了咀嚼,今天的“意外”和“艳遇”可真够多的,都到了有点不胜承受的地步了。
回头一看,是芯和一个女孩,估计是她的女友冰。
“哎,你好!你们好!欢迎入席!”我马上站起来。
“呵呵,怎么那么巧,你们也来赏樱花呀?”岚笑盈盈地望着她们。
岚也认识她们?我一时也不好问,就只请她们一同就餐。
“再坐一下,好吗?”芯转头看着女孩,又看着我们微笑:“这是我的女友冰。”
“嗯,好啊,就坐一下吧。”冰浅笑。冰我并没见过,芯也只见过一面。看得出来,冰比芯至少年轻八九岁,芯今年刚好四十,冰也就三十左右吧。一个长相俊美的长发女子。
我们四人是席地而坐的,捷在我对面,岚和迷林分居左右,我们稍作挪动后,芯和冰便在我和岚之间坐了下来,冰靠近岚。
“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吃得不三不四的,有点乱,不要介意。”我对芯说,然后转向冰:“你们随意吧,东西是足够多的,我们正发愁怎么消灭它们呢!”
“没关系,我们已经吃过了。”芯微笑着,温情地看了冰一眼,“冰也带了很多东西,我们都吃得很撑了。只是遇到了朋友就一起坐一坐。”
“你们也来了好久了?全都看完了吗?”岚问。
“我们来得不是很早,我们住得近。”芯的声音极平和,很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刚才在这儿闹腾的几个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回到了家里。“从我们家到这儿只有两站的路,我们刚才是走过来的。”
“都走了半天了,那就。也够累了吧,呵呵。”捷说。
“那倒无所谓,”芯笑得很柔和,“我们经常这么散步的,一走就一小时两小时的,习惯了。而且,我们也不大爱照相,在这花园里漫步一圈需要的时间也不太多。嗯,我们这是第二次来这儿赏樱花了呢。”
“第二次?这花园今年才首次开放啊!”我有点惊奇。
“上周我们就来过一次呀。”芯笑着看了我一眼,“上周下着毛毛细雨,雨中赏樱花,别有一番风味啊!”
“很有意境吧?”我说。
“嗯,是蛮有意境的,尤其是白樱花这一带,那种朦胧的白和林间弥漫的浓浓雾气,让人感觉好像进了仙境一样,虚虚实实,似真似幻。不过我觉得赏樱花还是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好,风和日丽,令人心情很舒畅。你们不知道,上周我们都不敢在这儿逗留太久。”
“为什么?”迷林问。
“看着雨中的樱花,真的……心很疼啊!那么美的花,全耷拉着脑袋,那么新嫩的花瓣,眼看着一片一片被打落下来,那么纯洁的花,竟然被污泥和雨水沾染得又脏又残……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你们是真正的赏樱人。”我说。
“呵呵,谁看了那情景都不好受,谁不希望美的东西长长久久的呢?”芯嘴上依然带着沉着的微笑,阳光在她的脸上温煦地轻吻。
5 神仙眷属
芯和冰只坐了十来分钟就走了,说要回去午休了。看着她们双双远去的背影,岚说:“唉,羡慕呀,人家真是神仙眷属呀!”
迷林说:“看着她们,真有点自惭形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捷不以为然:“没啊,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醉翁亭,醉翁之意在何处?”我看着捷。
“呵呵,什么意思哪,你?哪有什么意呢,我!”捷哈哈笑。
“大哥哥正在热恋,当然醉掉了,嘿嘿,醉得连亭子也快倒了。”岚咧着的嘴角歪到了一边。
“哈哈哈,净胡说……”捷眼白亮亮地嗔了岚一眼。
“有女友不认就不厚道啦。”我说。
“呵呵,就只是在相处嘛,还不确定的。”捷止住了笑,望向我:“热恋中的是你吧?采薇编辑?”
“没有的事。”
“大方点嘛,据说你有个神秘的爱人哦。”捷斜睨着我。
“真的没有。天空累了,放弃太阳选择了月亮;花儿累了,放弃美丽选择了果实;我累了,放弃爱情选择了安宁。”我背着昨晚收到的一条匿名信息,改写了最后一句。
“呵呵,去你的,鬼扯啊你,谁信!”捷笑着白了我一眼。
“你们都认识芯和冰?”一直只微笑不言语的迷林开口问。
“我不认识的,”捷说,“是采薇和梨花的朋友吧?”
“我之前见过芯一面,只知道她有固定的朋友和安静的生活,其他不清楚。”我笑道,又转向岚:“我不知道你们认识呢,你跟冰好像很熟络?”
“呵呵,我们见过几次,一起吃过饭、喝下午茶。呵呵,你们猜冰有多大?”岚的神色有点神秘。
“多大?跟你差不多吧?”迷林说。
“呵呵,哪里,人家比我年轻多了,”岚显然是从迷林的问话里得到了很大的满足,露出很开怀的笑,“她比我还小三岁,还长得如花似玉的,我怎么跟她比!”
“我看也是跟你差不多啊,你也如花似玉哪!”捷笑口吟吟附和。
“别笑话我啦……唉,每次见到她们,心里就不平衡,她们简直恩爱得让人受不了。”
“呵呵呵,这醋可不能吃啊。”捷又开始打哈哈。
“梨花妹妹,可以知道芯和冰的故事吗?”迷林又回到了她的问题。
于是,芯和冰的故事便很自然地从岚的嘴里流出来。
芯是个早熟的女孩,对自我的认识也比较早,据说她的初吻发生在十四岁,它给予的是一个同性。此后芯开始了自己不一样的感情经历。到了结婚的年龄,芯还是走进了婚姻,因为她的女友全都先她选择了婚姻,她心如死灰。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她也结了。婚姻生活并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而是窒息般的束缚,彷徨不安中她坚持着一个明智之举:没要小孩。
互联网让她找到了一个透气孔,她开始在网上漫游,在我们进入的这个网站她认识了冰,一个当年还在上大二的女生。冰大学毕业后,芯不顾家人的劝阻,坚决离了婚。为了顺利离婚,她净身出户,彻底挣脱了丈夫的百般阻挠。
芯和冰最后都得到了父母的祝福,因为婚前婚后的芯都曾多次自杀,冰十岁那年在父母离婚后就由外祖母抚养,她的父母一直无奈与愧疚交加……
这就是那一对神仙眷属的故事。
故事刚听完我就站起来,离开了那几个玩了半天的人,因为我止不住迅速上涌的泪水。
莫名其妙的,脑子里竟然突然汹涌着小时候看的香港片《霍元甲》的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
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使命!
…………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这句歌词在我的脑子里回转不穷,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浩大,一声比一声沉痛,我的泪水像决堤的高水位大河,源源不绝地奔流。同时,我为自己这种思绪极其困惑和难为情,芯和冰的故事跟这首歌实在风马牛不相及啊,我何以翻腾如此……
“采薇,你不是吧,哭了?”见我回来,捷问,同时目光特别地凝视着我。
“没有,上洗手间去了,刚才灌下去的流质实在太多啦!”我笑着掩饰。
“不太像啊,你看,目下仍泪光盈盈呢。”捷像侦察兵一样盯着我看。
“你那探照灯留着晚上再用如何,免得浪费能源。”我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就喜欢你这么幽默。”她的抑扬顿挫的笑马上扬了起来。
“剩这么多东西怎么办?梨花妹妹,你吃得少,再吃一些吧?”迷林动手收拾东西。
“不吃啰,不然会长胖的呀。”岚露着迷人的笑容,“姐姐那么瘦小,你来吃。”
“呵呵,我今天已经过量了,我的胃,就那么一点点。”迷林捏着她的小拳头晃了晃。
“嗯,大家都饱了就别再塞了啊,我和捷的力气,大大的有!”我张开身边的背囊。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把东西全收拾好。
“唉,今天这样的聚会真有意思,什么时候再组织啊?”捷笑吟吟地侧头望着我。
“你的,好好等待圣旨下达吧。”我说。
“遵命,女王陛下!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哈哈哈,好有意思……”
我们顺着原路往回走,一边默不作声地观赏着樱花与游人,仿佛大家约好了似的,把一些无法言传的情愫留给眼前的美景。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牵在身边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美丽的大眼睛往前方探视了一下如雪的樱花,又转向她的妈妈,清脆悦耳地说:
“妈妈,我们合唱团刚学了一首唱樱花的歌呢!”
“真的?叫什么?”
“《樱花歌》。”
“哦,唱给妈妈听?”
“好啊。”
那孩子便马上亮开了柔美清亮的嗓音:
樱花啊
樱花啊
暮春三月天空里
万里无云多宁静
如同彩霞如白云
芬芳扑鼻多美丽
快来呀
快来呀
同去看樱花
这首日本民谣,我女儿也会唱……
“捷,你……有小孩?”我转向一直走在身边的捷。
“呵呵,我女儿今年十七岁了啊。”捷愉快地说。
我一震,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