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苍痕幻夏

18、 忍冬花 Chapter6

　　风自耳边不断地掠过，就算不回头看也可以感觉到天使L紧紧地跟在了身后，一进入森林的范围他就展开了翅膀，雪白的羽翼使他很快就和我并列，甚至都快要反超到我的前面去了。

　　“Alice，抓紧我。”如果只是比速度的话我可不比天使差，我扭头停下动作踩在某棵树的枝干上，借助停顿的动作反身往另一个方向移动，趁着天使L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将翅膀张开，飞行加上瞬间移动，应该可以赢得将Alice送到安全的地方的时间的。

　　山林很大，来回躲闪几个回合之后我成功的将Alice安顿在了某颗不起眼的树上，虽然我希望她能够跳跃到别的时间里躲一躲，但她执意不肯，我拗不过她，只能在她身边布下结界以求暂时的安全。

　　“呐，撒米尔，我有没有说过，你的黑色翅膀比天使的漂亮多了？”坐在树枝上的Alice努力的将自己隐藏在树冠之中，她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帽子的脑袋看上去小了一圈，干枯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胸口，实在算不上漂亮，而且神情也有些疲惫，但是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可爱的味道，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那位天使的脸确实比你的脸要漂亮。”说完还故意吐了吐舌头。

　　可惜我是没有什么时间去教训她了，只能胡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惩罚，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正面攻击天使L，同时也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忽略Alice的藏身之所，我必须要将他带离这片区域。

　　“撒米尔，你想引其他天使过来吗？”锁链缠上我的手腕，天使L猛然贴近我，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似的，他用力扣着我的手腕将我重重的扔进了厚厚的积雪地里，厚实的积雪温柔的接纳了我的躯体，没有受伤，但是脑子一下子懵了，失神的刹那Alice已经被天使L发现并抓住了，被锁链紧紧裹住的她虽然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但并没有放声惊叫，只是紧闭着眼睛不说话。

　　“撒米尔，不许动！”Alice的脖子被天使L扼住，已经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的她脸涨得通红。

　　冰凉的雪让我不得不冷静下来，我陷在积雪里仰望着悬在半空中的Alice和天使L，Alice的脸已经泛出青色，天使L的手忽的松了，可不一会儿，他虚空一抓手中依然多了一件武器，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Alice搭在胸前的一缕头发便被切割，慢慢悠悠的落到了地面上。

　　缓缓收紧的锁链如同蛇一般游走上了Alice的颈项和手臂，那些令人作呕的倒刺伸出了它们的獠牙，没有戴围巾的Alice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见了血，细长的伤口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一个圈，伤口不大但深度足够血液喷薄而出。

　　这是天使L一贯的捕猎方式，直到猎物窒息前的那一刻，他才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撒米尔，不要轻举妄动哦，她的命，可掌握在我的手中。”天使L的话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攥着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着，我不想动用它，但似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突然收紧并发出攻击的锁链让Alice发出了惨叫，殷红的血液如雨滴一般从Alice的身上溢出、落下，恍惚之间，像是血红色的花瓣一般不断地落下，慢慢的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漆红的一片，所有的色彩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东西崩坏了、消失了，汹涌前来的力量，瞬间溢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意识虽然模糊了但精力却是从未有过的充沛，似乎只要轻轻吐一口气，世界便会转瞬陷入黑暗之中，摆脱了束缚，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天使L还未做出反抗便已经被我的手掌穿越了胸膛，他的心脏被我握在了掌心里，虽然他已经疼得血色尽失但脸上仍挂着笑容。

　　“喂喂，我只是叫你杀了我，没让你暴走啊，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没事儿玩热血沸腾的，还有没有一点儿恶魔的样子啊。”他的嘴角扯开得很勉强，但嘴角的血丝却让他的脸看上去异常的妖孽，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但话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他啰嗦道，“撒米尔，你最好赶快清醒，否则上面一口气派好几个天使过来你可招架不住的，记得要藏好你的小情人，话说我只是弄了点儿幻术你至于要暴走嘛，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的封印能那么容易解开还是我帮的忙呢，可不是每个天使都和我一样有好心肠的……呐，赶紧解决我然后清醒过来吧。”他高举起手臂做出要狠狠劈向我的样子，几乎只是一秒之间，他的心脏被我捏成了一团肉泥，而他的躯体则在瞬间化成了粉末。

　　天使已经被我解决了，可是还感觉不够，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荡荡的，手上黏腻腻的，血液的腥味不断地刺激着我的不满足感，我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些什么，但是充斥在四肢的力量在叫嚣着什么，我需要发泄，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东西，都要做好被我摧毁的心理准备。

　　“撒……撒米尔……”微弱的声音，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树木被击碎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满足，相反的，我变得更加心烦意乱，有一种丢失了什么东西的感觉，但存在于心里的那个角落空落落的，我不知道我丢了什么，但是逃不掉寻找。脆弱的房屋不堪一击，在脚底下奔走尖叫的人类看上去渺小而碍眼，他们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我，但这种目光却不能给予我快感，我只要轻轻勾一勾手指，他们就可以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

　　血液在沸腾，急欲找寻一个出口地它们让我感到难受，我收拢翅膀落在地上，他们惊恐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我的降落而收敛，甚至都有人开始了疯狂的哭泣，嗡嗡的声音在空气之中传播着，我蹙起眉，缓慢地走近他们。

　　“撒米尔，停下！”

　　是谁的声音？我的面前忽的猩红一片，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一个女生，没有强烈的魔法的气息，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我抬起手臂穿过她的胸膛，她应该就会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了，就像那个啰嗦的天使一样。

　　“你要……杀了我吗，撒米尔？”

　　灼热的液体落尽我的掌心，滚烫滚烫的，像是要将我的手心烧出一个洞来一样，我即将穿过她的胸口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我，体内沸腾的感觉正在逐渐的消失。

　　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撒米尔，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呐，撒米尔，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要是能够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就好了，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觉得的，撒米尔？”

　　“其实我最近一直都在做这样子的梦呢，我梦到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可以看见撒米尔的脸，闭着眼睛睡着的撒米尔无防备的睡脸，真的好温柔，嘻嘻，你就当我想太多了吧。”

　　……

　　存在于心底深处纷沓而至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回荡在我的耳边，亲昵而熟悉的话语仿若被施与了魔法，莫名其妙却意外地让人安心，空落的胸膛被缓慢地填满，失去的东西，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渐渐压制住了身体里狂乱逃窜的力量，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明晰起来，Alice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她无声地流着泪，没有一丝声息。

　　“……怎么了？”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可怕，力量消散之后整个身体都乏力的很，肌肉酸胀骨骼也钝钝的疼痛着，我抿着唇看着Alice，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我心疼的看着她撞进我的怀里，帽子淡淡的清香钻进我的鼻子里，是很好闻的味道。

　　“撒米尔撒米尔撒米尔……”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但是一点儿也没有收声的意思，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像在找寻什么安慰一般，我轻轻收拢手臂感受着她不断的颤抖，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吧，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印象中的天使竟然被我给杀了，换做是普通人，估计早就害怕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拍拍她的背，她竟然忽的僵硬了，看来真的是被吓坏了，“以后不会再让你看到这样的景象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根本不是因为天使！”她似乎在生气，但落在我身上的拳头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道，她皱着鼻子思索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使话语不是那么的混乱，瞪了我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道，“你刚刚的样子，很可怕，我从来不知你可以伸手就破开了天使的胸膛，我是不明白天使和魔界具体有什么过节，但是……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

　　“我……暴走了？”

　　“……嗯。”

　　“你……害怕了吗？”

　　“……”

　　她垂着头看着地面，我沉下脸，或许真的是我太天真了，说到底Alice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虽然拥有时间跳跃的能力，但撇开这个不谈，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十七岁女生，没有过往的那些记忆的支撑，她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恶魔的一切，对人类而言，和恶魔扯上关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会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亲眼见证这些血腥的画面。

　　“撒米尔，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用说了，离开我也好，至少天使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了。”虽然天使L那家伙话说得快得连气都不带换一下的，但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安逸了这么多年，上面的天堂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重新追究起我的事情，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当初试图解开封印的Alice的，如今我出现在塔镇，他们应该也要行动了。

　　就算他们不会因为Alice离开了我而放过她，至少我可以离开学校用更多的时间躲在暗处保护她。

　　“……我不害怕！”就在我打算抽身离开之时，Alice抓住了我的手臂，“就算撒米尔是恶魔也好就算你会暴走也好，我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她目光笃定的望向我，“撒米尔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而且，我也一定会阻止你伤害我的。”

　　她的笑脸，缓慢地和那个沐浴在夕阳中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那时的她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撒米尔是恶魔也好使天使也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撒米尔就是撒米尔，不管你是什么种族，始终都是我喜欢的撒米尔啊。”

　　我该是有多幸运，才能够遇到如此爱我的人，即便是失去了记忆，还是会维护我，还是会不介意我的身份，还是……会愿意和我在一起。

　　“天使还会过来的，会受伤哦。”如果下定了决心要在一起的话，那么我真的应该和Z夫人还有P先生他们好好的谈一谈了，要对付天使，光凭我的力量，恐怕是没有办法保证Alice的安全的，或许，还有必要去找那个T学长帮忙。

　　“听上去未来似乎还挺危险的呢。”Alice眨眨眼睛，眼底满是笑意，“但是，只要有撒米尔在的话，就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对不对？你都能找到我的转世了，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吗？”

　　“……说的也是呢。”

　　该是欣喜的吧。我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冰凉的掌心有些僵硬的手指，但很快就回暖了，阴沉的天空缓而又缓的降落下细碎的雪花，踏入十二月中旬的塔镇算是正式进入隆冬了，时间流淌，不知道来年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但我想，只要有Alice在身边，不管有天使来阻拦，都是不用去畏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