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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经过了这次集体比武,让我对竹下俊这个人改变了一些看法——这个人不可小觑。
      思路清晰,耐力强,体力好,能和卫国一起走到最后,确实不容易。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个人。
      可惜他跟我和卫国说话总是带着一副死皮赖脸的自来熟。
      这天,我等所有人洗漱完毕才去洗漱。因为没在名单之列,所以没有单独宿舍。柏林也从未对中国友好到可以为了一个不在名单之列的女学员单独开一栋宿舍楼。所以为了简便,便在卫国和鑫璞的宿舍房间的角落里放了一张床,鑫璞很贴心的帮我打上了一圈窗帘来隔开,也算是有了我自己的一小片天地。
      好容易洗漱完毕回到床上,听到鑫璞和卫国在探讨关于马克思和共产主义的话,想起了以前父亲提起的话语。父亲从来都是德高望重的,但他也曾在无人时对母亲提起过他对共产主义的看法。母亲虽是大家闺秀,成家后操持家里,再无抛头露面,但在成婚之前也是熟读世书,可以与父亲谈论切磋的。身为党国高官,父亲自然对共产主义敬而远之。但他们的只言片语也曾让我对这个讳莫如深的话题有些许了解。
      正在我思考时,卫国提起要学日语的想法,我一下拉开帘子,附和道,“我也学”。
      此后,图书馆里便经常能看到我们两个拿着简易的日语教科书蹩脚研究的样子,鑫璞总笑我们像极了孩子的牙牙学语。每当这时候,我都开玩笑要拉他入伙和我们一起学,可是鑫璞总是婉言拒绝。后来的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加入了军统,没有要求是不能学日语的。
      我刚回宿舍拿回练习本,回来就看到竹下俊又在嬉皮笑脸地缠着卫国。
      “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哪?”我一个练习本砸过去,竹下俊反而稳稳地接住了。
      “你们俩怎么都说我阴魂不散?我好好的一个人,你们非说我是阴魂,这和你们中国文化不符嘛!”竹下俊蹩脚的说着,顺手翻开了我的练习本。
      “你别老是一副很了解我们中国的样子!”我上去一把抢回了我的练习本。
      “我只是想帮你们呀,你们干嘛对我这么大敌意?”竹下俊尴尬的搓搓手。
      “帮?”我和卫国异口同声,“怎么帮?”
      “我来教你们呀!”竹下俊指指我的练习本,“光靠你这么学是没法很快的学到日语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卫国抬头问。
      “因为我想我的对手更强大,这样我才不会寂寞。”竹下俊理所当然的耸肩笑笑。
      “哦?”我和卫国对视一眼。
      有意思。
      “好,成交!”卫国思忖片刻,抬头看我询问意见,我片刻沉吟,向他递去了一个赞同的眼神。
      “好,我会认真教你们日语,毫无保留!”竹下俊起身表示郑重,“当然,作为回报,你们也得教我中文。”他笑笑。
      我和卫国对视一眼,同样的想法迅速用眼神交流完毕,“好,没问题!”
      不得不说,竹下俊这个语言老师确实当得好。我和卫国有发音不标准的地方他都能非常迅速清晰地给我们指正,并且能把一些细小的语法和发音区别用简单的方法给我们讲透彻。
      拜对了老师的结果就是,我和卫国的日语突飞猛进。
      卫国和竹下俊成了好朋友,用他的话说,终于有人陪着他给我和鑫璞当电灯泡了。
      但其实我和竹下总是刻意保持着一份距离。
      毕竟男女有别,再说我在柏林也没有正式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学习日语之外,卫国也开始跟着竹下去在柏林当地的日本武馆接触更多的日文化,而我则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锻炼体能上。
      与我不同的是,竹下倒更喜欢对着我和鑫璞嬉皮笑脸的黏上来。不过单独相处时,竹下很少跟我说过多的话,反而鑫璞在场的时候,他才会无所顾忌的和我们交谈。
      除了每晚在操场上的体能加练。
      与鑫璞担忧的絮絮叨叨不同,他总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天气晴朗星光好的时候,他也会席地而坐,有时盘腿乖乖坐着,有时也会翘着二郎腿斜仰在地上,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一旁的黑暗里静静站着看着我加练。
      与以往不同,在这种时候他从不嬉皮笑脸地让我想打他,反而脸上的表情往往都让我琢磨不透。
      他不笑,也不严肃;没有喜悦,更没有敌对。
      他就在那那么静静看着我,让我越发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而随着我们的相熟,我也从一开始的怒骂,慢慢到了习以为常。甚至在我偶尔加练强度过大往回走很吃力时,他还会主动走上前来帮我抬走装备。
      在柏林两年所剩的时间里,重复了几乎每个夜晚。
      其实后来我想,我对竹下是有一定的感情的。
      那种感情带着和卫国一样的惺惺相惜,像方胜利和刘远一样的互相欣赏和赞崇,还有一份同为东方人努力争气证明自己的认可。
      只是还未等我真正地琢磨透他,抗战爆发的消息就从国家传来了。
      这天我破例独自追来了竹下和卫国常练剑道的日本武馆,带我赶到时他们已经气氛不同往常。
      这次见到竹下,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在柏林,我们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更是同为东方的战友。
      可是此刻,我们接到了各自祖国的召唤,即将成为彼此的敌人。
      我亲眼看着卫国和竹下割袍断交,划地为界。
      我知道,卫国一定比我心里更复杂。
      我失去的是一个彼此欣赏的同伴,而卫国失去的却是一个契合的挚朋好友。
      竹下那天的表情,和每个夜晚在角落里静静看我加练的表情别无二致。
      只是我第一次在阳光下见到他这样的表情,让我对习惯了平时嬉皮笑脸的那个他有些不适。
      我原本打算一言不发,跟着盛怒的卫国一起离开,可没想到身后的竹下却难得的开口说了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开口吗?”
      我驻足,还是决定转身。
      我微微皱眉看着他,并不开口。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他开口,“我们国家的女人,都是很温柔、很顺从的女人。训练的时候我老是会忘了你本是个柔弱的女人,你和男人——甚至是美洲那些强壮的男人做着一样的训练,丝毫不肯落后一点,甚至在那么高强度的训练下觉得自己体力不支时还要在晚上不停地加练。我有时候看着你也会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甚至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是什么让你有着和我们国家那些温顺的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我静静听着,脸上的神经抖了两下。
      “但是,”他继续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当你在你的爱人身边时,你的温柔和天真又溢于言表。他看着你的表情让他变成一个被击倒的温柔男人,而你便是一个毫无铠甲的贴心爱人,甚至和卫国在一起时你们三个也像是毫无分别的亲近挚友。”他顿了顿,往前迈了两步,很认真地问我,“中国人之间,都像你们三个一样吗?中国的女人,也都像你一样吗?”
      我低下头,沉吟片刻,“你究竟想了解什么呢?”
      “我只是想,”他露出了一个难得的落寞的笑,“你的国家,有周卫国和孙鑫璞这样优秀的军人,还有你这样特别的女人,怎么还会被你们口中一个小小的日本征讨的一败涂地?”
      “征讨?”我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两个字重复他,“竹下,你总是自以为很了解我们,了解中国,但是你又真的了解多少?需要我给你讲解一下吗?”我轻蔑的笑笑,“征讨,是奉命讨伐叛逆。你的国家发动的是不义之战,你有什么资格说出征讨这两个字?”
      他不豫我会说出这些,刚要开口,便被我堵了回去。
      “你不会也想说什么你们是为了帮我们的狗屁话吧?”他被我粗暴的言语惊得满脸通红,“竹下,其实你是个挺明白的人,更是个挺明白的日本人,你知道你的国家发动的是侵略的、不义的战争,只不过你无法改变,更背叛不了她。作为一个军人,服从命令是你的使命,哪怕这个命令是错的。”
      “其实你没想错,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像卫国和鑫璞一样的优秀的军人,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一样天天混在男人堆里动刀动枪。我们的国家,人们都是淳朴善良的,女人也大都是温柔贤惠的。人们互相体谅,友爱帮助,最不愿意看到的最憎恨的就是动刀动枪。原本我们生活的很平静,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劳作收货,生育繁衍,一代代人一代代文明慢慢延续。可是直到某一天,别人拿着武器不由分说地冲了进来,红着眼睛看到东西就抢看到人就杀……”我盯住他,“为首的就是你们的国家……”
      “你们国家的女人温顺,那是因为我们给你们的都是文明和友好,从来没有对你们动刀动枪,如果我们反过来你再想想,你们国家的女人还能那么天天温顺的对待入侵者吗?”
      他站在原地不语,我抬头看了看他,慢慢后退到卫国划地断交的线之后,“竹下,你其实都明白,你的国家发动的是不义之战,如果有一天你拿着武器出现在中国的国土上,就是在助纣为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再相见,我们要做的……”
      我咬紧牙关,“才是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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