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二百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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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隔间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站在洗手台的前面，用冷水一遍遍地浇自己的脸，冲洗掉脸上未干的泪痕，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一直从眼眶里涌出来，顺着冷水流下，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易清。那一刻，他终于能和他感同身受，是钻心蚀骨的想要而不得，是心如刀绞的想靠近而不行，是痛不欲生的想爱而不能。
他摸着镜中的自己，指腹拂过镜中人脸上的每一寸，仿若拂过的是易清这七年来苦苦支撑过来的每一秒，每一寸每一秒，都痛地让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泪。
易清，我爱你，但我，还是抓不住你，即使，我知道你也还爱着我。
为了不让母亲看出自己与往日的不同，龙天羽出了洗手间后没再和母亲打招呼，而是回去了公司，处理完一些事务后，又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门窗都关地严严实实的，让房间笼罩在一片漆黑里，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他在床上坐了一阵，才起身到了浴室里，站在莲蓬头下冲洗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洗得全身没了半点热气，才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开车去了医院。
母亲已经吃了晚饭，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盯着墙上的电视看，一见他进来，脸上马上有了笑意：“早上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就走了？有什么急事吗？小姚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公司临时有点事，接了电话就回去了，忘记回来跟你说了。姚瑶她晚上回去陪她爸妈了，今晚不过来。”龙天羽扛着一箱石榴，进到母亲的病房里，从箱子里拿出十来个，让特护把里面的石榴粒全都剥到水果盘里，洗了端给母亲吃。
他在半路上路过水果超市，想着母亲喜欢吃石榴，这季节不好买，但他还是停车下去碰了下运气，没成想那店里刚好空运过来一箱，皮薄，籽大而甜，当下高价全买下来了。
龙妈看着特护端过来的一大碗红灿灿的石榴籽，很是欢喜，“呀，好久都没吃这个了，怎么想起给妈买这个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吃了起来。
龙天羽替她端着碗，笑着问：“甜不甜？”
“甜。来，儿子也吃一口。”龙妈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勺，凑到龙天羽的嘴边。
龙天羽张嘴吃下了那一勺，牙齿一咬下去，就有甜甜的汁液流了出来，他尝在嘴里，却是让他想流泪的酸。
他吃不下，现在只要一看到母亲的脸，一想起不久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这张脸了，他就难过地眼泪忍不住要往外涌。
嘴里的石榴像一颗颗小石头，梗地他难以下咽。面对着母亲的笑脸，他再也伪装不下去，只好迅速地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背对着母亲，借着接水的机会，偷偷地把嘴里的石榴全都吐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龙妈是真喜欢吃这个，一下子就吃了小半碗，她习惯了吃石榴不吐籽，这样吃下去，龙天羽担心会消化不良，便让特护拿走了，只吩咐着把余下的榨成汁给母亲喝。
他陪着母亲看了会电视，等到特护进来服侍着母亲洗漱完，到了要睡觉的时候，龙妈都没见他离开：“妈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明天再来。”
“今晚我在这睡，陪你。”龙天羽关了电视，熄了灯，留着床头两盏暗暗的小灯亮着，以免半夜母亲起床上洗手间什么的看不见。
他只脱了外套，然后和衣躺在平时看护睡的那张床上，对母亲说道：“妈，你晚上要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叫我。”
龙妈躺在那边的床上，小小声的应了一句：“嗯。”
龙天羽侧躺在床上，脸向着母亲床的那一边，就着床头的灯光，在半明半暗中看母亲脸上的轮廓。
兴许是母子连心，龙天羽看了一阵，龙妈就像有所感应似的，本来仰躺着闭上眼睡着了的人，忽的一下侧转了身子，脸向着龙天羽这边，睁开了眼，对上了龙天羽。
母子二人就这样隔着短短的距离，各自躺在床上，静静地对看了一阵。
“天羽，你别怕，妈不会走的。”过了好半饷，龙妈才开口说道。
龙天羽听完这句话，眼泪马上就流了下来，滴落到枕巾上。他手紧攥着床单，暗暗地使劲，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缓着：“嗯，我不怕。”
他听着母亲那边一阵悉悉索索翻被子的声音，以为母亲要起身，忙要下床去扶母亲，却被母亲叫住了：“妈没事，你躺着就行。”
一听声音，才知道母亲是哭了。
龙天羽轻声下了床，走到母亲的床边，慢慢地躺在了她的旁边，隔着被子，用力地抱住了母亲，强忍着泪水，安慰着母亲：“妈，有我在，有我陪着。”
“儿子。”龙妈把头埋在被窝里，只喊了这一声，然后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有多少个夜晚，她都因为担心自己会一睡不醒，再也见不到天羽而一整晚一整晚地不睡觉。又有多少次，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一个人站在窗前死死盯着楼下医院的出口，不想错过看儿子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在儿子面前强颜欢笑，谁又知他在龙天羽看不见的时候吃了多少的止痛药，打了多少的止痛针。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拖不了多久了，面对着这样的事实，她和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一样，害怕而恐惧。可是，她除了是一位病入膏肓的女人外，她还是龙天羽的母亲。母亲，使她尽管心里害怕着，恐惧着，却还要装着没事的样子来安慰儿子。
今晚，是她第一次在龙天羽面前因为自己的病而失了控制，在儿子面前不小心袒露了自己不过也是一个需要人守护的脆弱的女人。
龙天羽抱着母亲，脸颊贴着被子，眼泪无声地流着。他哑着嗓子，“妈，都好好的，你哭什么。过几天就是我订婚的日子了，你应该高兴的。”
“羽，妈昨晚梦见你爸了，你爸说他来看我们来了。”龙妈边哭边说着：“妈好怕，妈要是走了，你该怎么办啊？妈不放心你，妈走了，你就是一个人了……”伤心像洪水，来势汹涌，好似要将这几个月里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全都一次性发泄出来，龙妈哭得不可自抑。她翻过身，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反抱住龙天羽，哭得直抽搐。
龙天羽就那么一直紧紧地抱着她，直到母亲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一直等到母亲睡熟了过去，龙天羽才悄悄地放开了母亲，起身走到洗手间里，将洗脸帕用温水浸湿了，拧地半干，然后走出来，借着床头的灯光，轻轻地给母亲洗了一把脸。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感冒发烧躺床上，母亲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床头，耐心地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擦汗，柔柔地问自己想吃什么好吃的。那时的母亲，脸上还没有这些细细小小的皱褶，脸颊也不似这般的苍白瘦削，嘴唇更不是现在这样的没有半点血色。
他小心地擦拭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他好怕会掉到母亲的脸上惊醒了她，只好一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一手擦母亲的脸。
擦完后，他又坐在床头盯着母亲看了好一阵，直到身子都僵了，才站起来，走出了病房，轻声地关上门，走到走廊一边的窗户那里，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龙天羽站了一会，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在即将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的时候，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打开了手机。他翻到联系人那一栏里，一直往下翻，直到翻到易清那一栏。那是他之前派人去调查易清时得到的号码，他把它存在了手机里，却一次也没打过。
他看着手机里的那个名字，要打过去吗？打过去了又能怎样，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是他过去经历过的那些，又岂是自己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还是跟他说我爱你，然后马上要跟别人订婚了吗？
手机黑了又亮，他一次次地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到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拨通了那个号码，好几次刚拨通就立马挂断了电话，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他一边希望着易清能马上接到他的电话，一边却又祈祷着他没听见电话声。
所以，当他又打了一个过去，在响了三声之后想立马挂断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喂”的时候，他差点失手掉落了手中的手机。
“喂”，那边又说了一句。
龙天羽把手机握地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耳朵上，不想错过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一丝一毫的声音。
“喂，哪位？”那边又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听到人回答，便又问了一句。
易清的声音干净而清冽，像一阵风，吹进他的耳朵里，拂过他的面颊，带着稍许的清凉，濡湿了他的半边心房。龙天羽嗓子干哑难耐，他努力吞咽了下口水润湿下口腔，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仍是一个字都没说。
他握着手机，一直等到那边传来连续不断的“嘟嘟”声了也舍不得挂断。
他好想回答他，好想回应他。
易清，是我啊，是我，龙天羽。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逐渐变成持续的盲音，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