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倾城》啊睡

4、第四章

　　醒后，下床，将院中的衣服收下来。
　　角落的一支横竿上空了一块。
　　没有细想，将衣服悉数折好，走入澹台房中。
　　恩？无人。退出去，去溪边洗漱。

　　直到看见溪中一跃而起拾起衣服又转瞬不见的人时，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竿上空了一块以及房中无人的原因。

　　完——完——完——完蛋了啦！

　　看，看见了，师，师父…怎么办…啊…啊~~~~~！

　　她在心中狂喊“补救！补救！”

　　于是面上淡定地朝林子深处喊道：“师父，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

　　话一出口，她便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嘴。

　　这时，一抹白衣带着清凉的水气出现在她面前，墨色的发滴着水，面色如往常一样清冷。
　　清澄又没头没脑地大喊
　　“师父，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出手无影，入势当风。
　　一个暴栗在她头上炸开，止住了她的声音和动作。
　　“闭嘴。”轻柔而温和。
　　清澄楞住了，这，这，这。
　　直到澹台的手再度抬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头，
　　“轻点，我错了，师父！”
　　收回手，澹台莫可奈何地摇头，转身向竹屋走去。

　　清澄走到溪边，脑中一遍遍放着刚才师父……
　　不行，不可以乱想。
　　往涨红的脸上泼了一捧水，擦干。
　　回去。

　　回到屋中，澹台坐在桌前，桌上依旧是干粮。
　　甩开别扭，走过去。
　　“师父。”
　　“坐。吃吧。”
　　“哦。”
　　快快吃完，澹台却不急着离开。
　　“待会，在房中等我。”

　　立于桌前，笔，墨，纸，砚，摆放着，虽对这些不精通，却也明白，均是上好的。
　　澹台坐在那儿，侧过脸，向她微笑。
　　蓦地陷入了似曾相识的回忆里。一只玉手，点点墨迹，鸳鸯小字翩翩……
　　“澄澄。”澹台依旧朝她微笑，白衣滑过她的手。“今天开始，教你习字。”
　　清澄点点头，回忆似乎远去。
　　“从前可曾习字？”
　　“娘亲教过几个。”
　　“写给我看看。”走到清澄身后，静立而待。
　　拿起笔，记忆中温柔的声音出现
　　“这般捏紧，稳住，对啦，澄澄真聪明。”
　　“什么聪明，连个笔都要学半天。”
　　“相公！你——”
　　……

　　笔尖在颤抖，不连贯地战栗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我……

　　和风从背后扑来，未及反应，手已被包在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中。
　　“来，我教你。”
　　声音在头顶，气息很轻，却呼开了鬓发。
　　“…师父…”
　　“嘘。”手心的温度传递，清澄瞪大眼睛，微微的潮红在脸上浮起又淡去。

　　衣袖拂在脸上，痒——
　　完全跳出了回忆，清澄依旧是那个清澄。
　　“天气不错，衣裳干了。”没有头绪地冒出一句，清澄嘟囔。
　　澹台却没了昨日的困窘，淡如流水地瞧了她一眼，含着些微宠溺。
　　“用心。”
　　“…哦。”
　　澹台执起清澄的手和笔，有些阻滞，但不影响一手飘逸的笔墨。
　　恍然，仿佛见到了那时古拙的铜剑在他手中，
　　剑走偏锋。
　　回过神来之时，纸上赫然是四个未干透的字“澹台若水”。
　　“认得么？”
　　“恩。澹台若水。”
　　“哦？”有些意外，微挑眉。
　　“认得有多少？”
　　“恩，没算过，但是一般书上的字大部分认得。”
　　“倒是很好。那些书，懂吗？”
　　清澄狡黠一笑，
　　“娘亲说过，世上无人能说将书全读透了的。”澹台轻笑，引得她又失了神。

　　记不清第几日了，总之白天都泡在了书上。

　　“今日又讲些什么？”
　　“辞赋。”

　　清澄呆了一下，眉眼皱成一团，丑丑的，象个小老头。
　　见她如此反应，澹台摇摇头，似叹似劝，道

　　“别这样，女孩子家懂些这个，多少会有些风致。”
　　“……日后，若有了良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看见清澄用手比画了一下，仿佛是个五的样子，又慢吞吞放下。

　　澹台无奈叹道
　　“我知道你才十岁，谈这些还早了，可—”顿了一下，又说“好歹听我说说，就像听故事一般，得了多少也不由我了。”

　　说完不待清澄出声，便拿出了几本费心找出的书，
　　“但凡世上读书人，多以诗词曲赋为雅趣，诗词曲赋者…….此所谓韵也。”

　　清澄半伏在桌上，百无聊赖，反手抓住澹台的袖口，又放开。
　　微嗔地瞪视清澄一眼，清润的声音继续。

　　“较诗之端庄秀美，词则更显丰腴妍媚。然也不尽于此，又有豪放、婉约之两派……亦有艳腴而自有大气风骨者……所谓……”

　　清澄用手扣住澹台的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描摹着修长的骨节形状。
　　“故曰——”
　　止住声，澹台低头看着清澄，却发现她已然熟睡。无可奈何地抱起她放到竹榻上。

　　自己似乎越来越能习惯人的体温了，他如是想着，却发现并不排斥。

　　“你也救赎了我呢。”
　　呢喃消散在空气中。

　　待白衣离开屋子，
　　清澄睁开了双眼，幸福的微笑，

　　爹娘，你们看，我过得很好。就让我再尝一下这滋味，我不会忘记你们的仇的。

　　时间回到那个血腥的晚上
　　一息尚存的姬明娘，惊吓过度的清澄。

　　“娘——你不要扔下我，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澄澄乖，你要好好活下去，一找到机会就跑。”
　　“不——娘亲你带我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澄澄很乖的。”
　　“听话……咳咳……澄澄。”
　　“娘亲，你不带我走，我随你去。”说着竟要拿匕首往自己稚嫩的颈上划。

　　啪！姬明娘拼进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打下了匕首。
　　顺势倒在瘦小的清澄身上，竟是再无一丝力气起来。

　　她虚弱却坚决的说道
　　“澄澄，你记着，好好活下去。爹娘的仇，一定要报。”
　　“娘亲——”
　　“记着！娘的眼睛看着你！”这一句竟是尖利地叫出来的。
　　“…….好！”
　　姬明娘微笑地闭上了曾经明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