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翎希

10、第九章 悸動

　　半個小時後，周銘將車停在校門口的停車格裡，拿了書本下車，跟門口的警衛打了聲招呼，就往那地方走去。因為現在是暑假期間，車子不開放通行，他只能步行進去。幾十分鐘後，他站在了古樓的前面，望著「玉春堂」的匾額回想著。

　　這棟古樓是他在大一的下學期發現的，那天下午有堂課的教授突然請假，原本他是打算去圖書館打發時間，卻突然心血來潮的想逛校園，就選了一條平常沒走過的路，順著直覺左彎右拐的走著，直到走到盡頭沒路時，眼前就出現了這棟古樓。

　　看到古樓的第一眼，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腦海中突然出現幾個畫面，他還來不及細想，畫面瞬間就消失不見。雖然畫面出現的時間只有幾秒，但是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所以還是讓他有了印象。那畫面正是眼前的古樓，二者重疊一致，而門口上的匾額「玉春堂」三個字，更是令他有種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但他的記憶中並沒有任何有關古樓的印象，這令他好奇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他繞著古樓仔細的觀看起來，試圖想要從中找出一絲蛛絲馬跡，可是除了熟悉感愈來愈濃外，他找不到任何有關的線索，腦海中除了剛才閃過的畫面，也沒有其它的了。他剛想走回正門口觀看匾額時，一股濃郁的花香味撲鼻而來，很特別、也很熟悉，讓他不自覺的跟著味道走了過去。

　　尋著花香味他走到了古樓的後方，發現味道是從樹牆的後方飄過來。望著二米高的樹牆，正在想著是否能攀爬過去時，眼角描到角落照出一團明顯的光線，讓他發現是個不大的缺口，就在樹牆的轉角處，被長出來的枝葉稀稀疏疏的遮住，要不是剛好有光線透出，他應該是發現不到。

　　撥開枝葉，看著才一米高的洞口，他蹲下身探了進去，眼前出現一條筆直的石板路，放眼望去整大片的樹林綠意盎然，沒有看到屬於花朵繽紛的顏色。他還在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查看時，濃郁的花香味又飄了過來，他就好像受到誘惑般，沒有猶豫的跨了進去。

　　順著石板路往前走，鼻間的花香味愈加濃郁，前方的白光也漸漸顯露，他忍不住加快腳步走上前去。等他穿出樹林小道，一陣強烈陽光的照射讓他伸手擋了一下，等瞳孔適應了光芒放下手，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白色花海，讓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常年平靜無波的心，突然快速的跳動起來，心神整個被振攝住了。

　　望著滿園的花朵紛飛，令他有種曾看過無數次般的熟悉感。而一朵朵飄落的白花，更是讓他有種他應該認識它的感覺，可事實上，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也確實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疑惑，卻又不會覺得奇怪，第一次，他產生了矛盾的思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花香灌滿他整個胸口，內心生出了股倦戀。他不是沒聞過更香、更特別的味道，卻是第一次讓他生出了這種異樣的情緒，心底有塊地方被觸動了一下，感覺雖然很微小，他還是察覺到了，因為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過。

　　從小到大他沒有特別偏愛某樣東西，也沒有什麼能引起他的注意，對任何的人事物他都抱持著一樣的態度，沒有喜歡或厭惡，只有認識跟不認識的差別，所有一切在他眼中都一視同仁，更是抱持著漠不關心的態度，久了，大家就都認為他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所以這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不一樣的情緒，看到白色的花朵，他產生了想要擁有的念頭，聞著濃郁的花香，他生出了安心的感覺，這個他叫不出名字的花朵，讓他生出了喜歡的情緒。

　　原來，他不是對一切無感，只是還沒遇到而已，雖然是第一次體會到，他卻不覺得反感，反而還有點期待。理清了自己的頭緒，感受著顫動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他才有機會環顧周遭的環境。

　　除了後面剛走出來的樹林小道，前方只有一條筆直的小路從花園穿進。他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地方，對於這種未知的答案，他通常不會經易去嘗試，可是現在卻有種想走進去的念頭，他一向對自己的直覺很有信心，所以再一次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沿著小路往裡走，四處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陣陣的花香味撲鼻而來，讓他整個人沈浸在白花的包圍裡。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他細細的品味著，直到走到小路的盡頭，前方出現了一塊空地，沒有其餘的東西，只有一棵長滿白色花朵的大樹矗立在空地的正中央。

　　他望著大樹征愣，無法掌控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有種悲傷的情緒湧上來，心臟突然像被扎了根針，痛到無法呼吸，讓他按住胸口彎下腰來。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又被一股喜悅的情緒所覆蓋，胸口不在疼痛，卻感到心裡的空洞，等情緒漸漸沉澱下來，只餘下一種感覺叫「等待」。

　　撫著心口，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也知曉剛才心底被觸動的是什麼了。

　　一直以來，他的心就好似被一層石頭覆蓋住，把心包裹起來，剛才看到白花所產生的「喜歡」，就像一把小鐵鎚，在石頭上敲了一下，讓它裂了個縫。而現在看到大樹所產生的感覺，就是一把大鐵鎚，在裂了縫的石頭上用力敲一下，讓石頭全都碎落，露出了原本心的樣貌。

　　如果以前的他是鐵石心腸，那現在的他是貨真價實的無心了。

　　他走近大樹，撥開滿地的白色花朵，席地坐了上去，把後背靠在樹幹上，抬頭望著樹上的白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但是並不寂寞。他知道他只是需要等待，等待在這裡，等待那天的到來，這一切就都能有結果，也都會有答案了。

　　他任自己放空思緒，沒有任何的想法，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記起下午還有課要上，匆忙的起身趕了過去，第一次在課堂上遲到。

　　那天匆忙離開後，緊接著開始放暑假，他就沒有在過來。等開學在過來時，他看見滿園的白花已經掉落，只剩下綠葉，他知道他錯過了花期，心理有種很深失落感。直到隔年的五月，他又經歷了花開，失落感才少一些。

　　遠處的鐘聲打斷他的思緒，令他回過神來，他又看了古樓一眼，才繞到他的後方，往白花園走去。

　　這二年多來，他翻了許多的歷史，都無法找到有關「玉春堂」的資料，令他對這棟古樓的興趣更加濃厚。或許他可以接受小七的建議，去找考古學系的教授們，說不定他們那邊會有古樓的資料記載。

　　望著眼前的景色，今年是他第三次看到白花盛開，喜歡的心情一年比一年更加濃烈，所以他只要一有空閒就會過來，好似深怕錯過了等待，雖然不知道等待什麼，但是他相信自己。

　　在大樹下席地而坐，深吸了一口氣，濃郁的花香味充滿他的鼻間，灌滿他的胸口，這時才覺得因夢境所帶來的心煩淡去了不少。

　　算一算時間，今年的花期差不多要結束了，內心不免又生起了些微的失落感，總覺得時間過的太快了些。甩開這些情緒，他交疊雙腿，靠著背後的大樹，把書本放在大腿上，開始閱讀了起來。

　　寧靜的空間，怡人的花香，讓他很快速的靜下心投入到書本裡，原以為今天也會跟以往一樣，直到時間快到點時，他才會收拾書本離開。

　　結果，一聲不該出現在此地的聲響劃破了這份寧靜，也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