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如刀》陈年旧史

2、1 顶班司仪

　　在陆晨曦并不长的人生中，有过几次参加婚礼的经验，多数是当伴娘或者帮忙，偶尔几次当策划，但是今天的这场婚礼，却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除了新娘新郎之外最重要的人，司仪先生，竟然临时说来不能来了。

　　“昨天，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早点来，你说让我怎么办？这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新娘子罗璇垂头丧气的坐着，精心画好的妆容，已经是带上了两道泪痕。

　　新郎冯翰则是颓废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烟一根一根就没有断过，烟雾缭绕的，“这，谁能想到呢？他也不想自己出车祸啊！”

　　“冯翰我告诉你！今天这事都怨你，昨天晚上好好地为什么非要出去喝酒，本来我就够委屈的，你看看别人结婚……”

　　陆晨曦在罗璇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开了口：“打扰一下，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这个司仪我先顶上。”才一开口，满屋子人就都盯着她看，怀疑的眼神，看热闹的眼神，陆晨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罗璇是知道的，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直是学校里的主持人，只要有司仪的串词，临时替一下不是问题。”

　　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呗，两家一合计，立刻拍板让陆晨曦赶紧准备，“这些词有问题吗？”司仪的助理姑娘满身大汗，急吼吼的跑过来问。

　　陆晨曦很想说，给你二十分钟让你背下六七页的词，你觉得会不会有问题？看着她欲哭无泪的可怜样子，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毒舌，道：“放心，这是我强项，你老板没事吧？”

　　“我也不清楚，听说腿伤了……”助理姑娘挺漂亮的脸蛋，一副垂头丧气的神色。

　　陆晨曦看着不远处抽着烟，无所事事的准新郎冯翰，好像这场婚礼跟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一样，还有准备间里手足无措的准新娘罗璇，半个月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我要结婚了！”陆晨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眼镜差点掉在桌子上，“真的吗？这才——几个月？三个月？”

　　对面坐着的准新娘罗璇露出羞涩的笑容：“我认识他三个多月了。”

　　“等等，你不会是怀孕了吧？”陆晨曦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让她这么急的结婚。

　　“哎呀，你真是，没有的事，我们之间还没到那一步！就是觉得改结婚了，他对我很好，人也好，而且——”罗璇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果汁，继续说道：“我已经要30岁了。”

　　陆晨曦低头思考了几秒钟，说道：“罗璇，我们从大学认识到现在，十年了吧，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我更希望你是因为爱这个男人才和他结婚，你懂我的意思……

　　“我爱他！”罗璇没等陆晨曦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当然爱他，他是我的依靠。”

　　是啊，陆晨曦想，对罗璇来说，冯翰是她最好的选择，家里虽然是小县城出身，好歹也是在北京扎住脚跟了，听说房子也是要买了，父母也就这一个儿子。而罗璇的爸妈，陆晨曦想起她毕业时候要留在北京，父母执意要她回老家结婚拿彩礼，好给她弟弟盖房子。幸好罗璇顶住了家里的压力，坚定的没有回去，不过还是要每个月的给家里汇钱。

　　罗璇执意要请客，陆晨曦还是自己掏了钱，她知道罗璇的工资并不高。从一个小镇到北京，一路奋斗，却抵不过现实的困扰。三年前，她便开始了风雨无阻的相亲，如今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归宿，本该为她高兴才是，陆晨曦心里却有隐隐的不安。

　　罗璇本来是想请陆晨曦做伴娘的，但是男方的表妹很坚决的表示她要做伴娘，一切婚礼事宜交给男方的一个开婚庆公司的朋友，朋友亲自来做司仪，据说有十几年司仪的经验。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日，身负司仪重任的那位先生，因为昨晚上喝多了酒今早急着赶来，在高速上追尾，而陆晨曦，不得不临危受命，成了新任司仪。

　　“你刚才说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主持节目的是吧？”助理姑娘的话把陆晨曦拉回现实。

　　陆晨曦为了安抚她，说道：“是的，这些耍嘴皮子的事儿都是我专长。”陆晨曦狡黠的一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去告诉新郎新娘，婚礼不会有任何问题，有我在，放一百二十个心，ok？”

　　陆晨曦十分庆幸，今天的自己穿了一身非常轻便而且职业的暗条纹西装，或许应该换一双高跟鞋。

　　“晨曦！好巧啊!”陆晨曦还在低头看自己的鞋，就被一个花团锦簇的人抱了个满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定睛一看，是微微有些发胖的老同学，余安安。“咱们得有好几年每年没见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国的？真是想死你了，咱们上次好像还是在Q/Q上聊的吧！”余安安似乎没有结束这段对话的意思。

　　“听我说，我一会要上台当司仪，我还没背完串词，咱俩完事再叙旧行吗？”陆晨曦扬着手里的稿子，说道。

　　余安安一脸的莫名惊诧，只好转身走人，走了两步，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笑道：“你没见到程远舟吗？他说了今天也会过来的。”

　　陆晨曦看着手表的的指针，指到了十二点零七分50秒，深吸一口气，心里默数十秒，十，九，八，七。” 那个深埋心底多年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程——远——舟。”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八。在这春秋高气爽，天地之合的喜庆日子里，我们欢聚在这鲜花簇拥、喜庆浓郁的耀阳大酒店，共同为冯翰先生和罗璇女士举行新婚庆典。我十分荣幸地接受新郎新娘的重托，担任今天庆典的司仪。首先，我代表两位新人向参加今天婚礼的来宾和亲朋好友表示真诚的欢迎和衷心的谢意。”说着，九十度低头鞠了一躬，继续说：“现在，我宣布：冯翰先生和罗璇女士的结婚仪式正式开始，有请今天的白马王子冯翰先生入场！”说完，带头鼓掌。

　　台下的人迟疑了几秒，也跟着一起鼓掌起来，新郎闲庭信步一般从后面走了过来。“现在，这条通往幸福的路已经铺好，新郎新娘即将开始踏上他们浪漫之路，开启他们的幸福大门，现在就让我们掌声有请新娘登场，新郎带着一生中最甜蜜的微笑，带着所有的虔诚和誓言。冯翰先生，请做好准备，迎接你美丽高贵的新娘，迎接你一生的挚爱！”

　　婚礼进行曲适时响起，陆晨曦看着一路走一路哭的罗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灯光交错，陆晨曦再抬起头的时候，大厅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是个迟到的人吧，光始终没有打在他身上，陆晨曦看不出来这究竟是谁。

　　新娘新郎已经并肩站在了台上，陆晨曦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在此举行庄严的交接仪式，站在罗璇小姐身边的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陪着她走过了最难忘的成长历程，一个将陪她走完今后的幸福人生。让我们共同见证，请父亲将罗璇小姐的手交给冯翰先生，这一刻起我们的王子终于等到了他的公主，让两颗彼此相爱的心紧紧相连，让我们共同为他们祈祷，为他们欢呼，为他们祝福，为了他们幸福的结合让我们再一次热情的鼓掌。

　　是他，程远舟。

　　陆晨曦竟然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他，似乎这十年的时光从来就没有溜走过，他还是那个样子，微微上扬的嘴角，金边眼镜，细细的单眼皮，笑起来的时候变成月牙的形状。

　　陆晨曦揉了一下眼睛，他却消失了，一片昏暗中，再也找寻不到他的影子。大概是隐形眼镜的度数不够了，陆晨曦想，是该换眼镜了。

　　终于结束了，陆晨曦用手捏了捏笑得有些酸痛的脸颊，宾客也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新郎的朋友那一桌。

　　说实话，这场婚礼办得实在是有些……寒酸，陆晨曦想，算了，还是用不尽人意这个词吧，然而，始作俑者却依然可以坐在那里喝得满面春光。

　　“晨曦，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在……”罗璇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晨曦打断，“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的婚礼办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这都是冯翰的朋友吧，你们好。”陆晨曦在她说出更多不吉利的话之前，强行转移了话题。

　　“我说从哪找来这么漂亮的司仪，原来是弟妹同学，一直藏着掖着，也不给我们介绍，来，妹子有对象了吗……”

　　“你儿子都六七岁了，还惦记漂亮姑娘啊。”

　　“怕什么的，我媳妇都不管，你管得着吗，是吧，美女。”说着，就把胳膊搭在陆晨曦肩膀上，一股长期吸烟人的臭味传来，陆晨曦就势一低头，不动声色躲过了他的骚扰。

　　“来来来，咱们好好喝几杯。”冯翰递给陆晨曦一杯酒。

　　陆晨曦拒绝道：“今天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对面的男人就快把酒杯举到陆晨曦的脸上了：“喝一杯两杯的能有什么事？”

　　陆晨曦淡淡的一笑：“我也该走了。”

　　“不喝完不许走！弟妹你这个同学可真是不给面子！”

　　陆晨曦接过酒杯，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男人，强忍着泼他一脸酒的冲动，拿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笑着说：“我今儿可是开了眼界了，原来你们当公务员的平时就是这么劝酒的，我可得录下来好好学学，诶，这位大哥是在XX局上班的吧，你们副局长好像就跟我家住在一个小区，我妈早上遛狗常见的，你说，我要是把这个视频给他看看……”。说完，拿起外套和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璇追出来，陆晨曦对她说：“你老公的朋友，以后尽量少接触吧，今天实在对不住。”说完，电梯门就关上了。

　　许是刚下过雨，风有些凉，陆晨曦竖起了风衣的领子，离开这里五年，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陆晨曦，再过一年就年满30岁，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么多年除了越来越大的年纪，几乎一无所有。少的可怜的积蓄，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一无所有的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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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背景音乐：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莫文蔚《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