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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霉运(1)刚人不成反被刚 ...

  •   隆博是一座著名的海岛城市,在这里长大的李况却在登上员桥号之前从没见过海。

      员桥号是一艘巨大的游轮,李况以前一直以为游轮也和小说里的渔船一样摇晃,这让他在进厕所干呕时总下意识扶着鎏金镶钻的洗手台。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因为被窦徵灌了太多酒而虚步的原因。

      船停着如海岛一样平稳,冰冷坚硬的宝石好像要嵌到他的肉里,愤怒是他登船时携带的唯一武器,现在磨掉了一些戾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决定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李况觉得自己之所以总能化险为夷,都是因为已经死去的姐姐李怡婷。

      尽管他不信任何宗教,也不认为有灵魂或超自然现象存在,但他知道姐姐对他的某些影响让他即使在极端情绪和酒精的双重操控下,也依然不愿意违背她的教导。

      “做听从自己心的事情,而不要在悔恨的时候把一切归咎为形势所逼。”

      那话是对李况自己说的,又像是李怡婷对他的提醒,因此含含糊糊,只有李况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一直坐在床上等着李况从厕所出来的人感到莫名其妙,但兴致也更高了些,那人忽然对满身酒气的李况充满了兴趣,于是威压到他面前问道:“你说什么?”

      李况这才稍微看清,他之前准备“贿|赂”的人居然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但他刚到员桥的时候眼镜被人碰掉不见了,李况没有办法细究眼前人的五官,这倒让他更不把他当人了。

      他也没有太努力回忆,自己被窦徵带上员峤前告诉过那个想让他“陪”一晚上的男人是欧林,虽然李况恍惚记得窦徵说,那人是个0,还说他吃不了亏之类,可李况说什么都不相信眼前这庞然大物是自己之前见过的欧林。

      但都不重要了,李况自觉跟着窦徵踏上员桥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错误,而现在他不要再一错再错下去。

      他锤着自己的脑袋,希望那仿佛浸泡在浆糊里的神经可以快点反应,不要再让四肢无主地疲软,以便能一拳干翻杵在面前的人。

      虽然没了理智,但自知之明他还有,很快他明白过来那是没有胜算的,不过愤怒还在需要宣泄出去,于是李况挑衅地胡乱往前推了一把。

      那人纹丝不动,李况只能又梗着脖子,向面前威压的人吼道:“我是有过向你们这个龌龊的世界臣服的想法,但是现在……你滚去c你自己吧……”

      李况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那些话,以至他觉得更加恶心,脑子里的浆糊好像顺着血管爬满了全身,尤其在胃里翻搅,这让他只想快点离开,于是不再考虑什么就往房门夺去。

      可惜李况没能打开门,就被那人拉了回去。

      “你恐怕没搞清楚状况?”

      这是李况最后听清楚那人说的话,当李况再次醒过来,只感觉一阵酸痛,然后更痛苦的是想起自己曾经如何挣扎,想他也好歹一米八三,最后却被人轻松扔到床上,并撕掉了上衣。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其实一切失控都有预兆,可惜沉浸其中的人通常会莫名失去所有感知能力,直到坠落之际才恍然大悟,李况后来很能理解那种感受。

      像所有故事开始的时候一样,作者和读者早就达成共识,要把主角推入危险中,但主角却毫不知情。

      李况在毕业考上银行柜员之前就已经是彼今网文的签约写手,他自认为对于生活的把控能力,也像他对小说情节的把控力一样,所有跌宕起伏都能在预料之内,可惜命运的创作力明显远在他之上。

      就在一个月前的星期二,李况才好不容易在把兄弟安文轩和窦徵的帮助下,凑齐了实习期的400万存款目标,终于成为正式员工,李况也顺便进入了老员工的八卦圈。

      这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职场团建活动,还有什么能比八卦上司和大客户更经济高效的。

      想要从陌生人变得亲密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分享秘密,而这个秘密最好还是关于别人的,于是不到一个礼拜,李况就攒了一堆小说素材。

      那真是李况最得意的时候,他大学时就因写职场都市文收获了很多粉丝,现在正式上班更是敞开了写,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中午和同事边吃饭,边听每一个人讲不同的绯闻轶事。

      而且李况似乎也天生就是写故事的命,不论是谁总很喜欢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尤其是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

      李况是个高度近视,总带着一副飞行员式银色细框眼镜。

      这是一种很时尚的款式,别人戴着不是太俗气,就是太刻意,只有李况戴才将将好,称得一双人畜无害的鹿眼无比真诚,让人觉得不管把什么秘密告诉他都像上了保险一样安全。

      加上他因为写作练就了无限的耐心,每次一瞬不瞬地眨着眼睛听人说话的样子,总能让那些原本只准备随便吐个槽的人,最后都会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

      李况每晚都整理灵感到半夜并乐此不疲,更新速度并没有因为成为正式员工而变慢,甚至有时兴致来了一日好几更,涨粉的速度也直线飙升,行情好的时候还能日收入过千。

      虽然日子并没有马上变好,但是后来有出版社主动联系李况,这让他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可以给病重昏迷的父亲换更好的进口药,换一栋更大更舒适的房子,甚至再大胆一点,住到海边去。

      但考虑到房子不是当务之急,于是李况一边算着还没到手的出版费一边兴冲冲到父母房里问:“妈,你之前说给爸换药多少钱来着?”

      母亲张果也看出李况最近似乎努力过了头,听到儿子的问话只是皱着眉头说:“你最近好像睡很晚,你不要太辛苦了!”之后就再没说什么,而埋头叠着祭扫用的纸元宝。

      张果虽然每天照顾昏迷的丈夫李国兴,还负担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好让李况能专心工作,但她一直因为有糖尿病不能出去工作而感到愧疚。

      李况看出母亲的煎熬便也不再问,他想等钱真的到手了,一切就都好了。

      可惜李况再没等到出版社的任何消息。

      李况怎么都想不到,别的网文写手,写到他那种程度大都卖掉各种版权,获得的资金都够开一个工作室了,可是他非但没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反而把自己前途全写没了,而这一切居然只因为一条读者留言。

      一开始写文除了兴趣外,主要还是为了补贴家用,所以李况很在意客户体验,习惯了每天留一个小时专门分析读者留言,以方便确定下一本题材,甚至剧情走向。

      和平时一样的一天,他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开始看留言。

      “天啦!大大不会也是隆博人吧?最新章节那个X贿|赂企业老板求上位,反被告强|奸的案子简直不要太眼熟。”

      那本来是一条并不起眼的评论,就像蝴蝶偶尔扇动的几下翅膀。

      李况还记得他当时故作神秘地给那个ID叫异世界的读者回了句:“你猜!”

      他其实有点佩服读者的想象力,那确实就是最新从同事那里听到的一个客户的八卦,但是故事的骨架是真事,皮肉内脏却全是李况自己一手一脚糊上去的。

      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他真是不知道这个叫“异世界”的家伙是怎么联想到的,当然李况也没太上心。

      那蝴蝶确实是蝴蝶,却不是隆博野地里菜花蝶,而恰巧是连着李况命运气候带热带大草原上的蝴蝶,它随意煽动的几下翅膀,不但带动了草原上微弱的气流,也刮起能直接把李况煽到深渊的飓风。

      李况故弄玄虚的两个字,在读者眼里变成了怂恿,变成了考题,同为隆博人的粉丝开始在下面疯狂跟帖。

      一开始李况只觉得热闹,认为那不过也是他营销成功的结果,一直到后来竟真有人把涉案人扒了个底朝天,甚至开始有人猜测李况搞不好就是当时案件的律师。

      更离谱的还有说李况是法官的,不然怎么解释他居然能把细节勾画得那么完备。

      之后李况在彼今网文账号无缘无故就被封了,没来得及取出来的打赏和所有的文稿一夜蒸发得无影无踪。

      等李况反应过来刚准备找网编弄个明白的时候,官方居然出公告说因为网文诊峰索性一下把整个专栏都关了。

      彼今网文是一个男频网站,而且一直以现代都市文为主要卖点,很多刚开始写网文的人都喜欢挤到这个频道写文,现在一下子整个关了,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论坛里一片喊打喊杀。

      那些作者没办法对抗财大气粗的企业网站,都一个劲说要揪出那个最先被封的罪魁祸首,吓得原本还想维权的李况注销了自己所有的网络账号。

      虽然人生巅峰的美梦泡汤了,也只能当是破财免灾。

      但李况更没想到,好戏还在后面,就在他正做着换个网站收拾旧山河的美梦时,噩运居然摸着网线先找到了他。

      那是一个之后让李况终身难忘的礼拜四,原本正在休假的他忽然接到电话,要他到单位说有重要的事,他以为又是哪位待产的同事产期又提前了要顶班。

      可到了银行却发现每个窗口都坐着人,平时一看到他都热情打招呼的同事,一个个开始装忙,快要下班明明没有业务要办,却都神情专注地对着电脑屏幕。

      只有经常拉着李况唠嗑的保安大爷偷偷对李况挥了挥手,还满眼戏谑的同情。

      “MB,什么世道,老况你等着,明天我就去把那400万存款全拉走,不不,只要是我认识的,就全拉走!”

      听到李况这段时间的遭遇,安文轩一个手刀差点把夜宵店的木桌子劈成两半。

      坐在一旁的窦徵原本一直闷闷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桌子砰的一声响,连忙看了看前台老板的反应,才匆匆又去关心安文轩徒手劈桌疼不疼。

      安文轩是李况从初中开始一直玩到大的铁哥们,李况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几乎万念俱灰,因为长相原因他平时朋友其实不少,但真到出了大事,他才悲哀的发现只有安文轩那么一个能说话的人。

      安文轩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开了两个小时车去见李况,因为工作顺道带上了他对象窦徵。

      本来被一个又一个打击弄得万分消沉的李况,感动之余也渐渐放宽了心。

      三个人就那么坐在夜宵摊骂空气,骂到半夜。

      一直到老板要收摊了,李况和窦徵才扶着喝得烂醉的安文轩起身。

      这也是惯例了,李况是从来不喝酒的,而安文轩从成年后就是出名的“三碗不过岗”,没有武松的酒量,空长了武松的酒胆。

      回回李况不开心他必定替李况出头喝酒,为了收拾残局窦徵一般也只能少喝,那天也基本一样,只是窦徵从头到尾也一口没沾。

      两个人熟门熟路地把安文轩抬到后座,窦徵却没急着开车走,他打开空调后却关上了车门,拉着李况站在后车座外面问:“话说,你到底得罪谁了?”

      对于窦徵突然的关心李况没太感到意外,他在夜宵店的时候就发现窦徵好像憋了什么一直想说,只是没机会。

      李况准备了很多话要来对付朋友的关心,没想到窦徵却问了他唯一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只能叹气说:“总是写了哪个大人物的八卦被弄了,但太多了,具体是哪个,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跟着文轩和空气对骂了。”

      听到回答,李况发现窦徵竟像松了一口气,复又换上真诚的面孔说:“老况,我们是不是哥们,你信不信我?”

      李况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告诉他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窦徵这才做足了思想斗争地说:“那我就直说了我分析了一下,能把你弄残成这样,还让你扑不到影的人物在隆博数得过来。我估计你之后要还想在隆博找到工作可能够呛。”

      泼完冷水是不够的,不等李况打寒颤,窦徵又扔了一团火给他:“都说朋友不能把朋友往火坑里推,但是现在你面前不是火坑就是刀山了,你要不要搏一搏?你还记得你之前拉存款的时候,我给你介绍的一个叫欧林的客户吗?那人其实是我一个远亲,你也知道我因为文轩的原因已经和家里出柜了。他其实也是个深柜,活了三十几年藏了三十几年,那天在银行你给他办业务,后来他居然一直找我希望可以……呃,你也是gay,你懂我意思吧?”

      李况这个时候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估计如果窦徵再说,自己一定会揍他,考虑到窦徵毕竟是安文轩的对象,李况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但李况还是听到窦徵扯着嗓子说:“他现在是司格红影视公司的财务总监。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当然我是希望你能找到新工作的,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困难了,就联系我吧!虽然我其实也不希望你联系我。”

      “如果”真是最糟糕的词,如果不是因为之后的两个礼拜,李况被所有面试单位拒绝,他是真的已经做好和窦徵绝交的准备了。

      李况以前觉得小说里的情节就算真的发生了,离自己在近也有种不真实感,现在他才感受到什么叫切肤之痛。

      某个叫命运的家伙站在高处念念有词,可是李况不懂这是凭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走霉运(1)刚人不成反被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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