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年，那些爱》凌云初

15、无端祸事来（五）

　　大金牙就那么死了，大金牙的死也扯去了大金山最后的活力。

　　吹了一上午的寒风，惊了一上午的神魂，村民们一下子病倒了好些个，被赶出许家宅院的许三儿病得奄奄一息，好几天了，他在无端的噩梦和病痛中还喃喃地说着，“大金牙啊大金牙，大金牙啊大金牙。你还我的大金山，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你把大金山都害死了。”

　　许三儿的婆娘抹着眼泪，“我这就去求神，咱们要活着，咱们要好好活着，他们会走的，他们会走的，他们走了，大金山还是我们许家的！”

　　景然到碾子家时就看到兰儿躺在炕上面无血色，瑟瑟发抖，在说着些胡话。五婶儿的额头凝成了疙瘩，带着哭腔，“兰儿发高烧了，又不能去镇上求药，可怎么是好，可怎么是好啊！”碾子红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叫了声景然哥。

　　许三儿出殡的那天，天又飘起了雪，顶着大风，几个壮丁抬着棺材去了许家坟地，许三儿的婆姨和孩子哭得肝肠寸断。许三儿欺压村民这么多年，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是啊，就像许三儿咽气前的那一声声的怨怼，“大金山死了，大金山死了！”

　　这是我们的大金山，生我养我的大金山啊！这是每个村民的心声。

　　许三儿死后好些天，村民们还不敢大声说话，似乎声音大了也能把丘八们招来。无疑，大金牙也成了大金山村民的禁忌。

　　好几个夜晚了，景然听着窗外的风声阵阵，夜里睡不着的居多，他一闭眼就会看到大金牙满身的血痕。他这才知道，秦大伟他们的凶狠是入了人的骨，入了人的心，这才演化出了那般生生的噩梦。景然想不清太多的大道理，却知道人命关天，丘八们屡屡玩弄人命于股掌之上，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村子就这么安静了很多天。

　　对于那个军官的死，连一向最八卦的娘们儿也不敢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村民们对大金牙的为人都很清楚，这么一个铮铮的汉子不会无端杀人，而那些丘八被杀的缘由也多不胜数，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人们就不知道了。

　　景然是两个多月后才从某个丘八和大金牙的婆娘那里知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死去的并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秦大伟喜欢过的一位姓章的军官，已经是个营长了。据说两个人好过一段时间，风花雪月的浪漫倒也谈不上，但毕竟也得到过秦大伟的青睐，只是后来秦大伟又看上了颇为俊秀的小白脸子，也就是那个围在他身边的李副官，两人的关系就慢慢变淡了。不过，情人的关系淡了，军人的关系却越来越浓了。这个人倒有那么两下子韬略，是秦大伟行军打仗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章营长之死源于他的荒淫和贪婪！

　　那天傍晚，他先是糟蹋了他早就看上了眼的大金牙的侄子，又搜刮了他家仅有的财物，临出门时正好被大金牙撞上了。

　　要是往常，一个营长出门怎么也要带上个把卫兵，但这名营长干得是男人，在偷偷摸摸里都是最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让人知道。更何况，就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些无知的贱民，能把他怎么样呢？

　　就是这样的心理让他着了大金牙的道，他没来得及拔枪就被一个闷棍打晕在地。

　　大金牙的侄子本来就羞愤欲死，见大金牙把他打倒，得了这个机会摸起菜刀就结果了章营长的小命。做了杀人夺命的事情，爷俩一阵慌乱，最后擦干净了血迹，将其埋到了山林边缘的深沟里。
　　却不料，死掉的人身份颇大，最终搜出了尸身，这才引出了秦大伟的咆哮和残忍。

　　那天麦场上，大金牙的侄子看到秦大伟那样凶横，一下子丢掉了杀人的勇气，哆哆嗦嗦，快被吓死了，大金牙知道自己没法善了，这才慷慨赴死。

　　至于他那认怂了的侄子，因为亲眼目睹了叔叔的惨死，回到家后大病一场，精神也出现了问题。从那以后，大金山就多了个疯子不停在那里念叨，满脸的疯癫样儿，“叔啊，你为啥叫大金牙呢？为啥呢？你说说到底为啥嘛？”

　　大金牙的侄子一路喃喃自语，跑跑停停，他娘就在后面追着，也跑跑停停，叫着喊着。终于有一天娘跌倒了，哨兵也没有阻拦，大金牙的侄子跑进了大金山的深处，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