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山》紫叶四时歌

4、四 寨主生疑 亲自来试 （下）

　　今晚上的书座儿让王声有点吓着了，张掌柜的亲自来敲门问候他准备好了没有，一拉开门看见掌柜的那严肃的神情让王声有一种离开易水入秦关的不是荆轲，而是他王声。

　　楼下满坑满谷，客人们都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自己，那一瞬间让他觉得要不今晚就算了吧，他好像把青凤窝给捅了。

　　“小先生，今儿还是荆轲？”

　　王声清清嗓子：“还是荆轲。”

　　“我们想听青凤山的故事啊。”

　　王声深吸一口气：“讲完荆轲我就再讲一段青凤山。”

　　“……荆轲从秦舞阳手里接过地图，捧着木匣上去，恭恭敬敬地献给秦王政。秦王打开木匣，果然是樊於期的头颅，满意极了，又叫荆轲拿地图来。荆轲心定手稳，把一卷地图慢慢打开，快展到尽头时，突然露出一把匕首。荆轲见匕首露现，左手抓住秦王衣袖，右手举起匕首便刺！这一刺来得急，来得猛，犹如白虹贯日接近了秦王身前。预知后事如何，啪，且听下回分解！”

　　今天这一段的效果很显然没有前两天好，王声也没起身，只端起面前的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因为接下来，才是重点。

　　“……人人都知道，青凤山与药王山相邻，话说这药王山，乃是药王孙思邈的故里，山上不知有多少他老人家留下的奇花异草，仙术良方。不过有一味药，却是药王山没有，只在青凤山后山才有。”

　　他这话音一落，底下一个清秀的书生倒是接了茬，那书生歪坐在一张靠椅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挑了王声一眼：“哦，什么药啊？”

　　被底下书座儿接了话茬，王声也不恼，继续温和笑道：“这位先生问得好，要说这味药材，虽然药效可以被其他药物代替，但是罕见的很，乃是……熊胆！”

　　他这骤然一声，底下好几名客人又对视几眼，那搭茬的书生一听熊胆，嗤笑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听书。

　　“这一日，苗寨主到后山巡视……”王声好听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说了一段苗阜大当家在山中遇熊，与之大战三百回合的故事，讲得险象环生动人心魄，那大熊的神情动作，苗阜的躲闪反击，他都仿佛是亲眼看到一般，描绘地细致入微。底下的客官们看着这位小先生，眼色各异，有些人入情入景，听得直呼过瘾，有些么……

　　听得王声说大当家精疲力竭，却成功击杀了大熊，取了一颗个又大、胆仁又金黄又明亮的熊胆，刚才那个书生眉毛又是一挑，低声问了身边人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他声音轻微，虽然坐得靠前，王声也没听到，只顾着说着自己的结尾诗，拍着自己的醒木。

　　也是奇怪，今天的醒木拍完之后，王声没有急忙忙离座，倒是听书的人，大半心满意足的跟张掌柜的道个别离去了，也就那么几位还留在桌旁低声交谈。王声看看，也回房休息去了。

　　子时还未过，王声的房门被一阵大力撞开，一伙持刀拿剑的大汉冲了进来，王声正借着灯火看书，听见动静茫然地抬头看看他们，待看清其中一些就是这两天听书的，其中还有后厨那个大苗，他心里倒是平静下来，就说自己是捅了青凤窝么……

　　三当家摸摸自己的光头，怀着十分笑意开了口：“小先生，看书哪！”

　　“……”王声把书放下，看着这十几个强人。

　　“咳咳，你这个说书的这两天可没少编排我们青凤山啊，老子堂堂扑天秃鹫怎么就连个破镖师都打不过了，啊？老子生龙活虎活的好好的！我媳妇儿给我生了个带把的！怎么就是个闺女了！老子的儿子那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三叔……”旁边一个年轻的拽了拽三当家。

　　王声倒是站起身拱拱手：“恭喜了。”

　　三当家脖子一拧，一把打开王声的手：“少来这套虚的，说，你是谁派来的奸细？把我们青凤山上上下下打听的那么详细要作甚！今天早上我们大当家刚遇到一只熊你个碎怂咋知道的！敢不说实话，弟兄们，给我亮家伙！”十几把刀剑指着王声。

　　当这些人亮出家伙后大苗倒是轻步走到王声面前，掏出纸扇轻扇几下，然后微微一躬身子，说：“小先生受惊了，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人，我看您还是把实话告诉他们吧？”

　　王声瞧了他一眼，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这伙人的大头领，苗阜吧？”

　　苗阜一愣，说：“你……如何得知？”

　　王声“哈哈”一笑，说：“我不光知道你是他们的头领，我还知道你曾是个文人。”

　　苗阜也笑了：“你认识我？”

　　“我十多年没有回过凤城，并不知晓。”

　　“那就是这两天听人说起？”

　　王声又摇了摇头，指着苗阜手里那把扇子道：“是你的扇子告诉我的。”

　　所有人都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苗阜大为惊奇，这王声果然是处处惊喜，便道：“说来听听，你是如何从我这把扇子中得知的？”

　　王声说：“用扇子之人有个习惯，文人要一边扇扇子一边思考，所以他们大多扇的是前胸，武人扇扇子为的是凉快，拿过扇子随手扇几下就扔了，不会一天到晚拿在手上，有句话说文扇胸武扇肚，走卒扇头颅，走卒是赶路的人，他扇扇子当然要扇头上的热汗了。现在是夜里并不太热，你手拿扇子在胸前扇了几下，显然是个文人了。另外别人都是手拿刀剑而你却是只拿了个纸扇，在此时出现肯定是身份不一般，绝对不会是个普通的勺勺客。我又听你叫这些人为‘匪人’，可见并不怕他们生气，只是用来吓唬我的，因此断定你就是他们的头领。”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懂得书座儿的规矩，一般绿林怎么会知道，而你曾是武科状元，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你就是苗阜。我也不是什么细作，只是想象力很丰富，常常听了几句闲言就天马行空编一段故事，并无恶意，要是触怒了各位当家的，是我王声的不是，我给各位赔罪。”

　　苗阜微微一笑，说：“被你言中，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如今天下大乱官府无力管治，我虽是山匪强人倒也有上千个弟兄跟随，不如你来做我的军师吧？”

　　王声说：“不瞒大头领，我虽然是读了万卷书，走了万里路，但逢此乱世也只想安身立命，而且我还要回家看望父母，容我回家之后再作打算如何？”

　　听了王声的话，苗阜还没说话，就感觉身后有人轻轻碰了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