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苍痕幻夏

7、柠檬草 Chapter7

　　那个男人和斯比利特缠斗着，庭院中的猫薄荷受到波及，空气中充斥着薄荷的气味，浓郁的让人有些难受，两人显然都不是普通的人类，从被摧毁了的凉亭就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和我一样拥有特殊的能力的，我能猜测出斯比利特是吸血鬼，但我更加好奇的，是救我的这个男人拥有怎样的能力，他一定比斯比利特强很多倍，因为几个回合的交锋下来斯比利特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可那个男人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我说的话也许很令人难以置信，但你得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P先生的话让我把注意力打斗着的两人身上移开，我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他是那位书店的店主，你失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他了，他是你前世的恋人，你受了重伤离世，撒米尔为了能够继续和你在一起，便苦苦的寻找着你的转世，作为属下的我在福利院找到了你，但是因为受了刺激失去了记忆，我领养了你，带你带到塔镇，撒米尔在等待着你长大。”

　　我紧紧地盯着P先生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出些什么，可他的脸仍是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无从判断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至少从逻辑上看，他的话没有破绽。

　　“撒米尔，究竟是什么人？”我敢肯定撒米尔绝对不是人类，同时我也质疑起自己，我是人类？还是别的种族？

　　P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将我拉进怀里，收紧了手臂让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低沉的声音就像那日将我带离福利院时的一样，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说：“你是人类，跳跃时间的能力是你与生俱来的，而撒米尔……”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话移向了撒米尔，此时的他已经将斯比利特*近了角落里，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过了头，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斯比利特挣开了他的束缚，朝他的胸口重重一击，撒米尔猝不及防，整个人像纸片似的飞向了天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撒米尔！”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划伤了一刀似的，我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而他竟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的勉强，让我心疼的想要落泪。

　　“撒米尔小心！”

　　P先生的话刚在身后响起，我就被撒米尔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风声从耳边刮过，什么东西击打在肌肉上的沉闷声响钻进我的耳朵，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撒米尔环在我背上的手臂在颤抖。

　　“撒米尔，你别管我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说完之后我才惊觉这话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也许是前世遗留下来的记忆吧。抱着我的撒米尔听到我的话身子蓦地一僵，他更加用力的拥着我。

　　“别这么残忍好吗？”他的唇靠近我的耳廓，听上去格外的痛苦，如同祈求一般，我突然，对前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斯比利特的攻击忽然停止了，我又被撒米尔送回了P先生的怀里，P先生的掌心贴着我的眼睛挡住了我的视线，陷入黑暗之中的我只能靠着仔细听周围的声音才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风声一下子变得凛冽，猫薄荷的叶片在空气中摩擦着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被斯比利特的惨叫声掩盖，大约持续了四五分钟，斯比利特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消失不见，四周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的安静状态。

　　“撒……撒米尔？”实在是安静的太可怕了，我忍不住开口发出了点儿声音，P先生的手还死死地捂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我屏住呼吸努力捕捉身边的每一丝动静。

　　“嗯，我在。”略有些冰凉的手轻轻贴上了我的脸颊，P先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我的眼睛，阳光的突然造访让我一时无法适应，我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在我身前的撒米尔，他又变回了那个书店店主的样子，墨色的刘海很自然的分布在前额，金色的阳光下白皙的泛青的脸孔闪烁着璀璨的光泽，如翡翠一般的眸子里满是柔情，上扬的嘴角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无比，此刻他正认真的注视着我。

　　“事情你已经听你的养父说了吧。”他的嘴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血渍，脸也比平时看到的更加苍白，我忽然想起，我被救的第二天，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大概是我的目光有些炙热，他的耳垂染上了一层绯色，但仍是很认真的与我对视，他道，“我知道要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些事情会很困难，所以我愿意耐心的等待，毕竟我已经等了很久，不怕再多等几年。”他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咬字很清晰，“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我，或者，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只要你开口了，我一定不会再继续打扰，立刻消失在你的生活里。”

　　虽然他仍在微笑，但不知道怎么的，眼底却是一片悲凉，我甚至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心跟着他的话泛起一阵阵的刺痛，我都有些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但在他恳求的目光下，我指的点头作出承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谢谢。”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灿烂，碧绿的眸子弯成了可爱的下弦月的形状，像个孩子一样，只是，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我反而感到愈发的心疼。

　　一直到回自己的房间，我才想起来P先生还没有告诉我撒米尔究竟是什么种族，而且躺在床上仔细的想想，那个前生今生的事情，虽然能够说得通，但我反复思索几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是我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带着这些问题我辗转折腾到凌晨才扛不住身体的疲惫陷入了梦境，梦里面反复萦绕着的，是撒米尔那段深沉而深情的话，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一层浓重的雾气挡住了他的脸，只有他带着伤感的话语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短短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让我整个人都很没有精神，我下楼梯的时候P先生已经去上班了，他在桌上留下了早餐和便条，我吃着他留下的三明治，心里思索着该怎么询问撒米尔他是什么种族的，直接问似乎有些尴尬，可心里又好奇的不得了，像有只猫伸着爪子在我的心上不停地挠一样，十分的难受。

　　结果我一出门便看到了撒米尔，他像前阵子一样站在院子外向我这儿张望着，在看到我出来后露出了笑容，秋风吹过，我扯了扯脖子里的丝巾（用来遮住斯比利特的獠牙在我脖子上留下的伤口），快走几步走向他。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傻，脸不由自主的变得红扑扑的，头发也被风吹的乱糟糟的，我就这么直接的问他：“撒米尔，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话题很糟糕。

　　果然，他的笑容隐去了，他问我：“你很在乎我是什么东西吗？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种族，你会失望吗？”话语里满是掩不住的悲伤，他失落的低下头，我可以想想他碧绿色的眸子里凝了一层水汽的样子。

　　我当然立刻为自己的话辩驳，只是效果似乎不是很好，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化。

　　“我其实，不是很在乎你究竟是什么的……”只是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撒米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是恶魔。”撒米尔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你害怕吗，Alice？”

　　我望着他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出玩笑的意思，可是那双碧绿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瞳仁里，一片空明，秋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他眨眨眼，嘴角渐渐下垂，手也逐渐变得冰凉。

　　害怕吗？当然会害怕，有谁在面对着恶魔的时候会不感到害怕的呢？可是，如果恶魔是撒米尔的话……“我，我不害怕！”在撒米尔的手即将离开我的脸的刹那我莫名的一阵紧张，我赶紧捉住他的手，“真的，我一点也不害怕！”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

　　他的掌心渗出了汗，他的眼底蔓延起了笑意，他的唇角线条开始婉转柔和，撒米尔反手握着我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十指缓缓相扣，如同心灵的距离都这样渐渐的拉近了。

　　“嗯，我相信你。”

　　撒米尔的声音被秋风吹散，我呆呆的看着他，知道额角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干什么，但心里却一点儿也没有排斥的感觉，相反，隐隐还有些欣喜。

　　“你昨天，有没有受伤？”低沉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拥挤的公交车里撒米尔与我紧紧相依，我使劲地摇头，那时他将我保护的滴水不漏，倒是他……

　　“我没事，你怎么样？受伤的地方疼不疼，有没有去医院？”

　　撒米尔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将下巴抵在了我的肩上，他低声笑着，虽然没有回答，但我想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心跳的狂乱，脸颊也红得发烫，我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掠过的风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蜜的味道，十一月的秋末，似乎比往年温暖了许多。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恋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