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蜻蜓》楚舒月

20、第 20 章

　　第20章
　　大四开学后不久，系里就传来消息，不仅姚春花的作品“镜花水月”连续三年蝉联冠军，而且还成为所有参赛作品中拍卖价最高的一个，售价一万元人民币，一时姚春花成为系里的焦点人物。
　　易扬听到消息也吃了一惊，姚春花反应倒很平淡，易扬说道：“听说系里奖你五千元，你抽空去领吧。”
　　姚春花说道：“你去吧，让系里转到你卡上得了。”
　　易扬说道：“五千块不是个小数目，你打算干什么？”
　　姚春花一笑说道：“吃了它！”
　　易扬问道：“你吃的完吗？”
　　姚春花说道：“吃不完，还是存起来吧，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途。”
　　易扬问道：“你知道是谁买你的作品吗，听说是个美籍华人，去年才回国的，好像以前也是景观系的，算起来还是系友。”
　　姚春花愣了一下问道：“那人不会姓齐吧？”
　　易扬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齐雨？”
　　姚春花说道：“是呀，我见过他，他是张老师以前的同学，两人有很深的渊源，盆景里的那块石头就是他当年送给张老师，后来张老师又转送给我的。其实，我这次创作的灵感就来源于他们，你知道吗，图书馆门前的那棵雪松就是他们当年一起种下的，张老师独自守候了四十年，到死也没等到他，他们之间的约定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还是什么？”
　　易扬说道：“大家都说张老师是年轻时丧偶，一直寡居，原来是她的爱人出了国没回来。”
　　姚春花说道：“张老师一辈子没嫁人，她是不想别人纠缠才谎称自己丧偶的，不过恋人回不来和丧偶也没什么区别。泰戈尔说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心灵，可是这人的心一旦变了，那就会成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隔着两颗心的人就像是站在银河两岸，只能相望而不能企及了。”
　　易扬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可又觉得她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说道：“你说的我不太理解，他们相隔两地，隔着那么大一个海洋，的确有太多东西阻隔他们了。”
　　姚春花摇摇头说道：“距离不是问题，心灵上的距离才最可怕，隔得太远，时间太久，最初的海誓山盟最终都化成了泡影。张老师应该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最终放下了这段情感才会把石头送给我的。我问你，如果心里真的惦记着对方，四十年，难道连一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吗？‘芦苇韧如斯，磐石无转移’，人心已变，当初鉴证情感的信物便成为可悲的嘲弄，愧疚之情并不能改变什么。”
　　易扬搂着她说道：“不要替别人伤感了，至少我们现在是幸福的，你就不要多愁善感了，你知道吗，你那件作品在武汉盆景拍卖会上大家都以为是出自一位饱经沧桑的人之手，当得知是个学生的作品时都不知有多惊讶，你呀，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那么多感悟呢？”
　　姚春花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我喜欢看历史的缘故吧，在历史故事中，悲剧总是惊人的相似，而历史总在不断的重演，看多了别人的悲欢离合，自己也不知不觉多了些感慨。”
　　又过了几天，系里通知姚春花到系办开会，姚春花去了才发现原来是那位姓齐的老人想要和她面谈，老实说，姚春花从心底对他是有些排斥的，不过系里的领导却很重视这次面谈，专门把最好的会议室留给了他们。
　　齐雨见到姚春花很激动，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太像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她，简直就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春花，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能到美国去，我在那边有一个盆景贸易公司，特别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我这次回国其实也是想挑选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给他们提供一个更大的发展平台，你愿意吗？”
　　姚春花注视着齐雨，只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四十年果然可以让人脱胎换骨，成就一番大事业，相比之下，张老师的生活就平淡多了，几十年如一日，守在狭小的盆景园里，除了白发和皱纹，除了膝下送走的一批批学生，就一无所有了。
　　姚春花平淡地回答道：“谢谢，我不想去。我不想离开家乡，我也不想离开我的男朋友。”她回绝地很轻松，仿佛她拒绝的只是一缕清风，一片树叶，或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齐雨愣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像，真像，她当年也是这样拒绝我的，一点都不考虑我的请求，那时我和她相恋没多久，就被公派到国外，我想带她走，她一口回绝了，她说她就在这里等我，无论多久。我以为我会很快回国，可后来世事难料，我后来没能如期回来，再后来我在美国有了自己的事业，也组建了新的家庭，我和她就再没有了联系。”
　　姚春花说道：“张老师为了守住承诺，不惜自降身份，说自己是丧偶，独居了一辈子。”
　　齐雨点点头说道：“这些我都听人说了，是我负了她，害了她一生。”
　　姚春花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您还是把机会给别人吧。”
　　齐雨笑道：“也许你有一天会后悔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想通了，再和我联系。”
　　当易扬得知姚春花一口回绝了齐雨的请求时，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论。易扬认为她太感情用事，是自毁前程，放着大好的出国机会白白浪费，姚春花却不以为然。
　　又过了一些时间，易扬突然变得繁忙起来，系里也纷纷传言易扬可能会出国。当杨硕把这个消息告诉姚春花时，她还一笑而过，将信将疑，毕竟易扬还没有亲口对她说。到了元旦的时候，易扬告诉她，他要出国了，作为交换生到美国完成论文，是齐雨提供的机会和担保。
　　姚春花听完却很平静，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易扬说道：“快了，再一礼拜签证就会下来，就可以走了。”
　　姚春花说道：“那五千块钱就给你买机票吧。”
　　易扬有些意外，他以为姚春花知道后会和他大闹一场，没想到她反应却如此平淡，他想了想说道：“我会尽快回来。”顿了一会儿又说道：“要不你找一下齐雨吧，他可以帮你出国。”
　　姚春花摇摇头说道：“我不出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武汉等你，三年，你回来，咱们就好，不回来，咱们就散，我不会像张老师等你四十年的。”
　　易扬说道：“我一定会来。”
　　姚春花转头看着窗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