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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逝爱 ...

  •   第一章 逝爱

      大雪。
      飞舞九州。
      散落。

      寒冬到了,一如既往的。四季在中国的大多数城市都会产生交替,北京更是显而易见,我们可以在大街上观察到这种变化,从人们的衣饰,神态,心情。冬天带给人们的是保护,是隐藏,是休憩。它没有夏天的张扬和轻狂,不用暴露在春天的生机勃勃中,更不必在秋天揭开创伤。
      世上有很多人都喜欢这种藏匿,属于冬天的藏匿。
      陪京就是这种人。
      他也喜欢冬天,喜欢的趋向极致。
      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躲藏什么,事实上他从不躲藏。而是因为他的许多创伤都发生在别的季节,贯穿始终,甚至是记忆最深处,无法剥离。所以他喜欢上了冬天,这个可以给他带来温暖的时节。
      今天他起的很早,异于往常。冬天的早晨很长,八点钟时还是雾蒙蒙的,因冷气凝结成的薄雾弥漫了整个冬晨,没有太阳,雪下了一夜,笼罩了整个北京城。陪京通过窗子看了看外面,叹气的自言自语道,哎,又是一个坏天气。之后他又惯例似的走到了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没有人不承认。高挑的鼻梁,标准的脸型,看不出瑕疵,紫铜色的肌肤透出了男性的魅力,那种足以让女人着迷的魅力。更令陪京满意的是他那深邃的眼睛,有着狼一般的洞察力,并且坚定,倔强,明亮如晨星。所有人都羡慕他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但只有陪京在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反射的瞳孔时,才会流露出悲伤的眼神,也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双眼睛见证了怎样的无奈与沧桑,又是怎样的世态炎凉造就了这种狼一般敏锐的眼神。
      陪京姓夏,二十五岁。

      雪已退,太阳已早早挂在了天空,只是大雾还未散去。这样的天气呆在宽敞的大屋中多少会有些寂寞,但似乎如玉很享受这种感觉,或者说二十多年来他已习惯了寂寞。他也经常性的喝一些咖啡,红酒来打磨这类时光,但他知道类似的东西不能多喝,所以他还看书。事实上博览群书的他已找不到什么神秘的领域等着他去猎奇,他只是读一些杂书,玩味玩味罢了,对于像他这样二十五岁就修读完美国MIT双博士课程的人在中国并不多,简直是极少。
      他之所以回国的原因一方面是要将来继承父亲的财团,更主要的是他已应付不了大洋彼岸那端蜂拥而至的追求者。但若你认为他是花花公子,那你就错了,他从未谈过恋爱,就连一次都没有。如玉从小就不相信真正的爱情,就像他的妈妈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给她带来平静的生活一样。他对母亲的离开并不怨恨,毕竟母亲给了他女孩般细腻秀气的外表,让他成为了花圃中的牡丹,而从小孤独的环境与母爱的缺失使他具备了坚硬的心,一颗不被外界所侵的心。他一直将它保护的很妥善,他也相信它总会给他带来力量。世界并不是人们说得那么纯洁,对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如玉复姓南宫,二十五岁。

      陪京梳理完仪表后,穿上了那件黑色呢绒风衣,大气的双排扣,衣服上还留有雪茄的香味,让人迷醉。他整理了一下侧兜,装进了钱包,手机,打开了墨绿色的公文包,将地图塞在了最底层的夹层里,扣起了公文包,另一只手迅速的打开了放在床头的黑盒子,取出了一把□□。这一切如此熟练,显然是多年训练的结果。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手边的纸条,上面写着,三点,崇文门,十字街口。简短的词组交代了陪京的任务,这已是他第十五次接到任务,在前十四次中他无一失败,他已迅速成为杀手集团中后起之秀的核心,也许过两年他就会跻身管理层,成为决策者,到那时他也许就可实现他的复仇愿望。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这一丝残酷究竟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呢?
      冬日仍没有完全出来,想是大概不会出来的吧,这该死的云!陪京心里暗骂着。下午崇文门的街道仍是车水马龙,现在是下午两点,正好可以补充午餐的营养,陪京的午餐并不规律,也许就像他的性格一样,随意,不羁。
      两点一刻,一杯红茶和一小块芝士蛋糕放在了他的桌上。
      两点半,服务员收起餐具。
      两点四十五分,街上人群如故。
      三点整,枪声想起,人群四散,救护车笛声想起。
      四点四十分,暮色初显。西餐店里店员议论纷纷。
      那个伤者怎样了?
      听说无生命危险。
      算他命大,哼。
      你就不能不愁富吗?瞧你这点出息。
      争吵继续。
      角落里,一个身着黑色呢绒风衣的男人起身,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推门而出,外面的风很大,他立了立领子,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黑暗中。寒风在门开的瞬间,挤进了西餐店,带来了阵阵萧索,店员下意识的朝门口望了一眼,只有树影在黑夜中若隐若现,一阵寒意,别无其他。

      缘分有时可遇不可求,若在对的地方遇到对的人,也许就会幸福一辈子。在错的地方遇到错的人,或许会抱憾终生。
      那错的地方遇到对的人呢?
      是一声叹息,抑或是更加的刻骨铭心?
      许多人都在找着答案,但答案无非就在身边以及更远。
      答案不同。
      相同的是你必须自己去找。
      陪京就试图找到这个答案,从救下曼璇那一刻起。
      现在时针已指向了八点,晚上八点。万家灯火的时候,从来都是陪京最孤独的时候。但今天有些不同,房间里有了些充实的气息,那是女人的气息。女人的气息会让男人迷醉,同时也会带来家的温暖。这种感觉不正是所有男人都需要的吗?陪京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的嘴角已扬起了笑意,但这种笑容转瞬即逝,因为曼璇已睁开了眼睛。
      曼璇醒来时吓了一跳。
      任何女人在醒来时看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时都会吓一跳。
      更何况注视着自己的是个多年不见的故人。
      你,怎么会是你?曼璇惊诧道。我差点害了你,但又救了你。陪京平静地回应。她有些不懂,瞪着两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总之你需要先休息,快躺下,陪京边说边帮曼璇盖好了被子,我去客厅睡,明天我会完完整整的告诉你的。随后他给了她一个轻松的笑容,带上门,转身离开。
      对于陪京的离开,曼璇总是有心理准备的,从高中,大学一直如此。曼璇等待的次数太多,也太长了些。直到他们分手,她都没能真切的感受过陪京浓烈的碰触。有的也只是简单的爱抚与拥抱,仅此而已。他们并不像一般的情侣,为了某些显著的目的而在一起,并且为此出双入对,沾沾自喜。他们更像对方的镜子,是通过彼此的投射得以更好的认识自己,明确自己与世界发生的关系。
      这次他还会离开吗?曼璇将头埋在被子里希翼着自己的幻想能够成真,陪京能够留下来吗?如果他留下来,我们还会回到从前吗?她又想到了从前,青涩的面容,绿的草,和煦的风。这些是她记忆中不可遗失的美好,分开的三年里她一遍遍的重温,伴随着笑睡去,醒来盛大的空虚,无助,然后哭,泪滴在枕上湿了一片。她每次都会趴在枕边,用细滑的皮肤去碰湿冷的枕巾,感受到眼泪的咸味,痛苦升华,之后释放,她才好去安排一天的生活。
      这次曼璇又睡着了,不同的是恋人如此之近。睡梦中,她的笑容坚强而天真,她的梦真的能实现吗?三年的煎熬会停止吗?明天,明天会有眼泪吗?
      挂钟沉默的显示十二点整,没有午夜钟声,万籁俱寂。
      空荡的屋内,只有一个女人,甜甜的睡着。

      电梯到了三十七层,夹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呢绒大衣的男人,黝黑的肌肤配上一对深邃的眼睛,这种人不是拥有太多的过去就是将会有更多的未来。他当然不是第一次来这栋写字楼,但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呢?陪京的心情阴郁了起来,脚步更加沉重,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楼道拐角处的一扇铁门。
      屋内无窗,黑暗被镶在地板上的彩灯点亮,事实上根本就不算亮,只是让你不至于撞上对面走来的人而已。写字楼里的办公室如此诡秘,难道就没人怀疑?陪京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当他看到集团财富的冰山一角,看到他们残酷的杀人手段,看到他们与商贾仕官谈笑论道,平起平坐时,他就立时明白了这一切的原因。
      他们有强硬的后台,而这后台正支持着他们完成一项项阴暗的任务与交易,这些交易可以使他们牟暴利,而这一切又必须在黑暗中进行。最终受益的又会是谁呢?
      陪京并不想知道那么多,他只是来借助杀手集团的势力与情报报私仇而已。但现在这个机会面临着失去的危险,他决不能丢掉这个机会,这是他用14个人的命换来的,谁也想象不到他在暗地里受过多少挣扎与折磨,每当他看到又一个人倒在枪下时,他的脑袋就像炸开一样,可那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他报仇的最好途径,也是唯一的。
      陪京已走到了黑暗的尽头,他已能感觉到前方的物体是椭圆形会议台,他将又一次接触到组织的首领。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你来了。一个低声的问候,严肃而冰冷。
      你没想到我敢来?陪京道。
      我不信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从来不。
      陪京无语。
      但你知道组织的规矩,你没有机会逃避。
      陪京知道。然后他将手放在漆黑的桌面上,等待更深的黑暗降临。

      手已断,右手。

      是你?
      是啊,怎么又是我?

      手术室灯光幽蓝,靡靡不堪。曼璇身子不住在颤抖,当她看到陪京的断手处,眼泪亦不停。激动平息后,她开始为他清洗伤口。她不用问原因,她知道他做的事情一定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原因,别人无从问起,就连她也不能。
      曼璇是医生。
      医生为病人包扎伤口本无可厚非,进一步了解病情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们低调的处理了病情,并找到了个僻静的场所,没人打扰,因此也省下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在医院后院的槐树下并排而坐,像初恋时一样。
      默默的。
      曼璇看了一眼陪京的包扎处,眉间轻蹙了一下道,你昨晚怎么会不告而别呢?你又一次离我而去,我真的那么不重要吗?
      陪京的心紧缩了一下,她的话在脑海中盘旋不息,不重要?不重要?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么度过的,没有人知道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三年的撕裂般的思念已磨去了他许多的知觉,他已感觉麻木。但并没有消去他的意志,他还有许多必须去做的事,这也是他甘心放弃她,情愿忍受思念的原因。但这原因却有可能害了她,害了她所憧憬的幸福生活。
      所以他选择离开,义无反顾的。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对深爱的人说,因为他已选择独自面对。
      他不能让曼璇受太多的伤。
      但曼璇呢?真的没受伤吗?

      重要。陪京给出了回答。仅仅两个字,但足够。
      她很了解他,虽然分开了三年,但她知道这些年他有苦衷。他不说,她也不问。现在她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的笑容灿烂如昔。这一刻一切原因都不重要了。相信对方,相信心里的感觉,这是相爱的两人独有的自信与默契。
      陪京和曼璇就有这种自信与默契,与生俱来。
      黄昏已至,夕阳满天。
      伤口隐隐作痛,麻药已开始失效。曼璇忙着处理伤口,拿来止疼药,卸下旧纱布,换成新的。断手已没有可能接上,这点他们都明了,但他们没有悲伤,也许是件好事,不是吗?至少生活又可变得简单,一如从前,日出日落,平静怡然。曼璇发现她竟然不觉得伤心,也许还有点窃喜,这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有点自责。
      用不着自责,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陪京仿佛看穿了她的心。
      曼璇嘤咛了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又笑了,笑得更甜。

      阳光照进了屋子,角度四十五度。
      墙壁更显苍白。
      如玉懒散的伸展了一下身子,他发现回国后他已蠢笨了许多,没有机会运用智力与脑力,人将会颓废下去,最终毁掉自己的一切。
      他突然决定出去走走,看看虚惘的外界,也许会有什么收获,说不准。
      清冷的空气接触面庞,清醒异常。如玉喜欢这种感觉,它可提醒他保持警觉。
      他走到一个透明橱窗前,停下了脚步。一件深红色毛衣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像,如玉回忆着,一个漂亮纯洁的女孩穿着一件红毛衣,在风中翩翩起舞,肆意飞扬着她的青春,为她心爱的人,奉献一切。
      每当想到她,他就会情不自禁的笑,而后是疼痛。
      她不属于他。
      从来不。

      我怎么又想她了,咳,如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一直没能改掉这个坏毛病,哼,他习惯性的自嘲。他真希望某天能在大街上碰到她,打个招呼足矣。他一次次幻想,一次次落空,及至崩溃。
      今天在大街上的游荡到此为止,无所收获。远处有个红色的背影若隐若现,他知道那又许是幻觉,但幻觉却驱使他移过去,跟上女孩,打了个照面,失落继续。转过身暗暗埋怨自己的异想天开,紧走两步,抬起头,望见了她。
      惊喜,
      是她,对,是她。
      他难以相信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年不见,一如往常,红毛衣藏在外套内露出惊艳的一角。
      她也看见了他,冷漠的回以一笑,冰霜般的冷笑。
      回国了?她礼貌性的问。
      恩,前一阵。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你还好?
      很好。
      没有我……
      就是因为没有你。
      如玉早已习惯了她说话的语气,他甚至有些变态的喜欢她这样说,因为这样才显出他在她心中的与众不同,他甚至以此沾沾自喜。
      你还恨我?
      不。没有爱,哪来恨?我是讨厌你,谢谢,注意用词。
      如玉尴尬的笑。
      对不起,我还有事,不是每人都像你一样悠闲,南宫公子。
      如玉无奈。
      她走时推了一下如玉的肩膀,以示轻视,之后扬长而去。
      如玉木然站在路中央,回味刚才的对话。他每次都要回味良久,他们之间的对话本就不多,大学四年加起来甚至没有有些人一天的对话多。谁也不知道如玉是怎么熬过来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确实熬过来了,熬的挺好。
      长年无悔的追求,
      没有怨言,
      甘愿忍受寂寞。
      这次见面又够自己回忆许久了,如玉嘴角竟然泛起了笑意。的确,回忆是他这些年来最好的精神药剂,它可以麻醉痛苦,何乐不为?
      至少这次他又见到了她,见到阔别三年的她,他有理由高兴。
      她的笑容依旧,眉宇间的倔强清晰可见,眼神充满纯真的迷幻,熟悉而完美的背影。
      这一切让如玉重新找到了动力,对未来的动力。
      他决心找到她。
      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他有这个自信。
      晚风乍起,吹过耳际。曼璇,等着,我一定会追到你,用我的真情,一生。放弃是蠢人干的事,我不蠢,我不放弃。如玉轻笑了一声,竖起了衣领。白色的风衣在夜色中□□异常,纯净的线条点亮了夜色,瞬间隐遁。
      霓虹依旧,人群如故。

      陪京一早起来就盯着断手看,一直到正午曼璇回来,他才收回了眼神。今天下班真早啊,辛苦了,陪京笑着道,一改一分钟前的颓唐。是啊,曼璇有点漫不经心。你有心事?他问。她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良久,我又看见他了,那个讨厌的人。是吗,他极力控制住心里的波动,你们说话了?恩,简单的寒暄,怎了?她平静的答到。没有,同学吗,应该包容。他有嫉妒,她了解。所以她窃喜。如果一个男人肯为你吃醋,那么他一定非常在乎你,每个女人都渴望男人的重视,曼璇也不例外。但你知道我爱你,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这一刻他羞涩的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他应该对她有信心。但对自己呢?对自己有信心吗?
      手好了些吗?明天去见我父母吧,让他们看看你这个让我废寝忘食的人。你猜他们会有怎样的表情?
      哭笑不得吧,也许。
      还有……
      还有什么?
      或许他们就会把我嫁给你也说不准呢。曼璇红着脸吐了下舌头。
      你还真不害臊呢。陪京当然很高兴,这是他曾希望的世上最美好的结果,但这种愉悦一闪而过,他又想到了现实,想到了未来。未来生活的着落,谋生的手段,断手,还有藏在心底最深的仇恨。种种这些是他无法强加给她的,她是他的天使,他发誓要保护她,直到死。但如若保护的结果是伤害,他宁愿放弃。
      现在他还不想放弃。
      好,我去。陪京不忍扫了她的兴。
      你太好了。曼璇兴奋的像个孩子,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中。
      他感到被幸福包围。

      夜太长,长的让人难以入睡。陪京没有睡着,他在想着白天的决定。这个决定不管正确与否,都已作出,无从更改。重要的是明天,明天他将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她的父母,他要和盘托出,还是隐瞒,隐瞒什么,需要伪装吗,断手怎样解释,也许她已事先说明过我的情况,这样也许好些,我怎么对他们承诺呢,承诺未来的幸福,这与欺骗有何不同。
      夜更深,他随手点起一支烟。
      烟灰落地,
      满地惆怅。

      接下来的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成就了他们命运的转折。
      陪京如约跟她回家,直面他的是怀疑、不屑,甚至愤怒。临走时那个粗暴的男人,那个未来的岳父将他从楼梯上踢了下去,他当然没有反抗,落地时碰触了伤口,极痛,他不予理会。没有一种痛比得上心痛,他含着泪勉力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被囚禁的曼璇,慢慢踱出了院门。
      陪京第三次流泪,
      眼泪不一定代表懦弱。
      有些时候眼泪让男人变得更加可怕,
      了解陪京的人都知道,他的眼泪会唤醒沉睡的力量,张扬且残忍。
      但没有人了解他,
      所以他不会输,
      从不。

      如玉要结婚了,这个消息连他自己也才知道,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小红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小红是如玉的保镖,也是仆人,朴实憨厚,高大木讷,与小红这个温秀的称呼全不相符。
      但他没有名字,小红就是他的名字。
      谁要和我结婚?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如玉到此时还不忘幽默一把。
      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女孩,小红生涩的说。
      如玉心里猛地缩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谁,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你的确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不知道,小红说。
      如玉松了口气。
      但董事长知道。小红垂着头,平静的说。
      如玉的瞳孔开始收缩。
      董事长的意思是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明天他就亲自上门提亲。小红似乎笑了一下。
      如玉呆立在原地,沉默,屋子里格外的静,静的可怕。
      良久,如玉开口道,为什么不是今天呢?我想这一天都想疯了,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温暖如旧。
      是吗?那太好了,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董事长去,他听了一定高兴坏了。小红显得非常兴奋,主人有了幸福的方向,做仆人的应该高兴,在这一点上小红算是个好仆人。人去屋空,寂寞又悄然而至。如玉坐在四面雪白墙壁的中央,压迫感袭来,使人焦虑,心情起伏不定,太想挣脱束缚,但结果是无止境的沉堕。这间房子真的会迎来女主人吗?如玉想到了一幅图景,两人相依而卧,心灵相贴,彼此藏在对方的小世界里,甜甜的睡去,永不再醒。如玉有些想笑,但他笑不出。
      这并不可笑,甚至可悲。
      他需要自由,两个人的自由。
      他们真的会有自由的幸福吗?
      太阳高升,到了正午的时候,云层遮住光线,空气沉闷而压抑。
      一切不得解脱。

      如玉等结果等了两个月,毫无音讯。
      期间,各色人物来往频繁,交织错落,曼璇的父母来找过如玉,歉意写在脸上,神情可憎,抑或卑微的有些可怜。他从心底厌恶他们,厌恶他们小人物特有的奸猾。父亲来看过他,嘴角流露着无以名状的担忧。他也从这些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梗概。大体是说婚事两家敲定后,曼璇逃婚了,并且与男人私奔等等。如玉对此泰然接受,他看到那些本该分离在此事之外的人们疲于奔命,焦灼如蝼蚁,他觉得可笑。
      有时生活会带给你许多措手不及,你要时刻保持对周围人,周围物的了解。一旦了解了周围的环境,你就会发现生活的规律如此平淡无奇,它只会恐吓你,但不会驾驭你。
      你甚至可以控制它,前提为你在生存面前必须是强者。
      如玉其实远比外表看来强大的多。
      这点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许只是在等待时机。
      他已开始佩服自己。
      他也了解曼璇,知道她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为别人左右,甚至不惜用生命来换取尊严与幸福。
      这点也正是如玉喜欢她的原因。
      我想陪京也跟我一样吧,为这个美丽坚强的女孩神魂颠倒,我们都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不是吗?如玉打从心里欣赏他的情敌,欣赏他的果敢、坚毅。
      尊重对手有时比尊重自己更重要。
      如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凝望着远方,眼神变得飘忽起来,那是他曾幻想的自由的天空,触手可及。现在许是更近了,如玉欣慰的微笑。我们都会好的,我一直相信。
      晚霞再次降临了大地,带给人们无限的温暖。

      北京城真大,带给你无限遐想。
      每天遇到的人和事,都在这个城市真实的发生着。他们露出真诚的笑容或者猥琐的,都会让你明白生活的意义,大城市的隐匿性,使你活在其实极小的空间里,免受伤害。外地人充斥街头的每个角落,没有归属感,匆忙奔走。偶尔会有孩子跟大人撒娇,哭喊声为城市带来生机。
      这里有国际化的设施,时尚的品牌,助长虚荣的时代气息,与古城墙林立共生,互不侵犯。这里有让全中国人羡慕的文化底蕴,深厚久远。生活在这里的人享受着日月交替,白鸽飞过屋顶,开始新的一天,烈日当空,街道两旁各色的行人,麻木没有表情,思索着各自的未来。暮色初上,拥挤的交通,汽车成为城市繁荣的象征,汽车尾灯发出的弥散的光堪舆明月争辉。夜色被点亮,万家灯火。夜的喧闹最终归于沉寂,零点十分,一座静城。
      月光更明。
      陪京静静的欣赏月光,身后的曼璇已沉沉睡去。这是他们在这个陌生的房间度过的第十晚,他还记得一个月前破门而入抢走她的情景。玻璃碎了一地,茶杯破裂声,狗吠声,撕吼声,训斥声,哭声此起彼伏,这一切毫不留情的钻进他的耳膜中,几欲崩溃。他只听到一个声音,来自心底的坚定的声音,带她走。他忘不了临走时那个即将迈入老年的男人眼里的愤怒,暴怒的眼里泛着血丝。他忘不了那个慈爱的母亲无助的绝望。这一切是对是错?道德在此时变得模糊。
      他们回去躲在陪京的小屋中,相互拥抱,亲吻,从没有如此接近过,小屋就是他们的世界。
      平静的生活注定不会持续,报纸上有了他们的头像。他们获得了等同于通缉犯般的待遇,邻居开始怀疑,大街上总有异样的目光。之后几天情况愈演愈烈,公开悬赏知情人,市民踊跃。他们开始感到威胁,像两只困兽急于冲破牢笼。陪京当晚作了决定,带着曼璇披星戴月离开了公寓。一切悄然进行,数小时后,警察破门而入,引来众人围观。
      第二天报纸刊登出消息,有人领到了赏金。
      长夜将尽,陪京仍没有睡意。月光倾斜进来,地板映出了光。
      看着他们新租的房子,感到陌生,没有安全感。他不能困倦麻痹,需要时刻警觉,就像契丹人在草原上躲避狼群一样。
      有时人比狼更可怕、更残忍。
      他深知这一点,
      所以才能在失去父母后活到今天。
      陪京又点起一支烟,亦不是雪茄了,事实上在脱离了杀手组织后他已没有了生活来源,更不要讲品位。
      品位只是种态度,有钱后的态度。
      他知道这次私奔等同于逃婚,两家人已定了婚约。这当然不是婚姻包办的年代,但他也清楚南宫如玉家的势力。封建思想扎根于华夏大地上千年,越过历史长河,渗透到今天,不得不承认我们每个中国人都残留着封建的遗风。北京更是如此。作为首都的得天独厚,让这种思想无限放大,霸气十足。
      但并非是好事。
      陪京已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逼近,呼吸开始困难。
      他已有些恐惧黑夜,
      黑夜象征死亡。
      陪京不想死,他正极力控制住内心的压抑感,脑子飞转。压力往往使人激发出斗志,他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抛开杂念。他从来没想过认输,这次也不例外。
      南宫如玉,南宫如玉……陪京嘴里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若有所思,灵魂出窍般,在深夜看来尤其恐怖。幸好曼璇还在熟睡,没有察觉周遭的一切。
      东方已隐隐发白,陪京的眼神不再呆滞,开始发出了些淡淡的光,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渐渐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坚定,抑或更亮了些。黑夜中一双闪烁、且明亮如狼的眼睛凝视着东方,那是日出的方向,也是希望的所在。

      一大早陪京就收拾好了行李,等待曼璇的醒来。她轻轻睁开了眼睛,看到心爱的男人注视着自己,一动不动。幸福感油然而生。
      起的这么早啊?等我这就去穿好衣服给你弄早饭,虽说我的手艺不佳,但管饱且量足。
      今天我可没这个口福了,下次再做吧。
      怎么,你有事?
      不是我,使我们。
      我们有什么事?
      我们要走了。
      去哪?
      离开这。
      什么时候?
      现在。
      曼璇再没有说话,他知道陪京的话总有道理,所以她以最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之后给了他一个甜美的微笑。我们走吧,还等什么,莫不是等我给你做难吃的早餐?我保证你吃完就走不了了。她的笑声如银铃。
      你错了,不是走不了,是不想走。陪京一把搂过曼璇,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
      两人手牵手走出了门,幸福写在脸上,笑意明显。
      没有人看见他们后会以为他们在逃婚,在避难。
      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要去哪了吧?曼璇问。
      能。陪京道。
      哪儿?曼璇问。
      去找如玉,南宫如玉。陪京坚定的回答。

      如玉正在看书,犯罪心理学,他似乎对犯罪与心理都情有独钟,他不想分辨三字经中的人之初性本善与荀子的人之初性本恶,哪个对,哪个错。他只知道人类拥有与生俱来的欲望与贪婪。连婴儿都有对母亲奶汁的苛求,有被人拥抱的欲望。少年、青年、成年、老年亦是如此,甚至层层递进,永无休止之日。
      他厌恶人类的争夺,
      但不排斥。
      这就是自然法则,
      你活在自然中,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敲门声想起,他去应门,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是陪京和曼璇。这在如玉意料中,他想到两人会在走投无路中找到自己,却没想到这么快。
      请进。如玉语气平淡,面无表情。
      宽大的沙发,够上十几个人合坐,典雅的欧式装修,红木散发浅浅的香气,曼璇对气味敏感,忍不住取出纸巾擦拭了下鼻子,如玉马上要接过她手里的旧纸巾,曼璇看在眼中,狠的瞪了他一眼,将本要扔下的纸巾又拿在了手里。
      陪京当然也看到了,但他没有表情,一点也没有。
      我要跟她结婚,所以你不该这时候出现。陪京冷漠的说。
      我没有出现,是你们来找我。如玉笑了笑道。
      你觉得可笑?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不是吗?要不你们找我干吗,当你们的证婚人?
      陪京沉默了一会,突然用仅剩的左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枪,Desert Eagle.50AE,每次执行任务时都用这把枪,他已将生命与这把枪融为一体。它见证了他的血泪,当然也经历了他的所有罪恶。
      现在他就用这把枪指着如玉。
      一旁的曼璇看见这种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吃惊的望着陪京,望着那把枪。她从没见过真枪,她开始发抖。
      如玉仍然很淡然,盯着陪京手里的枪看了半天,开口道,这种枪大陆很难买到。
      几乎买不到。陪京的回答显得自信满满。
      但你却买到了。
      所以此时由我拿着它,而不是你。
      你是怎么买到的?
      我不是买的。
      陪京的回答仿佛令如玉感到吃惊,至少他作出了吃惊的表情,而且很夸张。
      那你就是偷的了,你本事真不小啊。
      我也不是偷的。
      那你究竟……
      你用不着问,这是我的枪,与你无关。
      但你现在却要用它来杀我,这就与我有关了,而且是很大的关系。你忍心让我死的不明不白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知道是谁杀你,为什么杀你。
      我知道。说完如玉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倒在沙发上,做出一副等死的样子。我只求快点,你知道我怕疼。
      快点干什么?
      快点杀我啊。
      我说过要杀你吗?
      你没说过?如玉这回好像真的很吃惊,那你手里的枪不是为了杀我的?
      是。
      如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不是现在。
      陪京把枪擦了一下,有重新收回到腰间。
      屋子里的气氛已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曼璇已能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会杀了他,你……你怎么会有枪?
      我以后再告诉你,难得有机会和南宫少爷面对面,不能错过这个交流的好机会。
      我们有什么好交流的吗?我们有太多不同点,唯一的相同就是我们都深爱着同一个女人,对吧。如玉边说边瞟着曼璇,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他一直以能喜欢上曼璇而自豪。即使最后只剩一场空。
      曼璇对他的这种神态极度厌恶,大学的四年间已让她受够了,她恨不得挖下他的眼珠,从最高的楼上仍下去。
      现在她仍抱着这种想法,尤其是当陪京在她身边时,就愈发强烈,她决不允许有人破坏他们的世界,如玉就更不能。
      如玉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所以他还在冲着她笑,
      傻笑。
      今天能看到她,如玉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你爱她么?陪京突然开口道。
      如玉似乎有些意外,平时他也许会冲着曼璇喊出一百个我爱你,但此时对着一个男人,尤其是陪京这样的男人,他说不出。他忽然为自己的爱自卑起来,他感觉一厢情愿在他们俩人面前微小的可怜,陪京甚至一脚就可踩碎它,踩碎这脆弱的堡垒。
      良久,如玉才开口道,我不爱……那就没人爱了。他故意将断句拉的很长,他看到曼璇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闪而过,他有些得意。
      你想不想得到她?
      想。
      我给你个机会,你想不想争取?
      想。
      我们来比赛,好不好?
      好。
      无论谁胜谁负,都要信守承诺,你能做到吗?
      能。
      好,我们要走了。说完他就真的拉着曼璇往门口走。
      如玉急忙拉住他们,慌张道,你还没有告诉是什么比赛呢?
      到时我会通知你的,关于比赛方式与时间,我发誓你不会等太久的。陪京笑的特别,仿佛胸有成竹。
      但曼璇会同意吗?
      你同意吗?陪京低头看了一眼曼璇,问道。
      我……只要你说得我都同意。她狠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陪京转头问如玉。
      我能跟曼璇说一句话吗?
      说。
      我一定会赢,不辜负你的期望。
      我什么时候期望过啊?曼璇气得扭头就跑,身形仍轻盈如雨雁。
      如玉呆呆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陪京的离开,当然也就没有看到他阴寒的脸色。
      战斗已从这一刻打响,
      硝烟燃起,
      不归路就在前方。

      屋内宁静,
      昏黄,
      烛光已微弱。
      蜡炬成灰泪始干。
      曼璇守在烛光前,没有流泪,一滴也没有。
      她看着微弱的火焰,联想起人的一生。人的经历岂非就跟这烛火一样,由强到弱,最后灰飞烟灭。少年时的朝气,青年时的梦想,中年时的野心火一般的旺盛,它可以照亮人世间最美的东西。但老年的迟暮就会使他们不停的回忆过去,回忆曾有的辉煌。蜡烛旁的残油不就正像是老年人的记忆吗?它们围成一圈,伴随蜡烛走过最后一段历程,并一直□□的簇拥着蜡烛,不让它倒下去。但最终它还是会倒,它还是会有燃尽的一天,就像是每个人都会死一样。
      曼璇想到了死,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当然不想死,她还年轻,她也美丽,她也不希望身边的人死,这样会让她感到是自己死了一般难过。
      但她今天差点见证了死亡的发生。
      就在那间有着雪白墙壁的大屋子,就在她看见□□那一刻。
      她忽然觉得如玉不能死,他仿佛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他死了,我的人生岂非有了某种意义上的缺失。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她拒绝让这个想法停留太久,她不能想别的男人,她已决定将一颗最纯净的心奉献给陪京。无条件的为所爱的人献出一切,这也是每个女孩子心里永远的愿望。
      但这个愿望何时实现呢?陪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他为什么不能与我分享呢?他真的愿意拿我当赌注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远没有想象中的近。
      她一人围着幽暗的烛光,
      陪京呢?他又到哪去了?
      泪满眶,
      泪花晶莹透明。
      忍住泪水,
      她已学会坚强。

      清晨陪京回来,一脸的沧桑与疲倦。曼璇对他一如既往,并无骄纵,也不娇宠,这也是男人最喜欢的方式,存在于周围的一切可能中,从不拖拉。生活惬意,温暖的阳光在冬日出现的恰到好处。两人常常在午后一起晒太阳,体会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
      他们就在这个位于地安门的简陋的小院中度过了一周,舒心的一周。
      一天,陪京起的很早,趁着晨露匆匆离去。到了下午回来,神色不安,眼神游离。
      曼璇知道宁静的日子结束了,她默默的低下头,收拾着房间。
      他走过来,给了她一个轻柔的吻。
      彼此释然,并心存感激。

      如玉看完信,随手仍在了桌上。一旁的小红忍不住问道,少爷,谁写的?同学,我的
      一个好同学,如玉笑着道,对了,曼璇找到了吗?
      没有,但我们已联合了警方与有关当局密切关注此事,董事长也动用了复杂的社会关系,许多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也跟着帮忙。大家都力争以最大的能量确保您的婚姻顺利,您真应该感激大家啊!小红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
      如玉听完皱了下眉,看来我承载了太多的希望啊,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去把小蓝找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不久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站在如玉身前,有些腼腆,手垂在裤脚,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显然他不是常见如玉,所以拘谨。
      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挑战书。
      小红和小蓝都在听。
      我面临一个难题,但我要超越它,超越它就能获得幸福。你们认为我应该去超越它吗?
      许久,小蓝颤声道,您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们。
      如玉对这个回答很欣赏。我的答案也是你们的,但不一定是董事长的。
      所以你需要让董事长赞同你的答案?
      所以我找到了你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公子需要我们帮忙,本不需这么客气。
      我对所有仆人都很客气,我本就是个随和的人。如玉半躺在沙发上,贵气十足。
      小红小蓝听完如玉的详细吩咐,亦步亦趋的退了出去,关门的动作缓慢而小心。
      如玉看着他们两个的离去,突然觉得滑稽,滑稽的可笑。他们生活在现代,却都对我称呼少爷,如若回到二百年前,他也许喜欢这个称号,但此时听到,他只想吐,吐在他们身上,吐在他们可怜的尊严上。
      但如玉并不看轻他们,他也从来不敢。
      任何一个人能爬到如玉贴身保镖的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自己的血,抑或是别人的。
      他们不会在乎。
      所以如玉要在乎,在乎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血。

      信封再次被拆开,南宫集团的董事长在看信,认真的看。
      他是这个拥有上百亿资产的财团的最高管理者,他有挥金如土的资本,像他这个年纪兴趣本已不多,为什么还对权力执迷不悟?难道权力已变成他最后的兴趣?
      南宫龙已到了退休的年龄,集团内部有明确的规定,无论是谁都有精力衰弱的一天,董事长也不例外,所以他正在享受最后一点工作的乐趣。再过几年,南宫如玉就必须肩负起这份荣耀,而他也只能从钓鱼中打发剩余的时光。
      但至少现在他还威风凛凛,他还代表着南宫家的旗帜,他不能倒下,决不能。
      年轻人应该去锻炼。小红竟然先开了口,他看着南宫龙的眼神,并无尊敬。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坐这个位置,才能坐的更稳。小蓝竟然也说话了,他的眼神并不闪躲,谈吐亦不囹囵,腰板挺的很直。
      好,那我答应他了,你们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帮助他,自己去凭实力一定会得到的。南宫龙说话的时候腰躬的很深,语气充满惭愧。
      你最好同意,因为你根本没有选择。
      小红小蓝态度强硬的奇怪,他们岂非刚才还对公子敬若神明?怎么此时对公子的父亲竟然冷漠乖戾?他们刚才的恭维媚态哪去了?
      南宫龙没有任何特别的反映,难道他真的逆来顺受?他为何要忍受?
      他还是一动不动,呆坐良久,然后起身从怀中拿出了条手帕,小声呢喃道,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要回家了。他的手有些颤抖,但手绢光滑艳丽,且崭新,与粗糙枯干的皮肤格格不入。老人将手绢放在怀里,慢慢留下了眼泪。

      如玉站在窗前,俯视着三环路的街灯。
      街灯错落有致,井然有序的排列,茫然矗立在街道两侧,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朝着某个方向飞驰。但它们呢?它们没有方向,只为照亮前行的人们,日复一日。
      如玉看着它们,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竟然不如路灯,它们还可以点亮夜色,指引人群,自己呢,自己做过什么?
      他甚至没有为南宫家做出哪怕一点的贡献。
      他第一次感到惭愧。
      早晨读过了信,思索良久,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中,警醒自己的头脑,之后休息片刻,两杯低糖咖啡,让他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信的内容他已反复阅读过,当然是陪京寄来的。大致内容是定了比赛规矩,在一个月内陪京带着曼璇躲藏,而如玉只要能找到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就可迎娶曼璇,如若找不到,则向媒体宣布放弃。前提是如玉只能随身携带三名随从,可派人探听,但不得由他们干预抓获,而如玉本人也只能通过情报找到他们,这样才算成功。落款处还写了不得反悔四个大字,鲜红醒目,仿佛蘸了鲜血书写出的,足显诚意。
      如玉现在已将内容烂熟于心,等待他的将会是怎么做了。
      他能怎么做呢?
      他甚至觉得这个游戏愚蠢、幼稚、可笑。
      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这辈子得到曼璇的最好机会。
      他只有抓住这个机会,
      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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