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悲痛 ...
-
巴哈问晓君：“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怎么样，就是让你别赶琵琶这个疯丫头走，让她留下来伺候你，等你咽气了就让她给你陪葬！你要是不答应，我肯定会想办法不给你饭吃、不给你药吃，还打你骂你！”
“哼，让琵琶陪葬，你做梦！”琵琶突然跪下：“夫人，奴才愿意给大人陪葬，奴才不愿意离开大人，想一直侍候他，不管大人怎么要求，奴才都不会离去，所以请夫人不要为难大人了！”“好呀，你现在就自杀吧，你死了我就给这老东西好饭好药，还不打他了！”
琵琶起身，冲到桌边拿起剪刀准备自尽，巴哈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了那把剪刀，剪刀刺伤了巴哈的手。琵琶惊呼：“您的手出血了！”
巴哈握住了琵琶：“我不许你死！你死了就更没有人照顾我了！”这时，晓君的儿子进来了，见状立刻将母亲劝了出去，琵琶赶紧给巴哈的手上药，巴哈抚摸着她憔悴的脸，泪如雨下。
下午，喀海泰来探望巴哈了，巴哈一见喀海泰，先让琵琶出去，然后说：“将军，您来得正好，我有点事求您，很重要的事。”“但说无妨，对了，你脸上、手上的伤是怎么......”
巴哈长叹一声：“我得了重病，活不了几天了，我所有的侍妾中，只有琵琶没有子嗣，如果我死了，按照习俗，她必须给我陪葬，即使没有陪葬的习俗，她以后无依无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我不想让她死或者无依无靠，所以我准备把她送给您，希望您以后能好好对她。”
喀海泰一听巴哈命不久矣，顿时心如刀割，他勉强地定了定神，回答道：“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
巴哈将那两个箱子送给喀海泰：“这里有我送她的钱财，以后就是她的私房钱，还有她的卖身契。之前我送她的所有珠宝首饰也让她带走，以后她就以您的侍妾的身份住在将军府，不不不，您的大夫人嫉妒成性又恶毒，您给琵琶找一个别的住处，但名义上琵琶是您的人，这样她就不用给我陪葬，而且，她以后有您做靠山，也不至于无依无靠。”
“好，我会纳她为妾，而且保护她照顾她，我现在与采萧都闹翻脸了，领着悠兰搬出了将军府，我准备让琵琶和悠兰住在一起，而且我会宠爱她对她好的。”
琵琶在房间外听见了，她悲痛地冲了进来，跪在巴哈面前哭着说：“老爷子，我求您，发发慈悲，让我留在您身边，我从没有求过您什么，我就求您这一件事！我刚嫁给您时身体虚弱，多亏您的照顾我才能康复并活到今天，如今您病了，我不能丢下您不管！”
她泪水迸流，哭着说：“您打我，骂我，让我陪葬都可以，就请您让我留在您身边，我一生一世都感激您！再说了，给您陪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命本来就是您救的，就当我把命还给您了！”
巴哈忍住心中的痛楚，冷冷地说：“你只是我一个花钱买来的侍妾，相当于我的财产，妾乃贱流，妾通买卖，我想把你送人就把你送人！三国时魏国的曹彰，生性风流倜傥。偶然遇到一匹骏马，喜欢它，它的主人也很爱惜。曹彰说：‘我有美丽的小妾可以交换，任您挑选。’马的主人于是手指一妾，曹彰于是就用她交换了骏马。宋朝词人苏轼甚至连怀孕的姬妾都送人，而你还没给我生下一儿半女，肚里也没怀我的孩子，我有什么不可以把你送人的！将军大人看上你了，要带走你，我当然得给了，我可不能因为一个花钱买的奴才得罪上级！”
琵琶绝望了：“老爷子，如果您要效仿苏轼，我就效仿春娘，撞槐树自尽！”“自尽就自尽！我可不怕！”琵琶又哭着对喀海泰说：“将军大人，您想要我就要我，但我是个疯子，我十几年前就得了精神病，这件事您也知道，您要是不怕我上您家惹祸，那您就带我走吧！”
喀海泰扶起琵琶，温柔地拭掉她脸上的泪，然后劝巴哈：“我认识琵琶那么多年，我了解她是个多善良多有情义的好女孩，而且我也知道她有多爱你，所以，我如果带走琵琶，带给她的伤害绝对不小！琵琶对你的感情，如同悠兰对我的感情一样深！”
巴哈急了：“您今天如果不带走琵琶，我立刻打死她！”喀海泰答应了：“那我马上就带走琵琶，如果她不走，我就用绳子绑走她！”“不，我走了就没人照顾老爷子了......”琵琶凄凉地哭喊。
这时，悠兰进来了，喀海泰一惊：“悠兰，你怎么来了？”悠兰回答：“我今天是想来看看琵琶姐姐和都统大人，因为昨天您也告诉我了，都统大人生病了，您今天要来看看他。刚才你们的对话我也听到了，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咱们一起住到都统府，把索额登也接过来，什么时候都统大人真的不在了，咱们再带走琵琶姐，这样琵琶姐姐也可以照顾都统大人直至他离世，咱们也可以救她免于殉葬的命运。这个主意如何？”
喀海泰笑了：“好主意！不过要让巴哈写个字据，把琵琶送给我，再把琵琶的卖身契给我，这样我就可以顺利带走琵琶了。”琵琶又说了一句：“可我真的不想改嫁，一臣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
巴哈接口：“这样对妇女是不公平的，女人在丈夫活着时理应忠贞不二，可丈夫死了，理应有新的生活。如果你有孩子，后半辈子还有个依靠；可你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要是五六十岁，养老认命无所求是正常的，可你才三十多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我死后你应当再找个好男人嫁了，不能孤苦伶仃呀！你以后好好服侍将军大人，争取生个一儿半女，这样你后半生就有人照顾你、孝敬你了。”
琵琶感激地扑到巴哈的怀中，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喀海泰说：“索额登还在庄子里呢，我把他和梅花、铁木、阿山、松格都接过来。”悠兰甜甜一笑：“快去吧！”喀海泰转身走了，去接索额登了，巴哈给琵琶擦眼泪，悠兰看到这一幕也落泪了。
喀海泰将索额登、梅花、铁木、阿山、松格都接来都统府了，又找到晓君，命令她：“你必须把玉石琵琶阁里所有的奴才都调回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去刑部状告你虐待亲夫，你将巴哈打成这样，我可看见了！”
晓君不敢得罪喀海泰，只好来到庄子上，将原来玉石琵琶阁里服侍琵琶的碧月和服侍巴哈的其他奴才调了回来。就这样，悠兰和喀海泰、琵琶和巴哈、索额登、梅花和铁木、碧月和阿山、松格都住在玉石琵琶阁，另外三个奴才住在玉石琵琶阁外面。铁木每天侍候索额登去宫里的书房念书，另外几个奴才负责干活。
因为有喀海泰在，晓君不敢再虐待巴哈和琵琶了，也恢复了玉石琵琶阁里的饮食供给，喀海泰还为巴哈请了大夫，买了药。巴哈见到大夫来了，要求大夫给琵琶也开一点治外伤的药，到了夜深人静，巴哈让琵琶关上门，命令道：“脱下衣服，让我给你上药！”琵琶迟疑了。
巴哈柔声问：“你是怕我看到你身上的伤，心里难过是吧？”琵琶哽咽着回答：“您是这么了解我，咱们真是心灵相通的爱人！”“你应该让我看看你的伤，因为那些伤绝大多数是我打的，这几天我没少打你。”“您还不是为了我好？我痛的只是皮肉，您痛的是心！您比我痛苦多了。”巴哈心中一痛，揽过了琵琶，脱下了她的衣裳，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从此，二人又恢复了温馨。巴哈写了字据，上面写明将琵琶赠给喀海泰，并在上面盖了印章。喀海泰将字据和琵琶的卖身契都收了起来。
琵琶日日夜夜地守着巴哈，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有时还亲手给他熬药、炖汤、做点心和各种补品，他也不似以往的暴戾，对她格外温柔体贴。悠兰主要是做两件事：伺候好喀海泰，照顾好弟弟索额登。白天，喀海泰去上朝，索额登去上学，悠兰等着他们回来，给他们做些点心。除此之外，悠兰也去探视巴哈，帮着琵琶照顾他。
悠兰每天辅导索额登的功课，满文、蒙文、汉文她都会，他所有的问题她都能解答，所有的作业内容她都懂，她写得一手好书法，还教他书法和画画。索额登正在长身体，她还吩咐仆人给他准备营养品。而晚上睡觉前，她还要服侍喀海泰，打理他的生活起居，给他端茶递水，伺候他洗漱更衣。在她为索额登辅导功课的时候，喀海泰就陪伴巴哈下棋或聊天。
巴哈总不忘叮咛喀海泰一句：“将军，我知道您心里只有悠兰格格，但琵琶以后也不能无依无靠。我知道您人好，我信得过您，所以才让您将来纳她为妾。拜托您以后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您的大夫人气，而且即使心里没有她，也宠爱她，争取让她给您添个子嗣。”喀海泰回答：“巴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会像爱悠兰那样爱她。”
悠兰来探望巴哈时，巴哈也不忘叮咛悠兰一句：“格格，我知道您为了将军把什么都舍弃了，但我还是觉得，女人要贤惠大度，不能想着独占男人。将来琵琶嫁过去......”悠兰立刻接口：“都统大人，我明白，琵琶姐将来嫁给将军大人，我一定不会吃她的醋，我会好好对她，像对待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巴哈欣慰地笑了。
巴哈为了让喀海泰将来能对琵琶好些，拼命想让喀海泰喜欢上琵琶，一次，喀海泰在他房中陪他聊天，琵琶站在旁边给他们倒茶，巴哈命令她：“给将军大人弹两首曲子，弹他爱听的《西江月》！”她抱起自己最心爱的玉石琵琶（巴哈送给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轻轻弹奏，并唱了起来：“弹起了弹起了我的琵琶，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照人静！ 弹起了弹起了我的琵琶，唱一首《西江月》，你且细听！”她的歌声清脆，咬字清晰，一串串歌词，从喉中源源涌出，像溪流缓缓流过山石，潺潺的，轻柔的。也像细雨轻敲在屋瓦上，叮叮咚咚，是首优美的小诗。至于那歌词，有些儿幽怨，有些儿缠绵……像春蚕吐出的丝，一缕缕，一丝丝，会将人的心，紧紧缠住。巴哈趁机跟喀海泰说：“琵琶这丫头相当有才华，她精通弹唱，能做一手好针线活和一手好菜，也识文断字，粗通诗文......”喀海泰心知肚明：“我会善待她的，我很喜欢她。”从此，巴哈每天都让喀海泰品尝琵琶做的糕点和菜肴，听琵琶弹唱，还让琵琶做一些针线活计，绣香囊、扇袋、荷包、绣屏等物给喀海泰。总之，他努力让喀海泰爱上琵琶。琵琶了解巴哈的用意，心中常像突然被猛捶了一拳，说不出的疼痛，说不出的酸楚，夜里，她会悄悄从床上坐起来，用双手紧抱住头，无声地啜泣，她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不会惊动巴哈，可巴哈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醒了过来，他抱紧琵琶，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琵琶慌忙说：“老爷子，真是对不起，我把您惊醒了。”巴哈故意冷冰冰地说：“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现在想哭就尽情地哭，等将来到了将军大人家，你可不能再哭了，人家可不想要一个哭死鬼。”她瞬间崩溃了：“我不要那一天来临，我要和您在一起，您一定要为我活着。”巴哈吻干了她眼角的泪痕，柔声劝道：“好了，你以后不要偷着哭，想哭就趴到我怀里尽情地哭吧。”琵琶扑进巴哈怀中，泪如雨下。
悲剧不会因为喀海泰的到来而结束。因为喀海泰住在这里，晓君不敢再打巴哈，也不敢再断绝玉石琵琶阁的饮食供给，但她将怨气出在了悠兰身上。白天，喀海泰上朝去，琵琶在玉石琵琶阁中守护巴哈，只有悠兰有时出入玉石琵琶阁，晓君就百般羞辱悠兰。有时悠兰不出玉石琵琶阁，晓君都叫丫头来叫悠兰出去，悠兰为了避免惊动琵琶和巴哈，只好去晓君院中忍受侮辱，巴哈的另外几个姨太也趁机来羞辱悠兰。她情奔巫山并在战场上委身给喀海泰的事情，成了大家侮辱她的话题：“哟，听说你是硕王府的嫡出格格，我们还以为你多高贵多正经呢，没想到，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可不是嘛，没结婚就和男人......”“越是外表高贵文雅的女孩子，骨子里越是下贱！”巴哈的三姨太和四姨太都是烟花出身，自然什么话都说：“想当初我们在从良之前认识的那些姐妹，一个个也没有追到千里之外倒贴的！”“想不到堂堂的和硕格格、太后义女、朝廷忠良之后沦落到和我们这些风月女子一样的身份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就连巴哈的妻妾们身边的丫头，都经常指指点点地嘲笑悠兰。悠兰只有把眼泪往肚里咽，见到喀海泰却从来不提这些事，在喀海泰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并且强颜欢笑，对他温柔体贴又无比热情。巴哈的儿女们都非常孝顺，经常来看望巴哈，给他带补品和药品，但他的妻妾们都希望他快点死，不让儿女们看他。不管他哪个儿女来看他，那个儿女的生母就来到玉石琵琶阁冷嘲热讽：“哟，孩子，你阿玛现在不需要你管，你阿玛有你琵琶姨娘、有将军大人和他家那个不知廉耻的悠兰姨太照顾就够了。你琵琶姨娘早就和将军大人暗度陈仓了，你阿玛要拿她去孝敬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一高兴，当然愿意照顾你阿玛了！你琵琶姨娘可有钱了，你阿玛把好东西都给她了，再说她还年轻貌美，把自己卖了也有钱养你阿玛！悠兰姨太现在还帮忙照顾你阿玛，也不知道她当初私奔战场是找你阿玛还是找将军大人还是两个都找......”巴哈气得口吐鲜血。琵琶心碎了，她恨不得自己替巴哈受苦。喀海泰气愤不已，他派了手持武器的士兵把守玉石琵琶阁，不许晓君和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进来。晓君不满，每天喀海泰出门上朝的时候她就堵在都统府门口，对喀海泰破口大骂。喀海泰将这件事告诉悠兰，悠兰劝喀海泰：“那您每天翻墙离开都统府去上朝，这样就能躲开都统夫人了！”喀海泰从此以后真的每天翻墙离开都统府，晓君就堵不到他，自然也骂不着他了。巴哈总算过了三个月的好日子，有儿女孝顺，有最爱的人琵琶照顾，有最好的朋友喀海泰陪伴。琵琶、悠兰、喀海泰、索额登等人都为巴哈祈祷，希望他能健康长寿。琵琶想起小时候，父母经常打她，有一次她挑水回家，到了家门口不小心摔了一跤，水都洒了出来，她因此挨了父母一顿鞭子，脸上、身上都是伤。晚上，她在家门口映着月光做针线时，德胜来看她，告诉她：“你心里有什么愿望的时候，就折六只千纸鹤，折完后在月亮下烧了，在心里默默许愿，这样王母娘娘就会派神仙下凡满足你的愿望了。”从此以后，她每隔几个月都问德胜借纸，在月亮下折千纸鹤并烧掉，在心里许愿，她许过无数美好的愿望，希望全村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希望父母健康长寿；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嫁给德胜......如今，她又在每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折千纸鹤、烧千纸鹤来许愿：“请王母娘娘保佑，我只愿老爷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我愿意折我的寿来延长他的生命......”现在琵琶唯一的愿望，就是巴哈活着，可她不愿意面对的那一天依然来临了......
三个月以来，巴哈因为有子女、琵琶、喀海泰的陪伴，还有最好的医治和饮食，身体越来越硬朗了，心情也越来越愉快了，琵琶、喀海泰等人都满怀希望，都觉得也许有一天，巴哈会好起来。悠兰只为不惊动喀海泰和巴哈，每天只要晓君或其他姨太派丫鬟叫她出玉石琵琶阁她就出去，忍受巴哈那些妻妾的百般侮辱。她一连受了三个月侮辱，尽管满心伤痛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喀海泰毫不知情，每天为躲避晓君翻墙走。悠兰只想靠自己的忍耐换来安宁。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巴哈躺在床上，琵琶给他按摩腿脚。巴哈感觉到琵琶有点累了，他一把将她抱到床上：“给我休息！”琵琶甜蜜地依偎在他怀中：“老爷子，您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说不定有一天，你就好了！”“琵琶，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照顾我。自从我病了以后，你就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给我搓澡、擦身、洗脚、按摩，喂我吃东西、吃药，还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开心，我一直没有好好待过你。”“不，您对我很好，我记得我刚嫁给您的时候身患重病，您为我请大夫、买药，尽力救治我，还亲自喂我吃药，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这么多年来，您疼我爱我，保护、怜惜、关怀，我都得到了。您的呵护我能感觉到。如果您真的想多疼疼我，那您就好好活着，继续疼爱我，好吗？”巴哈感动地吻了她。
第二天早上，巴哈亲自给琵琶描眉，为她化了妆，二人都非常开心。这几个月琵琶为了让巴哈高兴，她每天都精心打扮，虽然仍像以前一样朴素，但却显得雅致自然，巴哈知道琵琶心情抑郁，所以每天都坚持亲自帮她化妆，想给她带来一点快乐。喀海泰上朝去了，索额登上学去了，琵琶给巴哈弹唱，喂他吃药，一上午都是温馨甜蜜的。可中午吃过午饭没多久，灾难来临了！晓君趁看守玉石琵琶阁的卫兵午睡去了，悄悄溜进玉石琵琶阁，进了巴哈的房间。那时，琵琶在喂巴哈吃药，晓君一进来就插上了门闩，上前打翻了琵琶手中的药碗。琵琶大惊失色：“夫人，您有什么事？”晓君一巴掌将琵琶打翻在地，琵琶的头撞到了墙角，头破血流晕倒在地，巴哈震惊了。然后，晓君拔下簪子就向巴哈身上刺去，巴哈挣扎着和她抢簪子，情急之下摔在了地上，吐了一口血。晓君趁巴哈倒在地上时，解下腰带堵住了巴哈的嘴，一脚踩在了巴哈身上，用穿着木屐的脚疯狂地踩巴哈，体弱的巴哈已无回击之力，吐血不止。过了好一会儿，琵琶醒了，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拉开晓君，晓君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刺向琵琶，巴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最后的力气去阻拦晓君。这时，悠兰要进来看看巴哈，发现门打不开了。悠兰听见了里面的声音，使劲撞开了门，看见晓君拿剪刀对着琵琶，巴哈在她身后拼命地拦住她，快要拦不住了，悠兰立刻挡在琵琶面前拦着晓君，手臂被晓君刺伤了。悠兰疼得叫了一声：“都统大人、琵琶姐，你们快逃！”正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喀海泰下朝回来了，进了巴哈房间，他看到了这一幕，愤怒地给了晓君一个耳光：“你这个可恶的贱人，贱人！”晓君被打得摔在地上，喀海泰看着满地的鲜血，看着狼狈的琵琶和巴哈，看着受伤的悠兰，他继续叫嚷着：“梅花、铁木、碧月、阿山、松格，你们都出来！这里出人命了！”奴才们都跑了过来，喀海泰将巴哈抱到床上，命令了一句：“赶紧请大夫！”巴哈虚弱地说：“将军大人，快看看琵琶有没有受伤......”琵琶哭喊着：“老爷子，你可不能有事呀......”喀海泰将晓君扔出房门，又看到了悠兰受伤流血的手臂，赶紧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给悠兰包扎伤口。
接着，都统府又是一阵忙乱。巴哈所有的儿女和孙子孙女，都赶到了他身边，家族的族长都来了。晓君和那几个姨太太却高兴不已，她们都愿意让巴哈死，当然也不想过去看他。
大家围绕在巴哈床前，看着大夫紧张地诊视。半晌，大夫站起身，喀海泰、阿山、松格、铁木都跟着出房，喀海泰急急地说：“大夫，这边请，笔墨都准备好了，请赶快开方子！”大夫面容凝重地看着喀海泰，沉痛地说：“我很抱歉！不用开方子了，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您接受事实吧！都统大人的胸骨已经受伤了，内脏破裂，病情恶化……怎样都熬不过今天了！”喀海泰、阿山、松格等人全体大震。喀海泰一个踉跄，身子摇摇欲坠。松格急忙扶住他，痛喊着：“将军大人！冷静一点！”“如果找太医，有没有用？”索额登跑出房喊。“我想，什么大夫都没用了！而且，都统大人现在不能搬动，只要一动，就马上会过去了！你们还是把握时间，跟他话别吧！”大夫诚挚而同情地说。喀海泰站立不住，跌坐在一张椅子里，对于巴哈的死，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巴哈会被晓君踩死！这时，梅花急急来报：“将军大人，都统大人说，要跟您说一句话！”喀海泰仓皇站起，跌跌冲冲地奔进巴哈的卧室，只见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那双饱含深情的大眼睛，仍然闪耀着对人世的依恋和热盼。琵琶、悠兰、碧月以及巴哈的儿孙们等人围绕床前，人人神态悲切。看到喀海泰走来，大家就默默地让开了身子，让他们战友话别。喀海泰俯身看着巴哈。这时的巴哈，大概是回光返照，显得神志清明，眼光热切。他在低声说：“将军大人，对不起了，这些日子以来，给您、格格、小世子添了好多麻烦，以后还要继续麻烦您......我走后琵琶一定会悲伤，请您多安慰多陪伴她......”“不麻烦！我会好好待琵琶，我会像爱悠兰那样爱她，但你一定要挺住......”索额登也哭了：“都统大人，几天前您还说过，让我好好念书练武，将来重建王府......您还没有看到那一天呢！”巴哈笑了：“小世子，我看不到这一天了。你觉得琵琶疼你吗？”“疼我疼我！她就像我的姐姐一样，姐姐说，琵琶姐是好女孩，让我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小世子，那我也请求你一件事，将来你真的有了出息，你一定要多关照你琵琶姐......她也像你的亲人一样，你要保护她，做她的依靠......”琵琶放声大哭：“老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谁都不要......”巴哈劝慰道：“你以后要坚强，好好活着。”巴哈又叮咛他的儿孙：“你们要有出息，男丁要努力念书练武，建功立业，闺女要做个好媳妇，让夫家喜欢。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将来好好孝敬你们的母亲，她们以后就靠你们了，你们不要怨她们。还有，你们要替我做个证，是我让琵琶跟着将军大人的，我不要她给我陪葬，我只想自己一人安安静静地死，我也不要什么奴仆随从、童男童女陪葬，我一个人死就行了，不能让任何生命随我去......族长，请您答应我，别让任何人给我陪葬，妾也不要，奴才也不要，我只想自己一个人死......殉葬是件残忍的事，惨无人道，我好希望这一制度能早日废除......晋国的将军魏颗不受礼仪,父命所束,用自己清醒的意志去珍爱生命,呵护生命,他是真正的君子，值得后人效仿。”族长和子女们都含泪答应。
接着，巴哈又说：“你们都退下，我要和琵琶单独说几句话。”琵琶看着濒死的巴哈，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眼睛阖着，呼吸困难。她这才知道，他真的已到最后关头，心都碎了。喀海泰就对大家说：“我们到门口去守着，让他们两个单独谈谈吧！”大家就悲戚地，悄悄地退出房去。琵琶凝视着她，悲切地喊：“老爷子！我不要您离开！”巴哈抬了抬手，又无力地垂下，双眼痴痴地看着他，似乎只有这对眸子，还凝聚着对人生最后的依恋。他微笑起来：“琵琶，有你相伴，我死而无憾了，我真的好遗憾，从前对你太过粗暴，没好好疼过你。”琵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巴哈看到她落泪，十分震动。“好抱歉，要让你哭。”他低声地说。她情绪激动，不能自已。他衰弱已极地低语：“原谅我！我答应过你，要勇敢地活着，我失信了……我先走了！”她心痛如绞，盯着他，哑声地说：“我不原谅您！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给您生个孩子，您怎么可以先走？”他虚弱地笑着：“对不起！我有好多承诺，自己都做不到！那天，还和将军大人有一个约会，约定我们七老八十、白发苍苍、无法再上战场的时候，要在夕阳下一起看落日、看彩霞，现在，也要失约了！”她的热泪，夺眶而出，情绪奔腾，激动不已。许多往事，现在像电光石火般从她眼前闪过。那个多年来一直保护她不受欺负、疼爱她、怜惜她的男人！那个在她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她一命的男人！那个直到生命尽头还为她着想的男人！
“是我对不起您，当初，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如果我死了，一切都不会这样了。想到您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因我而起，我好难过。”他依然微笑，凝视着他：“不要难过，上苍为将军大人保留了你！你身边的男子，都是过客，最后，像万流归宗，汇成唯一的一股，就是将军大人！”这句话，让琵琶震动到了极点。她深深地，悲切地看着他。他抬抬手，想做什么，却力不从心，手无力地抬起，又无力地落下，她急忙问：“你要做什么？”“我……我脖子上有条项链，我要……我要取下来！”“我来取！你别动！”琵琶就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取下项链，再扶他躺好。他低头一看，取下来的是一条金项链，下面坠着一个小小的金琵琶。“这是……我刚纳你为妾那年，我过生日，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问你哪来那么多钱，你说……你将每个月的月钱都攒着，还有我额外给你、让你买点东西的钱你也攒着，平时你什么都不舍得买，也从不问我要钱，但我每年的生日你都给我准备礼物，有你亲手做的衣裳，有你绣的绣屏，你还说是你特别订做的项链，就是为了项链上有个琵琶，那是你的名字……我好喜欢。从此……就没有摘下来过……”她听着，握着项链的手不禁颤抖。每次她给他沐浴更衣时都会帮她摘下这条项链，她知道他已经贴身戴了这么多年。他的力气巳快用尽，看着他，努力的说：“帮我……帮我把它送给将军大人，让他代替我来爱你，他一定会对你好！”她拼命点头，把项链郑重地收进怀里，泪眼看他，低唤：“老爷子，没有人会比您对我更好，和您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您不要觉得您对我不够好，您事实上对我太好了！”巴哈握着琵琶的手：“琵琶啊！我觉得好幸福！谢谢你让我有这样温暖的一段日子！好想听你唱那首《琵琶吟离殇》！”她抱起她心爱的玉石琵琶，弹唱了起来：“一曲离殇吟，含咽无语诉，寒星明灭，青灯碎孤心(月上西楼)；桃花初放声，袖起琵琶弹，隐隐绕残香，凄凄殇意浓！却将心事付千种，谁知红颜曲中泪？孤影难自舞婆娑，惟留悠悠清泉声！素手绾青丝，玉簪隐花钿，冷雨戚戚，烛泪落千行(烟锁重楼)！梧桐叶惊落，帘卷西风残；濯濯玉樽空，岁岁断愁肠！谁将情丝寄西凉，空惹心事梦成殇；从此长夜影凭栏，惟有琵琶声声弹！大漠孤烟冷，风吹沙无痕；黄沙漫漫，驼铃阵阵遥古道(哪堪回首)？剑歌沙场笑，烽火战鼓嚎；多少将士恨，多少英雄魂，已成无数枯骨破东风！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惟有血染墨香哭乱冢！”一曲唱罢，他挣扎地说：“琵琶……请你握住我的手！”她急忙握住他，发现那双手在逐渐冷去。他低低地说：“我走了！你和将军大人……珍重！以后，如果受了委屈要及时告诉将军大人，他会保护你，平时也多疼疼小世子，他是个亲王，未来会关照你......”她大震，心慌意乱，急喊：“老爷子！老爷子！老爷子……请不要走！请不要走……”外面的人听到喊声，大家一拥而入。巴哈睁大眼睛，眼光十分不舍地扫过大家，终于眼睛一闭，头一歪，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悲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