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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

  •   第二天一回到文联,小星星就拿了一沓打印纸过来:“文姐,你看看这些稿。”
      小星星是大三的学生,从大一开始,每个暑假就到文联来,兴致勃勃地帮助整理文稿,给我们的网上杂志设计版面。这是一个很细心的女孩,对文联的所有人都热情而体贴。为了不让我们的眼睛因长时间盯着电脑而过分疲劳,每次碰到不错的稿子都会先编辑好打印下来,再给我们阅读。
      “又挖掘了一颗好种子啊?”我笑说。
      “嗯,是一把一样的种子,好不好等你看呢。”小星星有点不置可否。
      “你有一双我们公认的慧眼啊!难道碰到了一个超现代朦胧主义?”我打趣。
      “就是,把我看傻了,不知道是不是太高深了,我怎么都看不懂!真的好朦胧啊!”她有点纳闷。
      “什么内容呢?”
      “好像很混乱,好像是赞美爱情,又好像惋惜青春,又好像追求梦想,又好像悲悼生命,她爱的那个对象比《在水一方》里的伊人还飘渺。”
      “又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吧?”我一向很头疼这种文章,因为必须很小心谨慎去面对作品,尤其是面对那个“容易受伤”的作者。
      “不是,好像是个感情经历坎坷的女人,文笔很好的,就是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感情经历坎坷的女人?我接过小星星手中的稿纸:“好,我来好好欣赏一下。”
      “喏——”小星星把整整一沓稿纸递给我,长出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摆脱了一个缠手的麻团似的。
      是小玲的文章。虽然相隔将近二十年,我一看就知道了。还是那样的笔调,像她以前写给我的无数的书信一样,那样暧昧缠绵深情的语句,那些欲说还休的模棱两可,那些让我当年心动神迷又无法触摸的思绪。我想,只有我看得懂她语句里隐藏的丰富含意。
      这些“文章”是写给我的。我该怎么处理呢?发表吗?读者只会坠在云雾里。搁置一边?会伤她自尊。给她“回信”,我不愿意……
      “小星星,我也不会看的,你给主编看看好吗?”我朝回到自己位子上的小星星喊。
      “文姐,你也看不懂?不会吧?”小星星惊讶地跑过来。
      “就是不懂嘛!你看我这么大大咧咧的样子,怎么对付这么细腻的东西啊。”
      “你哪里是大咧呀,你是豪放派,咯咯咯,苏东坡不解李清照的风情噢。”小星星开心地笑起来,这个活泼的女孩也是个“豪放派”,喜欢直率的东西。
      “好啰,你找个婉约派的来解读吧!”我把稿子全递到她手上,“烫手的芋头应该给嗜爱芋头的人。”
      “噢,爱芋头的人回来喽!”随着小星星清亮的声音,主编何跃文推门而进。
      “什么?好像你们说有什么好吃的来着?”何跃文的粗嗓门响起来。
      “芋头!好吃的热辣辣的芋头!”小星星哈哈大笑。
      “嗯?哪里?”何跃文使劲吸着鼻子。这个已过四十的我当年的师兄还是一副大男孩馋嘴的样子。
      “喏,一大把呢!”小星星把手上的那叠稿纸伸了过去,一边吐了吐舌头。
      “嘿嘿嘿,原来是要烫我的手!”何跃文大声哼哼,“文青看了吗?”
      “文姐和我都看不懂,所以请教您呢!”小星星调皮地说。
      “怎么会?”何跃文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
      “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你来决定吧。”我也朝他做了个鬼脸。
      “唉,也有你看不懂的文章?倒要看看这个芋头是哪个稀有品种呢。”何跃文坐了下来。
      “这个文章啊?不是很有韵味吗?可以理解为少女怀春,也可以理解为少妇思春,还可以理解为老妇……”读完稿件后何跃文就大喇喇地说。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说实在的,我不想别人这么评价小玲的文章。
      “呵呵呵,不要生气。这些文章表达得确实很朦胧,但语句真的很美,意境也非常好。你们看,‘我在乌云之下想念你,你是我乌云之上的阳光’‘我从车窗往外看,那些山那些水,仿佛是我们曾经牵手的欢笑,随着惆怅的风扑到我的脸上’‘我跪在窗前,感念那一缕射进窗棂的阳光,那是曾经的天天,曾经的年年。你就永远停留在那个阳光花园’……啧啧啧,真的很有文采,很感人!要是有个女人这么对我说,我一生无憾矣!”何跃文真的动心了。
      是啊,很美,很美。只是我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对这些文字。
      小星星张着嘴,朝我做了个鬼脸:“看来马真的要遇上伯乐才能成为千里马呢!”
      “我要用这些稿件!让那些就会无病呻吟的小女生看看什么才是真挚和深情,让那些就会直白地呱呱叫的小男生看看什么叫做含蓄和隽永!”何跃文下决心似地在桌上捶了一拳。
      我们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文人就是文人,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还是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小何,别激动,别激动。”他身后办公桌前的晓雅也笑了起来。晓雅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时尚明朗的女孩,平时就喜欢小何小何地叫,由于她的办事能力强,好像总有使不完的青春活力,何跃文让她担任杂志出版与销售的工作。
      “唔,我是很久没见到这样的文字了,确实不错。”何跃文认真地说。
      “可是内容比形式更重要啊。”毕竟是学生,小星星还是遵循中文系老师的教导的。
      “好的语言能给人美感和想象,有时内容空洞一点也未尝不可。”何跃文是彻底被小玲的文字征服了,丢弃了他平时对充实内容的苛刻要求。
      这也不难理解的,我当年也被这些文字征服过……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何跃文的生活按部就班,一切顺理成章,他没有过感情上的大风浪,有时还像个纯情的小男生,被小玲的文字吸引不难理解。何况,小玲的文字确实很美。
      “这一期的刊物什么时候出?”我问何跃文。
      “早两天肖峰和梁秋屏已经选定稿件,何卓钧他们几个正在编辑,估计这两天就能出来。哦,对了,要把这个‘艾雯’的文章放进去。”何跃文看了一眼手中的稿纸,朝办公室的另一侧喊:“何卓钧,把这两篇插进去吧!尽量往前放!嗯,跟文青的那篇散文放在一起吧,一个豪放一个婉约,哈哈,堪称双璧。”何跃文得意地一笑,还朝我送了一个“知心”的眼神。
      我也朝他笑笑,他一贯以来对我的欣赏和尊重让我感动,他自身文学水平一般,但他的善良和真诚博得所有同事的尊敬。
      可是今天,这位善良的师兄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我知道‘艾雯’两字的含义,把我们的文章放到一起无疑是把火引和炸药包放到了一起。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走。
      我现在真的“在乌云之下”。
      心绪没了,呆了不到一小时我就离开了文联,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想去馥郁街,不想逛大街小巷,不想去哥哥家,不想看书,不想写作。自由职业者一旦太“自由”就会彷徨,无所事事。
      “文青。”安安拉了拉坐在书桌前的我的衣袖。
      “文青,你怎么啦?”安安爬到我的书桌上,用小手来擦我眼下的泪痕。
      “没什么。”我伏在这个五岁的孩子的膝上,一任泪水纵流。安安的小手抚过我的头发,抚过我的脖子,然后挪了挪身子,轻轻地搂住我的头。
      “文青,我们去做饭好吗?做饭可以忘记不快乐的。小时候我不快乐了,就到院子里玩做饭的游戏,慢慢就忘记了不快乐了。真的,我玩过好多次呢,都变得很快乐了。”安安说。
      可是我无法停止。
      “文青……”安安的声调变了。
      我抬起头,发现安安脸上流下两行泪,满脸忧伤地看着我。我紧紧地抱着这个小人:“安安,你怎么也哭了呢?”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伤心我也忍不住伤心了。”安安抽搭着,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是文青不好,我们都不哭了,啊?现在就一起去做饭,好不好?”我抹着她嘴边的眼泪。
      “嗯。”安安朝我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安安,我这就回家做饭,我们都爱做饭的,做饭能让我们忘记忧伤,变得安静快乐。我拖着步子往家走。回到家,见妈妈正在院子里摘菜。
      “妈,这顿饭我来做吧。”我走到妈妈身边蹲下。
      “好啊,我们一起做呀!”妈妈满脸笑容地看着我,脸上展开的笑纹像一缕一缕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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