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武林》_黎耀

11、遭遇食人怪三逍

　　少女看起来没有一点值得害怕的地方。她二十岁上下，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的深色肌肤，唯独衣着有些特别，全身以兽皮覆盖，非常原始，但仔细想想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密林，又是那么顺理成章。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和也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晋玄站在一起，好像两尊来自不同年代的同模雕塑。

　　萧幼清和木小树的好奇心快从胸口胀破了，但是疑问太多反而不知从何问起。每个人都等着有人先开口打破沉默，气氛在四人间仿佛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向下的漩涡。令人窒息的大段沉默后，萧幼清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少女脸上，脸却转向晋玄，犹豫问道：“……你姐妹？”

　　晋玄歪头不解，但很快意识到萧幼清在打趣，只管如实汇报：“我见她藏在屋后，与她商议现身。”

　　少女皱眉作回忆状：“你们野人管点穴叫商议是吧。”

　　众人先是惊诧于少女流利的对答，接着萧幼清再次打量了一下她从头武装到脚的兽皮，嘴角小抽一下，复述道：“我们……野人？”

　　少女语气有些暴躁：“林子里乱跑的小动物是野兽，乱跑的人不就是野人吗？”接着表情也开始升起愠怒：“还折我瓜子，进我闺房，偷我晚饭，点我穴位，说野人都算我客气了！”

　　木小树脸刷一下红了，瓜子是她折的，房子她打头阵闯的，前一秒还在跟萧幼清争夺那锅小米饭的所有权，唯独点穴让她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个不会。

　　木小树红着脸，小心翼翼发问：“你、你是三逍吗？”

　　少女看木小树呆呆傻傻浑似当真，便有心戏谑：“我这么有名呀？不错，正是在下。”

　　萧幼清将计就计，双手一拱作恭敬状：“三逍大人，今天的猎物给你抓来了。”

　　木小树惊讶地张大嘴，瞪圆眼，指自己的鼻子：“我吗？你说的猎物不会是我吧？”

　　少女翻了个白眼：“这小豆芽，还不够塞牙缝的。”她当然有资格这么说，在林中吃着野味长大的她，结实又健康，仿佛比晋玄还要壮上一圈，是一种野性而明媚的美。

　　萧幼清审视着这个神秘的林中居民，她能沟通，可制服，甚至还有些俏皮，看上去暂时不具备危险性。这使他从进入林子起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虽然围绕少女的谜团有一大堆，但其中最感兴趣的，困惑到快要把他杀死的谜团，当属那一个。他敛起笑容，举起手中的铜质面具问道：“这是你的吗？“

　　“不是我说……你们教养太差了，吃两口我就不计较了，怎么还随便拿我财物啊？”她伸手抢过面具，挂到木屋一侧墙壁上，“这是我大大的，唯一的遗物，明白吧，弄坏了和你拼命。”她心有余悸瞥了一眼晋玄，“……打不打得过另说，反正是得拼命。”

　　“遗物？”木小树有些哀伤，有些讶异，她轻声发问：“听起来这位‘大大’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他把你在林子里养大的吗？他……去世了？”

　　“对，对，对，以及对。”少女言简意赅。

　　“你这位大大，可不是什么平凡人物啊。”萧幼清面色凝重，一副了解内情的样子。“在这恐怖密林的深处，独自一人把你养大，还能教导你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他顿了顿，环顾四周，木屋小院虽然简陋，但生活所需一应俱全，颇为温馨，“这过程中要克服的难处，非常人所能想象。更何况，”他伸出合拢的折扇，指向墙上的面具，补充道“还因为面容尽毁，很大可能无法出入城镇村落。”

　　“面容尽毁？”少女打断萧幼清，“别造谣！我大大可英俊了！”她怒不可遏，“比你好看，比你也好看！”她用白眼把萧幼清和晋玄挨个剜了一遍，这几个人太不可理喻了，不仅教养差，还对去世的人大放厥词，装作很懂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少女一把推开萧幼清和晋玄，从他们中间穿过，一边朝木屋走去，一边情绪激动地嚷道：“我大大不仅长得好，人也好，广受十里八村的爱戴！口口声声恐怖的密林，有这么形容别人家的吗？本来想招待你们吃个晚饭，我现在不想请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萧幼清见捅了篓子，慌忙作揖道歉：“姑娘见谅，恕在下见识短浅，无意出言冒犯！只是早年间碰巧听过一些关于这铜质面具的流言，忍不住卖弄几句，还望姑娘海涵。”

　　“……算了，大大教我与人为善，以德报怨。”她摆摆手：“我叫萧芸，我大大叫萧散。你们要吃饭的话……我再煮点。”她别别扭扭走向后院，不一会儿带了一瓢小米，隐没在厨房。

　　萧？这是国姓啊！萧幼清一惊，虽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都能碰到自己家事，是什么概率？他给玄使了一个眼色，晋玄回给他一个长久而坚定的眼神。

　　“？”

　　“？”

　　木小树在他俩中间跳起来，每人眼前忽扇了几下：“傻了啊你俩，看啥呢？”

　　跟晋玄的默契还需要培养啊……萧幼清叹气：“玄，这萧姓关系重大，你刚刚调查出什么头绪了吗？”

　　晋玄恍然大悟，然后表情坚定而诚恳回答萧幼清：“属下未有斩获。但依晋玄试探，她空有蛮力，不胜武力，不如直接捆起来审问。”说罢作势要去捉萧芸。

　　萧幼清头疼，一把拉住晋玄：“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人家要请我们吃饭啊！我想想……”

　　他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发现木小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去。随后，厨房里传出她的大嗓门：“三逍姐姐，我感觉你不像吃人的，骗人的吧？你自己住这害怕，编了个故事骗别人是吧？”

　　萧芸哭笑不得，用木勺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傻妹子，你还真信我是三逍啊，那是我大大人好，为周围村民做了许多好事，村民们喜爱他，又知道他一心隐世，为了不让山贼野匪随便进来骚扰我们，散播的谣言。你看，萧——散——萧——散，反过来读不就是三逍？我常常想，他们得多爱戴大大……！甚至愿意集体为他策划这么真实的谎言，把整片林子给他做家。加上这林子里水坑多，边上又是山，雾气散不出去，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日子过得倒也清静。”她用木勺挖了一碗小米饭，给流着哈喇子的木小树先垫肚子。

　　“大大真好，好人有好报！不吃人我就放心了！”木小树放心接过饭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继续求知：“说到这雾气，我们进来可吃了好一番苦头，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会搞不清方向吗？”

　　“不会，我有这个。”萧芸得意地从腰间翻出两个小物件，在手里把玩一圈，在木小树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