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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边风云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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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去了,抬眼看看天空,晚霞抹了一片余光,大金山还是那么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景然出门打探了一番,那伙人寻了一整天,村里村外,连大金山深处都去了,据说没有什么发现,这回子正在许三儿的家里吃喝,只吃得许三儿肉疼,还得在一旁陪着笑脸。
期间,景然去了趟五婶子的家里,听碾子说他们家里也要闹粮荒了,正愁着呢。景然悄悄把捞鱼的活路透露给碾子,听得他心头直热,连说太好了,要和景然一起去捞鱼。两个人合计了一番,约定后天就去胜水河。
说起来,五婶家的碾子长得虎头虎脑,说起话来直来直去,今年不过十三岁,比景然还小一岁呢。村里的孩子不少,但能和景然处在一起的不多。毕竟景然的家离大金山近,离村子远,性格也有些沉静,不像个半大的孩子。
窗外的风声渐稀,月亮探出脸来,显得分外亮堂。景然炒好了菜,葱花儿爆炒狍子肉,又将玉米窝头烤得贼香,备了碗粥热在那里,寻思着入了夜,悄悄潜进林子里,给范长风送饭。一番准备后,夜更深了,整个大金山都静得出奇,景然拎着篮子,一路小心摸到了自家地窖前。
他一边清理积雪,一边向窖子里递话,“范大哥,你还好吧,我给你带饭来了。”
听到这个,范长风划开了火折子,油灯又被点出来了。进到窖底,看范长风饿得眼巴巴的样子,景然有些好笑,又想是自己粗心,忘了昨夜给他备些干粮。
等着范长风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景然向他说了官兵搜人的事儿。范长风不禁有些后怕,“大金山太偏僻,雪那么大,估计他们不会再搜了,否则你这番动作被有心人看到,也是个麻烦啊!”
景然细细一想,自己也是大意了,这要是被人跟了梢就坏事了。想到这里,景然提议到,“范大哥,你的烧也退了,估计没什么大碍了,我看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吧。等风声真过去了,你再出来。就是委屈你了,这黑呼呼的地窖到底不是家里。”
范长风再次回到景然家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夜里。那些官兵已经走了一天了,许三儿们也没有什么后话。
一进屋,范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屋里暖和,地窖里到底不是个住人的地儿。”
景然宛然一笑,“那是自然了,地窖是用来藏蔬菜的,哪里好住人,回来了就好,我多留个心,旁人也难注意到我家多了个人。”
两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经意间竟也熟络了许多。范长风虚虚实实地告诉景然自己在省城长大,已经十八岁了,因为得罪了人,父母被害,自己也被人追杀,死在大金山林子里的那个人,正是自己干得。景然早已料到,听得很平静,再者,杀人者人恒杀之,也是一种因果吧。
景然也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番,自然没有那些风云诡谲的事情,只是没见过爹,四年前死了娘,一个人过话的老话了。两个人的经历迥异,但都成了孤家寡人,不觉得生出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就连范长风那颗冰冷的心也有些活泛了。
住了十多天,范长风渐渐露出了勃勃地生气:伤口慢慢愈合了,脸上褪去了苍白,眼睛里的灰暗也隐去了。
时不时地,范长风倚在炕头看景然进进出出,觉得这个还没长好身量,有些单薄的大孩子,让人莫名的心安。多久了,从军内派系斗争,父亲的大权旁落,到自己出逃恒城的三年里,都没有这么心安过。
范长风甚至会想,若是没有这些家仇国恨,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让人无法忍受。大金山是偏僻了些,吃穿都不算好,但有个景然在这里,像自己的兄弟,亲人,或许还有些什么情愫隐隐的作用,总之,范长风觉得也可以过得洒脱。
只是啊,谁让我是范家的儿子,注定了,要在风云变幻之际去搏命。景然自然不知道范长风的心思,日子还是这么过着,只是多了个人而已。家里的鸡少了两只,是两只不太能下蛋的老母鸡,这两只鸡自然入了范长风和景然的肚子。有时候,还要担心粮食问题,但既然胜水河里可以偷偷捞鱼,还不至于太难过。景然将几天前跟碾子捞的鱼放在院子里冻干了,一条条撒上盐吧巴,放到缸里盖上,十几条鱼,够吃十多天了。
路面上的雪渐渐变薄了,离开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景然听到范长风跟他说要走的消息,觉得十分突兀。他都习惯了范长风的存在,不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这日日处在一起,说着话,像兄弟一样的感觉,这是景然不曾有过的感受。
景然对着已经完全好全了的范长风,一时有些恍惚。范长风觉得自己有些不忍,但又不得不说开来,“小然,我必须得走了。这四十多天多亏了你那么仔细照顾我,要不然我这条命早没了。我逃命来得狼狈,身上别无长物,这块玉石留给你做个念想,要是我命大,能成个事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范长风说着在怀里摸出了一块青绿色的玉石,上面刻着菩萨的花纹,看起来着实不凡。景然连忙拒绝,“范大哥何必计较,我救你也是巧合。我们相处那么多天,我都将你当哥哥看待了,你这块玉一看就不是凡物,我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你一个人出门在外,难免有难处,说不定这玉也能派上个用场。”
听了这话,范长风一脸不高兴,“小然,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早把你看作亲人了。我也不跟你客套,这玉是我母亲的随身之物,我怎会变卖,送给你,那是我对你的感谢,你必须要收下。”见他态度坚决,景然无奈收起了玉石,范长风这才露出了笑脸。
夜半时分,村里谁家的狗汪汪地叫了几声,复又沉寂下去了。就在这个夜晚,范长风带着景然准备好的,够吃三天的干粮出了村,直奔大金山盘山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