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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风也紧得很,天澜一出了门就后悔,恨不得再缩回被窝,既避了寒冷又续了好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昨天12点才下飞机呢?等到她睡下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是,今天是同学聚会,想到这里,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哇,好冷!”可是天澜心中的欣喜却在一点一点地升高,张宁、王凡——想到好朋友的笑脸,这天气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天澜有种想要跳起来的冲动,好像听到了这声音,才有了真实的回家感觉。“我好高兴”,天澜想,在非洲的那几个月,她时时刻刻怀念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她想念雪花的味道和质感,也想念这寒风拍击在脸上的感觉——回忆的点点滴滴,对于马塞尔-普鲁斯特来说,回忆是潜伏在“小马德莱娜”中的,而对于天澜来说,回忆就在这风雪中。她出生在北方的城市,这地方,在古代属于关外,一到了冬天,就免不了大雪纷飞。而她,一向是爱这样的冬天的,从孩童时代打雪仗,再到少女时期约着朋友一同去赏雪,还有,她的初恋——想到这,她有些酸楚,雪地里吻的味道好像从不曾散去,依然飘在这风里。“唉”,一丝叹息不自觉地溢出口,但下一秒,天澜却重又满面笑容,“喂!你做什么呢!这样可不行啊!要加油!”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同时,她转紧了右拳,曲肘,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这期间她已经下了公车,天澜不习惯出租车,只要在国内,她大都是坐公车或地铁。“很近嘛!”,在她的思绪转来转去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老大说的地点,“天赐楼,好名字阿!”,看到这名字,她莞尔一笑,今天好像有人请客,这是不是说,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好好狠宰他们一次?想到上次聚会时的荷包大出血,天澜笑眯眯地走了进去对小姐说到:“有订位,208房间”。
酒店的房间里温暖如春,张宁和她的准夫婿——房琛已经在那里了,还有贾晰晰、年茹、傅磊、齐麟、萧海涛一干人等在谈天说地,间杂着几个陌生人,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家属了。天岚进了屋,这些人纷纷向她打招呼,还有些向她介绍自己带来的“家属”。天澜在他们班算是老末了,介绍到谁,她不是“姐夫”就是“大嫂”,笑眯眯地喊一通,再舌灿莲花地赞美赞美,这样一来,还有哪个不像吃了人参果一样舒心顺气地叫声“小妹”,另加心甘情愿地夸奖她一番。说话间,天澜已跟房琛打过了招呼,在张宁身边坐了下来。
“就你讨巧”,张宁笑着揶揄她,“好听的话都被你说全了”。
“唉,大过年的,图个舒心顺气有什么不好”,天澜早已脱去了大衣,现在她坐在缎面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被屋内温暖的气息一吹,飘飘然也。
“倒也是难为了你,连对那个贾晰晰都能那么和颜悦色地说话”,张宁的话音里约略有着不满,“我是忘不了当年——”。
“老大——”,拖长了音,天澜截住了她的话,笑着说,“房姐夫娶你了才一年吧?这么快就变成八卦婆啦!”
“好你个小妮子,老大我好心为你,我这吕洞宾反倒被反咬了一口。房琛,你评评有没有这个理。”,老大不愧是老大,不但暗指天岚是那种咬了吕洞宾的动物,还要拉了夫婿来夫妻上阵。
“唉,宁儿——”,房琛倒被闹到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初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老大~~是小人不识抬举,饶了小人吧!”不知是哪一派的唱腔,被天澜唱起来又可笑、又可怜,那一派的祖师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爬出坟墓来找天岚算账。连腼腆的房琛都差点被逗得大笑了起来,张宁早已忍不住趴在老公身上笑得咳了起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被咳嗽打断了n次,张宁终于把这句话出了口。“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下子,天岚不佩服自己也不行了。
“咦?阿凡提还没来吗?可是本小姐亲自给他打的电话,他敢迟到,见到他我非扒了他的皮!”,说着,天澜故作凶狠状。原来,说话间,已经过了既定时间10分钟,人还没到全,这其中就包括“三剑客”中的另一位——王凡。
“安安心吧!这年头,哪有什么会能准时开场的啊?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同学聚会?”,也不知是不是安慰,张宁笑笑说到。
“什么嘛!我就不信人大它就不准时开会!”,这下倒是张宁没了词。
“我听听,我们这两位大‘贱’客又在抬杠啦!”,特意将“贱”字重读,一个微微发福的男子抖落蓝尼大衣上的雪,走了进来。“阿凡提,你终于来啦!”天澜很高兴。当然,王凡和其他人免不得又是一番寒喧。
当王凡坐到天澜的旁边的时候,只听天岚用着十分的怜悯说到,“你还不到三十啊!”,隐含的寓意不言自明——“你还不到三十啊!就胖成了这样。”
“你这破篮子懂什么?这叫有福气”,王凡慢条斯理地反驳道,说着,捻起了桌子上的一粒葡萄品尝了起来。
张宁,王凡,程天澜——当初新京高中的三剑客,至于是哪个“jian”就不得而知了,也许,随他们高兴。张宁为老大,也被其他两人心甘情愿地称为“老大”,虽容貌只为中等,然足智多谋,犹擅笑里藏刀,不过,她对自己人可就是直率得很了;而王凡排行老二,他除了略胖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帅哥,天澜高兴的时候也会尊称他一两声“二哥”,不过,大部分时候,王凡还是被叫“阿凡提”的多,至于,某些时候, “饭桶”、“饭缸”这样的称谓,也不是没有的;清秀的天澜与王凡一样,“雅称”也是一大堆,从“小妹”到“竹篮”、“破篮子”不一而足,被叫什么,端的要看其他两位“剑”客的心情了。
天岚的好心情并不是没来由的,大学4年、研究生两年半,再加上工作两年,八年半已经过去了,可是天岚看着其他两“剑客”时的心情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有暖暖的友谊充盈在心间。
这期间又陆续地来了几个人。天澜看看屋里,稍稍有些奇怪,向张宁问道:“老大,人来的差不多了啊,怎么还不开始?”“好像东家没到”,张宁随口答道。“你怎么知道?这次请客的是谁?”,天澜紧跟着问道,不知为什么,老大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有些发紧。“谁请客我是不知道,但你看看,现在这些人七零八落的,也没看谁组织组织,再说了,你看他们谁像掏钱的主?”“那倒也是”,天澜同意道,又佩服地想,“老大就是老大啊!”可是她仍旧有些忐忑,不复有刚到时的欢心。
这时,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当她看清楚这个人是谁时,天澜怔住了,在她的感觉中,时间有了一刹那的静止。
李承平!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来,从那时起,他已经有四年他没来参加聚会了,不是么?他应该在澳大利亚或是英国的,不是么?
这是热闹的酒宴,有敬酒的、喝酒的,也有说笑话的、讲故事的。程天澜对敬酒的或喝或推拒,给说笑话的捧场、对讲故事的附和,她的笑容也紧紧攀附在她的脸上,可是当热茶蒸腾的雾气隔绝了她与这热闹的宴席,跟随那人而来的复杂情感就像非洲的白蚁再一次钻进了她的心,并在那里筑起了深深的、不可破坏的巢穴。
茶杯里映出了一个少女倚着栏杆的身影,清纯而忧愁。
“我们分手吧!”——本来是坚定的嗓音,最后却以啜泣结尾。“你这样说使我很伤心。”——伴着电视嘈杂的音响,一个男声说道,这声音里也许含着一丝微颤,抑或,是她听错了而已。
“天澜!”王凡猛地一拍她的肩,“一会儿唱歌你去不去?”“你要死啦!”天澜猛地惊醒,一口气吹散了茶雾。王凡窃笑,而后又不再理她,自顾自地与人拼酒去了。这一角,又只剩了天澜一人,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将茶缓缓地和喝完,杯子稳稳地放在了圆桌上。这时很多人显然都已喝多,从座位上站起硬是扶着桌沿不肯坐下,摇摇晃晃得好似晚饭时分村落上空飘起的炊烟,他们脸膛赤红,情绪失控,不停地相互碰杯。而在这摇摇晃晃的烟柱丛中,李承平是意料中的风暴中心,他情绪很好,却没有喝多,长袖善舞地使宾主尽欢。“他以前可喝不了多少呢!”天澜想到,不过转念一想又自嘲地笑了,“他喝得再多又关我甚事呢?”
当年少时纯纯的爱随着寒风消逝,记忆也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