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一叶》剑魔岳不群

7、第7

　　第7
　　叶子安进了医堂之后，在场的众人却始终忍不住议论起她来，尤其是她最后以气海强行吸收别人的气劲这一招。在比武史上不是没有人做过。尤其是两个修习同派武学的人之间，经常会有这样类似气劲合体的现象。
　　只是，一般人的武学多少有几分不同，而丹田又是习武者的最大命门，谁又会去赌这百分之一的机会，用自己的最关键的命门去吸收对方的武功呢？
　　若是不成功，气海大毁，不就从此成了废人了么。
　　可是叶子安去赌了。还赌赢了！

　　“这个丫头，我还以为她变乖了。”族长的话语让人听不出喜怒。
　　“族长。我看她这手段，胜之不武啊，不如取消她的资格？”叶大恒乘机进言。饶是见识他的气度，可是这种小人作风还是让岳非大为吃惊。
　　“这怎么可以。”
　　“她开始都躺下了，却是装了。还偷袭小儿，这种手段，岳大人你身为主持人，难道就取消他资格么？”叶大恒看族长面色凝重不发一言，自以为已经得到了默许。
　　毕竟，他的儿子叶德好歹还是个人才，而叶子安，已经是个废人了。
　　“比武又不是只靠武力，若是只单纯比气海大小，我们还办个什么比武。”岳非很是坚持。
　　“哼，把纳元丹，给这种废人，我是不服！”叶大恒说出了心里话，两人在族长面前也是争执不下。
　　“赢了便是赢了，我们叶家何尝在乎过手段。”族长看了叶大恒一眼，目光深邃。

　　此时的叶子安却全然不知位高权重的贵宾们为她在争论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进了前十好生开心。
　　她全身上下缠了许多绷带，而身边伺候着的是两个好友。蔡问和上官小红。小红还特意带了一碗猪腰子炖红枣的大补汤，也是不顾叶子安的口味，硬是一口一口的喂着她。
　　“一点都不好吃！”叶子安抱怨到。
　　“乖一点！”
　　“哈哈，哈哈。”

　　最终的决定还是算叶子安进了前十。那一枚纳元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被送到叶子安手中。
　　而前十的决赛则在十天后举行，给勇士们足够的养伤。而前三的奖励，则是由京城藏剑武院提供的进学机会。藏剑武院作为大楚国最强的武道院，已经足足有三年没有收过徒弟了，往年收徒，也只在各大世家选一二人而已。至于望海这种小镇素来是没有资格的。
　　除了许多年前的那一次，选了族长亲孙叶剑雄。据说叶剑雄如今已深得朝廷赏识，在皇室面前也说得上话，是数一数二的大红人了。足见这个藏剑武院的地位。
　　至于藏剑武院的武功修为，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武圣谢藏剑便是武院院长。谢藏剑的修为之高，天下无人可以比肩，一人能对十万大军的神话，至今是诸多习武人的梦想。

　　当然，我们的叶子安小姐就不准备参加决赛了。毕竟争个前三完全没有必要，搞不好还要丢了卿卿小命，何必呢。
　　倒不是说没有想法，而是实在没有实力。现在叶子安最想做的，还是服下纳元丹，好好增长一波实力。毕竟气海不足是她最大的缺陷，而这一缺陷，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追上了。
　　休养了几天之后，叶子安取出了那枚纳元丹。这颗纳元丹品质非凡，是来自藏剑武院的正牌产品，一打开盒子，就有一股浓重的香味，沁人心脾。
　　叶子安气海大毁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充足的气劲真元了。此刻叶子安立刻运转起云中决，让真气游走全身，一如往常，真气在全身游走的非常顺利，气劲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已经由小变多，由细变粗。
　　所谓练武之道，首在练气。叶子安当年被称作天才，最主要就是她练气的速度极快。相信整个望海镇上，没有人的练气速度比她更快。想到这里，叶子安甚至有小小的自负。
　　可是这一股气劲终究还是要藏到丹田气海之中，以备平时的使用。否则你练了也是白练。只是叶子安的气海，如今似乎一个巨大的空洞。但凡气劲一入气海，其中十之八九不知怎么，就通过那个空洞流失到莫名的空间里去，能剩下十分之一已然是大幸了。
　　整个望海的习武之人中，恐怕没有人比叶子安存气的能力更弱了。
　　但是纳元丹却是不同的。纳元丹是直接生自气海，与往常习练的气劲的途径不同。相当于避过了那个巨大的洞。
　　果然，叶子安一服食纳元丹，瞬间感觉一股巨大而充盈的真气，由丹田自然而生。这种充实的感觉，若是用一个简单的词来说的话。就是“爽”！
　　足足有八年没有那么充足的气劲了吧。叶子安将这股气劲小心翼翼地引导，在丹田里四下游走，滋润平时完全没有什么进账的气海。整个人仿佛都充满了精力，大战之后略些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此时竟有一丝微红。

　　可是，那个巨洞仿佛又出现了。
　　叶子安的气海之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巨洞，而且这个洞越来越大。甚至形成一股引力般开始吸收那些来自不易的纳元丹精元。
　　“糟糕！”叶子安面色大变。平时只要气劲进了气海，好好保存，就不会再流失了。可现在看来，这纳元丹的精气也要被夺去十之八九，那可就糟糕了。
　　叶子安强运云中决中的纳元守一的心法，将气劲牢牢守住。奈何那气海中的巨洞也有了灵性一般，加大了吸引力和叶子安争夺起现下的这一块肥肉来。
　　整整一年份的精元啊。以叶子安修行精元十分只能得一分来算，等于是将叶子安这整整八年的修行效果强行提高一倍啊，叶子安怎么会认输。
　　豆大的汗滴，从叶子安的额头上滚落，她的衣衫更是半湿，隐约现出十八岁女生姣好的身躯。

　　过去了整整有二三个小时，叶子安这才收功。她擦去额头的汗水，大松一口气。
　　在和气海巨洞的争夺中，她总算是第一次占到了上峰。这一次，她得到了十之八九，而流失的不过十之一二。照□□的话来说，这是典型的九一开啊。而且，这一次，她是占大头的那头，怎么不让人开怀大笑啊。
　　而这股气劲大大补充了叶子安的能为，坦白说，是整整提高了她近乎一倍的气海。想来这叶府十个得到纳元丹的人之中，没有人比她的收益更大了。
　　若是能有更多的纳元丹，相信，可以完全将这落下的功夫补足了。
　　是啊，若是能独得十颗纳元丹，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也许到京城去，去藏剑武院之中就可以有更多的纳元丹了。甚至能医好自己的气海也说不定。
　　可是，一转瞬，叶子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究竟藏剑武院虚实如何她完全没有底数，光是决赛之中拿到前三之位她就毫无把握。说到底，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天才少女了，这一次已经用了她最大的能力，以她的气海，以后别说是和叶如尘，叶道这种高手。即便是和叶德，她也会渐渐拉开差距。
　　想到这里，叶子安有几分泄气，也许，这就是人生。往往，你总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虽然这是天意。

　　好在叶子安从天才成为废人已经足足有八年了。很快她就收拾了心情，走出家门，正遇到蔡问和上官小红在院子里干活。
　　这次两人正在做酒酿圆子。这圆子本是望海镇每家每户过年时都会吃的东西，尤其是逢上冬至，更有吃了圆子才算过节的说法。这酒酿圆子里加了酒，更加香甜，吃完之后酒气发散还有一点暖味，实在是绝赞的冬日美食。
　　“哈哈，我也来做。”叶子安也要加入战局。
　　所谓战局实在也是怨上官小红，这小丫头名为丫鬟，却实在是这院子里的半个小主子，不，简直是比叶子安这正牌主子还要难伺候。
　　这小姑娘这时候嫌弃蔡大哥包的圆子不够圆，调皮地在他脸上抹了面粉。那蔡问不好意思还击，反而让她上了瘾。直把蔡问的脸上抹成了大白猫才算。
　　叶子安轻摸了一点面粉，作势就往上官小红的右脸上抹去，小红不依别过脸去。那面粉却被一股气劲所带从另一边在小红的左脸上划了一道。
　　“哎呀，见鬼了”上官小红吐吐舌头，转身就往院子里躲。
　　叶子安玩得兴起，手上面粉随着气劲连连发送。那小红怎么躲都没有用，顿时也是满面挂粉，白里透红了一番。
　　“呜呜。姑娘，你欺负人家不会武功啦！”上官小红好是不服，心里却是为叶子安的伤势好转而高兴，跑过来，也不擦脸，只搂着叶子安的手。“亏我天天炖猪腰子汤给你喝。”
　　“别了。可把我吃腻了。”叶子安一笑。“晚上我们烧个鸡来吃，喝点小酒，最近也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上官小红想到吃，顿时大馋,“不过姑娘爱吃，我陪你。”
　　那蔡问却是颇懂武学，看叶子安的出手更甚从前许多便知道那颗纳元丹对叶子安大有裨益，好处极多。
　　“小姐，吸纳了纳元丹几分？”
　　“十得其九。”叶子安竖了一个大拇指，满面是笑，“一颗纳元丹，比过我八年修炼。不过这一颗纳元丹下去，我的那小破气海也满了。只怕这辈子也就这水平啦。“
　　纳元丹的服食是有上限的，一般人若不修炼武学，气海也不可能充盈到哪里去，但对叶子安来说，自然是假的。只怕再来二十颗纳元丹，叶子安也吞得下。但这事情，叶子安实在不愿让蔡问知道，这烈性好男儿，为自己操了太多的心了。
　　蔡问心思虽细，但是实在想不到这种细节，只为叶子安的武功修为止步于此而暗暗掉泪。“小姐莫急，我们好好寻访，总归是有办法医治你的内伤的。“
　　“她这伤啊，依我看，也确实能好。“
　　正说话间，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诱人的女子声音。不消多说，这是方才医堂里的那位姐姐，李十三娘。

　　“久不见了，小安。“李十三娘二十多岁，正是女子最吸引人的年纪。她这次来，头面上倒是没什么打扮，只是那一身旗袍却是竟现身姿，一件白狐皮的小外套，又衬得脸面白皙，实在是女神中的女神。
　　蔡问和上官小红并不知道她和叶子安的关系，这时候都惊呆了。
　　“我和她，也算是旧相识了。“叶子安笑到。
　　“哼，那是因为你打小就不爱惜身体，和那个叶如尘一个德性，老是受伤。这一受伤就往我这里跑，一来二去，就熟的很了。你倒还好，那小如尘若不是最近勾搭了那玲玲，别人还倒还以为老娘吃嫩草呢。”李十三娘捂嘴做微微嗔怒，那模样极其诱人。
　　叶子安心中想，若自己是叶如尘，也实在难保不被这样的大姐姐所诱惑啊，被吃一波嫩草也是人生大乐啊。
　　“你今天有空来找我。”两人转回正事。
　　蔡问却记挂着李十三娘进门那句话。“是啊，这位小姐。你刚才说我家小姐的病还有得治，却不知如何治？若是小姐的病能好，我们对您是感激不尽呐。”
　　“哟，瞧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有办法了。”李十三娘望向叶子安，叶子安心知肚明，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让李十三娘去把脉。
　　那李十三娘抓过手来，伸出如兰手指，轻轻搭在叶子安的手腕上。
　　“你当年气海大损之后，那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弥补。到最近，我终于有了几分眉目，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是有相当把握能让你好个七八层。”
　　“脉象比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要强了许多，是刚吃了纳元丹么？以你的情况，只要多吃几颗纳元丹，小尘子也比不上你。”
　　“姐姐，哪里的话。习武还是要自己努力的，哪里可以只靠纳元丹。”
　　李十三娘的表情却浑然大变，那眉头微微蹙起，似是遇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刚才服食纳元丹之时，可否感觉到有几分异常？比如你那气海的洞？”
　　“这！”叶子安细细一想，“那气海破洞似乎比平时要强上几分，有一丝吸力。我废了好一番功夫。不过纳元丹还是吸收了。”
　　“糟了。”
　　“怎么！”叶子安还没有反应。蔡问和上官小红却已经大惊，两人神色紧张地望向李十三娘。
　　“我也不知道。只是你的气海破洞在增强。我有几分担心，你现在的修为也会慢慢被这个洞所吞噬！”李十三娘话语轻微，声音依旧好听，在场众人却是皆是一震。
　　若是那个气海大洞逐渐增强，叶子安别说想要提高修为，只怕现在的武功修为也会慢慢失去，到时候，真的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曾经的天才，八年光阴过去，停步不前已是痛苦，若是再退步。那该叫叶子安如何自处。
　　“也许是命运，做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叶子安叹了一口气，终于只是这样淡淡地回答。
　　“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这里有些丹药，应该能够控制你的气海破洞。只是要想完全修复，只怕还要以毒攻毒。”
　　“何为以毒攻毒？”
　　“说来简单，你的气海破洞不断吸收你的气劲。但这个气劲流失总是有个尽头，若是有许多功力，瞬间涌入，将它填满。将这头饿兽喂得饱饱的，自然就不会再流失了。”李十三娘说来信心满满，尽似仔细思量过。
　　“不可！”叶子安却一口回绝，难道她竟不想恢复自己的伤势。
　　蔡问却是个懂事的，“李小姐，若是可行。我愿意将自己的一生功力都用尽，只要能救得了小姐。”
　　“蔡大哥！你不行的。”叶子安咬着嘴唇，却不愿再说下去。
　　李十三娘看叶子安的表情却是懂了几分，“小安，你已经明白了？我也是经过上次你和叶德的比试才想明白。若是找个修炼云中决的人，以他的功力填补你的气海，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这个人却要亏损自己的修为，想来想去，整个望海，也只有族长可以了吧。”叶子安冷冷的，“你是为族长做说客。”
　　“是的。”李十三娘不曾想叶子安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细节。一时哑然。
　　“这世上哪里有免费的晚餐。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族长交易的了。请回吧。”
　　“参加比武大赛决赛，打进前三，这也不行？”
　　“拿什么去打？”叶子安摇摇头，又是轻叹息，“我现在的武功，别说要赢叶道叶如尘，就连叶虎，叶玲玲也打不过。”
　　“若是再给你一颗纳元丹呢？”李十三娘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又是一颗纳元丹。
　　“你！你们究竟是按的什么心！”上官小红只觉得这个女人来者不善。要差遣她家姑娘去做什么冒险的事。

　　冬日的午后，阳光明艳。
　　可是四下里有西北风呜呜的刮起，众人不禁觉得身上有些许寒意。
　　“族长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能进前三，家族就会全力培养你，如此，他就算损耗一些功力为你治病也是值得的。”李十三娘说。“家族内部其实也不全是族长可以控制的，尤其是李大恒，势力越来越大。这次族长就是想用你来打压一下他们。”
　　“晾了我们姑娘八年了，现在总算用得到我们姑娘了，这才想起来。”上官小红还是喋喋不休，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可是，即便是服食了两颗纳元丹，我家小姐和他们的差距还是很大。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叶道一心想置我家小姐于死地。”蔡问摇摇头，这个诱惑很大，但是危险也很大。
　　“我考虑一下吧。”叶子安说。

　　那一夜，叶子安翻来覆去不能成眠。
　　其实，她的内心是有武者的雄心的。但是这次的难度实在超过她的想象，她这八年的努力不过是别人一年的修为，即便算上两颗纳元丹，也不过赶上两年。
　　也就是说，她和别人已经差上整整五年了。是的，她和叶如尘如今已经差了足足五年，何况那人身边已经有了别人。那叶玲玲温柔体贴，又是族长亲女，她拿什么和别人去比？
　　这五年的差距，已经足够天才沦为普通人。
　　可是若她真的无动于衷，那气海的巨洞只会越来越大，只怕，就真的成了一个普通人，从此碌碌无为过此一生。
　　可这样，不好么？

　　叶子安叹了一口气，机会就在面前，可要你用性命去换，你会去么？
　　“是谁！”叶子安猛听见屋顶上有一阵声响，说话间已经披上衣服追将出去。对方却似乎是故意引她出来，不消片刻两人停在一片密林之中。
　　“你究竟是谁，引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叶子安觉得来人并无恶意，但又实在想不通是谁。
　　“是我。”那人回过身来，竟是叶如尘。
　　“你，你怎么来找我？”叶子安一愣。
　　“我听说，李十三娘给你开了一个方子。”叶如尘问道，语气凌厉，倒像是质问。
　　“没有啊，我这气海怎么还有救。”叶子安言不由衷。
　　“何必瞒我！有，是不是。”
　　叶子安看出他眼中的决绝，却实在不愿意牵扯上他。毕竟他已经是别人的了。“即便有，又与你何关。我这几年还不是这样过来，我已经决定了，不去参加什么决赛，就这样过一生也挺好。”
　　“我可以把自己的修为给你。”
　　这一句，叶如尘说起来却反倒是轻松。仿佛他给叶子安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东西，并不是他这十年来的刻苦修炼，并不是他的一身修为。
　　“你，为什么！”
　　“这望海不是只有族长一个人有这个能为。我和你修炼的都是云中决，用我的修为去填你的气海空洞，不是正好麽。”叶如尘话语平静，“何况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我叶如尘，一生都不愿欠别人。”
　　“可我，喜欢你欠我。”叶子安别过身去，泪流满面。昔年，两人一起的朝朝暮暮一点点浮现在她面前，那时候她和他都不过是小孩，如今，其实也没有长大。
　　“我明白你，我想你，你绝对不会甘心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那么，你甘心么？”叶子安问他，“好好赢了比试，去参加藏剑武院。还有那个叶玲玲，她对你也很好。”
　　“玲玲。”叶如尘沉默了一下。
　　“我的事情，不必你担心，你好好准备比赛吧。”叶子安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叶如尘还要挽留，却终于没有开口，只呆呆望着那个人走远，一如许多年前。无可奈何，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