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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生死之劫(中) ...

  •   笙箫默和幽若回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竟然是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花千骨。花千骨缓缓的走上前,清澈的目光平和的望向静坐在法像之下的贤修道长。刚才还在激斗的太清大殿内一时沉静无声。

      半响过后,威严的贤修道长不怒反笑,轻蔑的开口道:“呵呵,你又是何人?居然敢说贫道所悟的道法错了?”

      花千骨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躬身下拜道:“晚辈花千骨,师从尊上白子画。刚才说话多有冒犯,还请道长多多包涵。”

      “什么!”一直双目紧闭的贤修道长忽然语气一变,睁开的眼睛里电射出逼人的目光:“你就是子画昔日的生死劫花千骨?上一代的妖神?”

      花千骨被他电光般的眼睛扫过,心头不由得一凛,只觉得好像什么都会被他一眼看穿似的。但依然无惧的点头道:“正是晚辈。”

      贤修道长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眼露惊奇,道:“嗯,好,不错。小小年纪,居然可以有如此修为,看来子画这孩子的眼光到底不差。只是你刚才说贫道所悟之道有错,却又有何依凭?如果是信口开河,可就不要怪贫道不客气了!”原来刚才当三人步入太清大殿时,贤修道长就感觉到笙箫默身旁的两个少女中,其中一个虽然年纪尚轻,但流动在她周身的纯阳真气居然博大而精纯,与她本身的灵秀平和之气浑然天成的融为了一体。贤修道长虽然对她的来历颇感兴趣,但也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此刻他听到眼前之人就是两百年前名动天下的花千骨时,也不禁想知道这个花千骨有什么特别之处。

      花千骨知道贤修道长法力深不可测,现在就算是自己加入战局,也未必有胜算,可是道长口口声声将自己与师父最珍视的感情说为了天下至毒,曾经的点点滴滴立即涌上了心头:“道长您修行已近万年,潜心悟道,本是应当。但是,我看三清宫内的许多道士出家并非发自本心,您依恃法力逼人出家,这如何是拯救苍生之道呢?”

      贤修道长冷哼一声:“哼!众生愚昧,未必可以抵抗的了尘世声色犬马的诱惑。贫道以外力为辅,让人人都远离俗世的污浊,专心修行,这何错之有?难道世上还有人可以比贫道更好的拯救苍生吗?”

      花千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高屹立在露风石之上,俯瞰着千山,俯瞰着六界的白色身影:“修道之本在于舍己助人。无我乃舍己,守护即助人。道长您立于仙界的顶端,自然可以看得比常人远。但太过广阔的视野,反而会突出自己与世界的差距。以至于无论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视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视野,却是大脑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我们自身生存所能体验到的狭小空间,更应该心怀万物,包容整个世间的广阔风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护它。而您所作所为却是背道而驰,强行逼人忘身忘家,并没有令人真正心悦诚服的修行。道长若能令大家体认生命,与身边环境相处,圆融无碍,欢喜快乐,那才是真正的太清之境。这需要依靠领悟,不是强行出家可以逼出来的。”

      贤修道长双眉紧蹙,冷冷道:“小丫头的悟性还算不错,想来子画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但毕竟还是年幼无知。贫道数千年前本也以为人生来为万物之灵长,必能靠自身的聪慧开悟。但我顺其自然的等待了几千年,结果又是如何呢?你看看现在的六界,人心不古,上至仙佛,下至妖魔,处处恶念泛滥,人人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实则包藏祸心。那妖神更是利用人心的执念,挑起争端,企图灭世。若论人心之恶,首推'贪痴嗔'三念,而这三念归根结底,都是源于一个情字。众生愚昧,将情爱珍之重之,殊不知情爱的对立面就是怨恨。爱之深,恨之切。只有人人摒弃感情,无情无欲,让自身顺应天道,才是正理。花千骨,你两百年前因为爱而不得甘心堕落成毁天灭地的妖神,如今还有什么资格与贫道妄议是非?”

      贤修道长说着说着逐渐声色俱厉,幽若在一旁听在心里,也不禁替花千骨难过。她知道上一世的情缘是师父毕生的痛苦,平常大家为了顾虑她和尊上的感受,都刻意回避尽量不要提及。但现在道长疾言令色的说出来,师父她能承受的了吗?

      殊不知花千骨在贤修道长的质问下,反而上前一步,双目绽放出坚定而执着的光芒,清脆的声音平静的响起:“苍天无情人有情。晚辈上一世因执念一时行差走错,多蒙尊上不弃,在今世娶我为妻。但正因为上一世的历练,千骨才能更加明白真情的可贵。阴阳共存,事分善恶。情爱虽然可以催生恨,却也能给予相爱的双方超乎寻常的力量,让怯懦的人勇敢,让勇敢的人如虎添翼。是爱是恨,全在人的一念之间。道长如果仅凭一面就否定人世之爱,是否过于武断了呢?”

      “你!”贤修道长傲立仙界数千年,人人都对他恭敬而畏惧,何曾有人胆敢出言顶撞与他,何况还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女?但花千骨侃侃而谈,句句在理,语声中绽放的力量,竟让他一时难以对答。贤修道长缓缓站起身来,威严道:“年纪虽小,知道的却不少。贫道倒是想看看你的本事是否也如此的硬气。”双手法印一结,太清法阵的阴面又开始旋转起来。

      “千骨,危险!”笙箫默大惊,立即出言提醒。太清法阵的厉害,他刚才已经充分的领教过,如果连花千骨也被自己的傀儡缠住,那今天三人估计都无法离开三清山了。

      花千骨并不畏惧,抬步向前走去,此刻虽然太清法阵里真气流动,风雷之声大作,可她一路走来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平静。看着太清阴极散发出来的黑气,花千骨双目清明,缓缓吟道:“万变犹定,神怡气静。上下相顾,神色相依。蓄意玄关,降伏思虑。内外无物,若浊冰清。尘垢不沾,俗相不染。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灵净归一,气柔息定。”黑气虽然不断聚拢,却迟迟无法凝聚成花千骨的样貌,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电光闪动的法阵边缘。

      “哦?难道你就不畏惧太清法阵结界的反噬之力,想要硬闯吗?”贤修道长冷冷道,却不想花千骨毫不犹豫的向前一迈步,居然毫发无伤的走出了太清法阵。

      “道长,晚辈已经破阵。”花千骨微笑道。

      “什么!太清法阵竟然对花千骨毫无反应。。。莫非你。。。”贤修道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的,道长,您猜得不错。晚辈虽然心有所念,但早已不再有任何的迷惘。”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都糊涂了。”在花千骨走出结界的时候,两个傀儡都静立着没有阻止花千骨的行动,让幽若一头雾水。

      “幽若,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要破太清法阵,其实不止一种办法。”花千骨回头道:“太清法阵启动的关键,本来就是破阵者心头的迷惘。师叔以巧力击败因自身的迷惘产生的傀儡,的确是最直接的破阵方法。但贤修道长布下这道考验,表面是测试法力,本质却是考验人心。只要灵台清明,心无所惑,又何须与自己的迷惘交战?”

      贤修道长静静地听着花千骨的解释,一时沉默不语,终于,他长叹一声道:“好,好一个花千骨,贫道一生与人论道斗法,从来未逢一败。昔日连衍道师弟与我切磋,都没有占到胜机。不想今日居然栽在了他的后辈徒孙手中。贫道真的不应该因为你是女子兼后辈而低估了你。罢了罢了,今天你既然可以破了太清法阵,贫道有言在先,不会再为难与你。你就此下山去吧。”

      “不。”花千骨摇了摇头,“晚辈还不能走。师父元神因我受伤,请道长告知我如何取得寒魄的办法,并让师叔、幽若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吧。”

      贤修道长的脸色大变:“花千骨,贫道已经答应让你离开,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箫默和幽若等人并没有通过事先约定的考验,必须留在此地清修千年。”

      “如果,晚辈愿意代替他们再接受一次考验呢?”花千骨认真的问道。

      “千骨,你不要管我们了,先赶紧离开,想办法救师兄要紧。现在只有你可以打开这个僵局。”笙箫默不顾自身的安危,赶紧劝道。只有他才真正知道贤修道长的厉害,刚才花千骨能侥幸破阵,其实只是因为贤修道长对她并不了解还心存轻视,但如果此刻他沉下心来认真应对,那考验的难度必定难以想象。毕竟连他的师父都没有赢过这个师伯啊。

      “师叔,我不能走。”花千骨望向笙箫默,声音中充满了平日不常有的坚决:“如果师父在这里,我想他也必定会这么做的。”

      “可是。。。”笙箫默还在犹豫。

      “嘻嘻,你就相信我吧。”花千骨的眉宇弯成可爱的月牙:“我可是白子画的妻子和徒弟,一定不会丢了我家师父的人的。”说罢,平静的转过头,望向贤修道长。

      这一瞬间,笙箫默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眼前这个白衣纤弱的背影仿佛与他印象中另一个飘逸出尘的背影奇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贤修道长缓缓一点头:“花千骨,贫道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为何连原本心如止水的子画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了。你的确不是寻常的女子。本来贫道是绝对不会同女子对阵的,更何况是两次。但现在的你是够资格与贫道说法论道了。只是你毕竟是贫道的徒孙之辈,贫道如果同你比拼法力,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免被世人耻笑,说我以大欺小。所以这回我们依然以悟道论高低,看看到底是你所悟之道正确,还是贫道所悟之道更有理。你只要能通过贫道的考验,我立即放你等离去,并告知你寒魄的下落如何?但如果你输了,就要立即离开此地,永生都不得踏足三清山的地界。”

      “好,一言为定。那就请道长赐教吧。”花千骨一揖到地,开始全神贯注起来。

      只见贤修道长双手结起法印,嘴里默诵上古秘文,周围的空气随着他的吟诵不住颤动,逐渐他的掌心凝聚起一团炫目的白光:“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心神丹元,浩气通真。思神炼意,道气长存!”随着威严的声音大振,贤修道长掌心的白光猛然炸裂。花千骨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花千骨感觉自身轻飘飘的,好像腾空而起,自由自在的畅游在天地之间。烦恼和忧愁被一扫而空,只剩下纵情飞翔在茫茫穹宇间的快乐。逐渐的花千骨感觉自己飞到了一片迷雾中,一片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与众不同的迷雾。她周围的环境并没有被雾气遮掩,更恰当地说是那些雾气还没来得急去形成她周围的景物。

      花千骨不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她抬眼望去,发现这个世界浩瀚的一眼看不到头,周围似乎有许多白云般的雾气飘过,但她只能凭借感觉发现这些雾气的存在,自身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我这是在哪里?”花千骨正想御风而起一探究竟,忽然一阵清风徐来,风中的寒香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思念,花千骨闭上眼睛,轻轻的闻着,只愿沉醉在这股香气中不再醒来。终于,寒香逐渐变淡,等到重新睁开眼睛时,花千骨的面前竟站立着一个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他的身形傲岸而挺拔,清冷的眉宇间掩不住超脱尘俗的清高与淡然,那冰冷的目光,流泻如月华,缓缓的倾注到花千骨的心里。不自觉的,心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师父!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千骨疾奔上前,所有的戒备在一瞬间崩溃,多日以来的担忧和思念全部在此刻爆发出来。在外人的面前她可以强迫自己隐忍,去坚强的承担起所有责任,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只愿永远做那绝情殿里顽皮活泼的小徒弟和逗他开心为他生为他死的妻子,她实在太想他了。

      但是,那清冷的眸子里蕴含着的淡漠和孤寂,让她觉得既熟悉也陌生。那种最初的遥远感不由自主的袭上心头,“不,师父的元神受了伤,如今正在绝情殿静养,他,他不会是真的师父。”花千骨停下脚步,不自禁的想要后退,但那记忆里灿如星辉的眸子和醉人的寒香又让她觉得眼前之人绝对不是什么幻象或者妖魔所化,“你。。到底是不是师父?”花千骨颤声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威严的声音从身旁响起,花千骨侧身一看,自己的身旁正站立着一个魁梧而威严的老者。

      “贤修道长?”

      老者点了点头:“花千骨,如今你我的元神已经进入了仙人神游太虚的须臾幻境。本来你的修为尚不足以进入此境,是贫道作法带你一同进入的。这里所有能实体化的东西,都必须要依托自身的元神。”

      看着花千骨痴痴的望向眼前的男子,贤修道长继续道:“子画的元神受伤后,也离开了自身的□□,在此须臾幻境遨游,以求慢慢修复。你眼前的他,正是贫道根据你记忆中某个时间点的他,借助他此地的元神幻化而成。当然,子画本身的法力与贫道只在伯仲之间,如果不是因为他元神身受重伤,就算是贫道也无法让他幻化出来。言归正传,这回的考验非常简单。”贤修道长向前一指:“你只需要亲手击败眼前的子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花千骨灵秀的小脸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双手突然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贤修道长看着花千骨无比痛苦的样子,平静道:“花千骨,想必你也已经知道这回的考验意味着什么了。如果想要知道拯救子画的办法,就必须亲手击败他。可现在的他是依靠他本身的元神幻化而成,击败他就等于要伤害他,使得他的伤势加剧。想要救自己的爱人,却为此必须要伤害他。在这个事实面前,你,花千骨,到底会如何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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