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旧梦》巳眠

2、雁门之围（2）

　　我正看着窗外发呆，便听见有人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娘娘，出事了！”

　　我回头一看，来人是刘美人的宫女小喜。她一脸焦急，眼神惶恐，似乎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怎么了？”斯燕问道。

　　“我家美人，不知去哪儿了！”小喜又急又怕，声音颤抖了起来。

　　这事确实不是小事。刘美人属于斯燕宫内, 名位虽不高，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斯燕也是难逃罪责。她常年卧病，一副黛玉的模样，终日愁眉苦脸，楚楚可怜，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此时突厥逼境的情况之下，又能去哪儿呢？

　　斯燕本就伤心，又碰上这件事心里肯定更不好受了，撇过头哭了起来。

　　“别急别急。”我安慰道，又问小喜：“小喜，你把你发现刘美人失踪的经过说一遍。”

　　“是，今天美人说想到外面散散心，于是奴婢就陪着在院里走走，在院里坐了一会儿，美人说天气有点冷让奴婢回去拿件衣裳来，奴婢就去了。回来之后，就找不到美人了。”

　　“这院內到街道又不是没士兵把守，想来不会出了这院的。”我推测道。

　　小喜似有话要说，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和刘姐姐都是好朋友，不会随便与人提起的。”

　　“今天美人一大早托奴婢去集市上买香，说是想给大隋祈福。”小喜说道，“奴婢想，美人会不会出去祈福了。”

　　“祈福本是好事，为何要偷偷去？”我纳闷道。

　　斯燕也纳闷了：“是呀，若是祈福，叫上我们几个也是好的啊。”

　　“奴婢也不知晓……”小喜吞吞吐吐的。

　　“小喜，你可不能隐瞒，不然我们怎么帮得上忙呢？”见她如此，我只好劝道。

　　小喜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奴婢也只是猜测，奴婢不识得几个字，但常年跟随宫里娘娘们礼佛，这佛祖佛号还是认得的，可美人准备的排位……”

　　“难道不是佛祖牌位？”我惊讶极了。

　　“奴婢也不敢确认，只记得有个陈字。”小喜声音越来越小。

　　我想了想，但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外出私自祭拜是个大罪，眼下除了出去找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可是这城外巡逻森严，岂不是找死吗？虽然刘姐姐出事，斯燕定当被牵连，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但却罪不至死。

　　“要不，就往上禀报算了。”我一时也无法想出更好的主意。我并不是什么大英雄，送死这种事还是不想去的。
　　“也只能这样了。”斯燕点头道，“若是祈福，还是能说上几句的，若是祭拜，我怕是没办法了。”

　　小喜一听，猛地磕了几下头，哭道：“娘娘，求求你们了，给美人一条生路吧。”

　　“你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斯燕瞬间有些心软。

　　“娘娘，您也知道，若是向上禀报，美人必定被赐死，她本来就身世凄惨，若是再如此惨烈的死去，岂不是……娘娘！您忍心吗？！”
　　看着小喜磕红的额头，我不禁也心软了。我是怕死，可若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良心哪里过得去呢？

　　“要不……我出去找找吧？”我说道。

　　“这……”斯燕并不是很愿意，“要不，我托人带话父亲。”

　　“姐姐，现今雁门情势危及，怕是舅舅也很难帮上什么忙。我并非后宫嫔妃，出入也不会有太多限制，你给我出去的凭证便行了。”我说道，“你放心，即便碰上了巡查队伍，我就说你托我有急事找舅舅去。”

　　虽然我并想不出能是什么急事，但觉得先出去再想也不迟，或许运气好，也不会碰上军队。

　　斯燕怕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点点头道：“让小喜陪你一起去，可要小心。”

　　稍微拾掇了一下，我便拿着斯燕给的出宫凭证，带着小喜出了院。

　　雁门本就不是行宫，因而没有足够的地方容纳太多的妃嫔，像品阶不高的，便分在了城内偏点的位置，派有侍卫保守，一扇大门便把皇家和平民分得清清楚楚。但毕竟不是宫内，加之战乱，人手不够，锁在院里的妃嫔由于没办法像平日里一般吃得好些，会托侍女出去偷偷找平民换东西，这种事多了门卫也就习以为常，给点小费，再递个凭证就出去了。像我这种随行家属更不用说了。

　　但出院容易，在雁门城内游逛却很难。战事吃紧，街道处处巡逻兵遍布，特别到了晚上，更是纪律森严。

　　我带着小喜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可对雁门城也不熟悉，也不敢随意乱走。

　　小喜看我踟蹰，便说道：“上次美人托我跟人打听这雁门南边有什么，会不会是去了城南呢？”

　　我想着既然刘美人问过，必定是那儿了。我俩穿过平房街道，走的着着急急的，恨不得能飞过去。

　　此刻天已黑了，路上依稀有几个老幼妇孺在走动，都是行色匆匆，一脸悲色。虽是八月，但雁门的夜，却带着一丝阴冷，令人不禁抱紧了身子。

　　我俩走的很急，心里又怕又慌，可又不能让人看出来。好不容易才到了城南，在附近询问了几位本地村民，其中一位告知在不远处的破房子那边似乎有人在拜祭。一切很容易，按着村民指的方向，我和小喜在一处破房子外的空地上，看到了正泪流满面的刘姐姐。

　　她的面前摆着牌位，供着香火，娇弱的身子在这夜里是显得那么的孤独。我从未仔细想过她的事情，知道她有她的故事，但却未曾想到她会如此大胆，竟偷跑出内院祭拜先人。

　　小喜有些着急，一看这场景，连忙跑了过去，颤声道：“娘娘，您怎么能私自出来？”

　　刘美人没料到有人来，慌忙站起身，伸手扣上了牌位。待看清了来人，她脸上才淡定了一些。

　　“你来做什么？”她声音柔柔弱弱，却不失威严，吓得小喜不敢吱声。

　　我见状开口道：“刘姐姐，小喜找不到你很是着急，所以托我帮忙，还请谅解。”

　　刘美人正欲开口，又猛地咳嗽了几声，小喜连忙扶住。

　　“刘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劝道。

　　“你莫管。”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虽不知道姐姐拜祭的是何人，但知道定然是至亲之人。可最近明令禁止拜祭，若是被巡逻抓到……”

　　我还未说完，便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在这边，就在里面”的人声，慢慢逼近。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慌忙说道：“刘姐姐！还不快走！”

　　小喜慌得一把拉住了刘美人，说道：“娘娘我们快走吧！”

　　我们手忙脚乱的，也懒得理会牌位什么的，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