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恋２风雨红尘》佟佟

4、第四章

　　我们都没有说话。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浅兰的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我们沿着山脚下的小路缓缓而行，漫无目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那就过往的怨恨、对人生倍感无助的苦痛此事都一一在心底掠过，过去了十几年，我也长大了，对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态度，但是这种伤痕太深，可在身上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那软弱的心呢？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毕竟与我不同，他和他的母亲是胜利者，而我和我的母亲是失败者。
　　鞋子踏在松软的土地上，两个人的脚步声重叠着，在这夜晚喧闹了一天的庐山终于寂静下来的时候，格外响亮。
　　“你是演员？你学过表演？”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是，”我说，“我在大学里读的是表演系，不过，这是我第一部当女主角的片子。在美国，黄皮肤、黑眼睛不吃香，要拍到这样一部戏需要机遇。”我说，我们并没有从分别时开始倒叙，仿佛熟捻得从未分开十几年的朋友般聊起天来。
　　“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他毕竟是从事这一行的，点一点头。
　　“象李连杰和周润发都艰苦了很长时间，更何况是我？”
　　“你想过拍这部戏会回中国吗？”他问。
　　“当然，去竞争拍这部戏，我就决定了。我想回来看看……”我没说下去。
　　“这么多年了……你们好吗？什么时候走的？”他迟疑着问。
　　“十一年前就走了。当那件事一发生。后来把外公外婆都接过去了。”我知道他问的是我和我的母亲。
　　“难道从来就没有回来？难道居然会这么恨？”他有些激动。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何况是我母亲，她很要强、很爱……”我没说下去，我说不下去。
　　“那么现在呢？”他闷闷道。
　　“她并不知道我回来，我只告诉她去日本拍戏。”
　　我们没再说话。我想问，但又想等他主动告诉我，可是，想想又可笑，他为什么要主动告诉？
　　终于，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想知道，我回来就是想知道……他还好吗？”
　　他侧过头来望我，借着月光，我看得见他的脸很平淡。
　　“你居然都不肯叫他爸爸！”他像是在指责我，又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我不知道怎么叫，”我将目光投向元处在风中摇曳着的枝叶，“这十一年来，只有在梦里，我才是可以回到过去。”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沉默着。然后，他看着我说：“他很好，他是我的好爸爸。“
　　我感到心被猛地狠狠戳了一下，眼泪渐渐蒙住我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对，他当然是。”我狠狠道，“但你休想让我叫你哥哥！”
　　我任泪水滚落，头也不会转身跑回去，我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一定就站在原地，我感到他忧郁的目光一直追着我，追着我。
　　那些往事毫无头绪的在我的梦中出现。这一夜，我的梦中出现最多的是我的父亲。他唤着我的小名“囡囡”，扶着我去爬滑梯；他把我高高举起，我欢呼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父亲去参加我的家长会，我总是班上学的最好的孩子，所以我很得意，父亲也很自豪，每次参加完我的家长会回来，总是喜笑颜开，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我……
　　“爸爸，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我喃喃着。枕头上，被打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