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此文仅献给我的好友，阿银】。
冬至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寒冷，南方的冬天向来让人难以忍受，家中的温度常常比室外还要低。思前虑后，时银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简单的出门，甚至没有带上手机。匆匆套了一件厚外套，裹上了一条绯红色的围脖跺了跺脚，便站在了漫天飘雪的街头。
细密的雪花，在落地时就融化成水。时银想，自己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积雪，和雪花飞舞的场景。
街头很少有些像她一样，闲庭信步的游离着，大多数人皆是步履匆匆，表情凝聚，时不时抬手看了看手机，然后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红灯赶紧过去。时银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低下了头。
穿过汹涌人潮，渐渐转至小巷，传来熟悉的声音。
潺潺如流水一般流动着，她能够想象到那双手正轻巧的在钢琴上跳跃。只是声音时不时会卡住，然后断掉，像是不确定重复的回顾着按下了键，再犹豫着放开手。清脆的声音，细细密密的敲打在她的心头。
推开门，还是熟悉的那个人，老文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和她打招呼。
“哟，阿银，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时候了。”
老文带她进了琴房，路过一个半掩着的小房间时，她看到了那双手，修长且关节分明。手下却一直在犹豫，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在往上看，就看到那张微微泛着光的轮廓。
有些稚气的面孔，虽未张开，眉目却已经明晰，明澈的眼眸里总是带着笑意。
时银一愣，低头快步走了过去。
在进房间之前，她压低了声音问了问。
老文笑着说：“你以前高中的学弟，听说是个高三生，马上艺考了。每个周末都会过来练琴，虽然有的时候会磕巴，但是领悟力还不错，也肯用功，应该能拿个好成绩吧。”
说完，老文又笑了，揶揄道：“或者说，你可以去带带他。时老师。”
时银笑着摇了摇头，她拂在遮挡在眼帘下的细碎刘海，声音渐渐沉寂：“他挺不错的。不需要我带。”
快半年了，时银已经很少碰钢琴了。但是那些熟悉的曲调都还保留在记忆里，无论是贝多芬，还是莫扎特。小调曲，交响曲，鸣奏曲，再加上各式各样的前缀，她都烂熟于心。
双手放在黑白之间，微微凝神，手指已经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跃。琴声缱卷，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却没有那份激昂慷慨，反倒是另一番风味。
手指突然一滑，结尾收的相当难看。
时银心中暗潮翻涌，几欲落泪。
她起身，转过头就看到了那个正站在自己面前愣愣看着自己的少年。
一米八的大高个，就这么呆呆傻傻的盯着才到他胸前的时银。
少年眉眼弯弯，冲她弯了弯腰，朗声道：“学姐，可不可以教我弹钢琴？”
他的笑容清稚，没带半分求学的羞涩。
时银默然看了他一眼，低头侧身下楼。
“不行。”
声音里，是无尽的冷漠。
若是仔细辨别，那冰凉的口腔里，分明是颤动的哀思，和快要一泻而出的惶然。
时银没想到，至此之后起，无论自己去哪里，好像都能和他遇到。
那个叫牧寒泽的少年，总是在她一脸哑然之后，冲她笑的灿烂。
明媚到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咖啡厅，书店，钢琴房，奶茶店。甚至是街角的红绿灯，他站在一旁，安然玉立。见到她时，便是朗润的笑意。
“好巧。”他冲她招了招手，“时老师。”
估计是老文又背叛了自己。
鬼使神差下，时银答应了他的请求。
“真的吗？”少年的眼眸里流转着粲然的光辉。
时银见他欣喜的模样，似不可察的微微叹息，“嗯。”
距离这一届艺考，还剩下一个月。
时银是教授学生上面，向来苛刻严厉。不准弹错一个音，不准用错手指，不准数错拍子。出人意料的，牧寒泽都能完成的很好。
他肯吃苦，肯用功，在弹钢琴时总是认真专注。少年微抿着唇，眉梢上隐匿了笑意，一脸严肃。
这个年纪，倒是少有他这样肯沉下心来不骄不躁的人了。
于是常常在一个午后，便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少年挺直了背，坐的端正，一脸认真的看着那一排光洁的琴键，手指微动，声音便缓缓流动。
时银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闭目养神，随着他声音的节奏手指微微敲着。微颤的睫毛扑闪着，像泄露了什么秘密一般。女人的脸上泛着光彩，她总是在一曲终了以后，满意的点点头。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层层递进，照耀在她的脸上，白嫩的面庞上是柔顺的笑容。
牧寒泽看着她的面孔，蓦然脸色发红。
那大概就是，光吧。
“明天来的时候买一包盐，”时银站在门槛上，细细的低头想着，“再买些水果。”
牧寒泽见她低头微微思考时可爱的模样，心中一恸，身体的本能超越了大脑。
他伸手抱了抱她，声音如冬日的暖阳：“知道了。”
时银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消失在了楼梯间。
离他艺考还有不到十天，他已经可以随意进出她的家门。
“这里，”时银蹙眉，声音有些凛然，“弹完之后不要摁住不放，我记得我讲过，这一小节是轻快的。”
牧寒泽有些委屈般瘪了瘪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知道了。”
到让时银无法再苛责他。
晚些时间，时银才懒洋洋的进了厨房，冰箱里的东西少的可怜。她想了半天，还是准备将最后一袋速冻饺子煮了吃。
牧寒泽蹭出个脑袋，无辜的看着她：“老师，我要留下来吃饭，家里没人。”
时银扫了他一眼，一脸无奈：“只有这个了。”
牧寒泽走进厨房，笑着将电饭煲里的剩饭端了出来，冲她眨了眨眼：“我给你做炒饭吃。”
少年手艺熟练，用气铲子的架势比她熟稔太多，倒让时银有些羞愧。
短浅的等待后，香味便弥漫在整个房间。时银连忙进了厨房，满心欢喜的望锅里探了探。
牧寒泽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软襦：“吃饭吧。”
时银一愣，微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她没有看到，少年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渐渐沉浸的郁色。
“后天就是联考了。”有些沉默的饭桌上，牧寒泽开口，打破了沉寂，“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时银眯着眼想了想，“加油。”她顿了顿，眼底里闪过一丝促狭，“不准给我丢脸。”
少年一愣，随即笑了。
“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缔结了一个承诺。
只有几个小碗，和一个锅。鉴于牧寒泽为她做了饭，她也不好意思再让他洗碗，被赶出了厨房的牧寒泽无奈的只能躺在沙发上，时银最爱坐的那个地方，微微陷下去的一抹润软，他闭着眼，假寐片刻。
手机却突然响了，是她的。
牧寒泽一愣，顺着声音寻到了茶几上的那一个小巧的白色，伸手拿起，正想着给厨房里的时银递过去，却暮然顿住了。
心跳砰砰加快，他有些紧张的点亮屏幕，轻轻一滑，解锁，并没有密码。
壁纸是她的照片，站在埃菲尔铁塔下，背着手，笑容温软，眉目清秀，素雅的白色长裙微微拂多，乌黑的秀发编成了一条麻花辫轻搭在肩膀上。
应该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女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下方绿色的图标上，一个凸起的红色。牧寒泽悄悄点开，洁白的界面，只有一个人的短息。
有十多条，都被保留了下来。
“这次只给你一个月的假期，到了时间就赶紧回来。”这是三个月前的短信。
而后就是跳跃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跨度。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辞职？”
这是最新的一条。
“塞维尔让你赶紧回来，准备下个月的演出。”
......
牧寒泽的呼吸渐渐变得局促，他死死握住手机，看着那一条条冰冷的信件，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点进Safari，搜索“时银”。竟出来了近五万多条讯息。
百度百科里写着，“国际钢琴家，受聘于柏林爱乐乐团的中国钢琴家，曾获得全美古典音乐奖......”
牧寒泽沉默的放下手机，夺门而出。
等时银出了厨房的时候，已经不见牧寒泽的身影。
手机突然震动，时银一愣，快步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在看到那一串英文之后，沉默半晌，才接起电话。
“为什么不回来？”
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低沉，似乎是少了年纪，声音里带着饱含风霜的沙哑。
“违约金我已经付了。”时银低声道。
“不是钱的事情！”男人突然变得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吼了出来，“你这是不负责任，你辜负了许的梦想。”
时银猛然挂断了电话，将头埋进柔软的沙发里，久未起身。
晚上11点，原本睡的迷迷糊糊的时银突然被欢快的手机铃声震醒。她有些忪怔的看着来电显示，半晌才缓过来接了电话。
那头是吵杂的声音，还有强烈的电子乐作为背景，细细传来男男女女的吵闹的声音，快要冲破她的耳膜。
“喂。”她有些焦急的冲着电话那头喊了声，“牧寒泽？”
却是另一个声音温暾的男声，带着一丝不安和急躁的声音：“喂？你是牧寒泽的女朋友吗？他喝醉了，麻烦你过来接他一下吧。”
男生迅速报了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时银无心他想，套上了外套匆匆出门。
也是夜深，小镇的夜晚总显得格外宁静，鲜少还有人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晃荡。然后汽车拐过桥头进入另一条街头时，已然换了一番场景。
酒吧门口，都是衣着鲜艳的年轻人，甚至是学生，带着茫然不知的笑意簇拥在一起。
时银掩埋下眼底里的厌恶，连忙进了酒吧。
找到牧寒泽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沉沉的睡意瘫倒在了沙发上。
五光十色的颜色打在他的脸上，白皙的面容像是换了一种风格，她不熟悉的样子。
身边围着三个男孩子，看到她后连忙招呼她过来。
“你就是寒泽的女朋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时银红着脸不知怎么解释，只能糯糯的摇头尴尬的摆摆手：“我不是。”
一个微胖的男孩一脸了然的冲她眨了眨眼。
“唉，别害羞嘛，看样子你是学妹吧。我们家寒泽很喜欢你呢，你看，手机屏保就是你的照片吗？”
他点亮屏幕，冲她晃了晃。
是她。
是她躺在沙发上，带着浅浅的睡意慵懒的躺着时的样子。穿着休闲的羊绒睡衣，安然的模样。
时银沉默的看着紧锁眉头，沉睡着的牧寒泽，久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