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神往的小夜

3、第 3 章

　　魔君崇焕自从西南幻界的战场上返回后就一直将自己锁在魔宫的芜华阁内，而魔剑芜华也终日在阁楼顶端颤动不停。整个魔界，下到不知道名字的小喽啰，上到魔使魔将，却是无人见识过这样的情况，也无人知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日之后，芜华阁大门突然打开，等待在阁楼前的众将领们却还没来的及说出一句话，魔君便御风而去，没过多久，崇焕从东方而返。
　　“梁格，你们四人去碧波海喝酒，后来怎么样了？”崇焕站在大殿上，玩弄着手心里奇怪的白色小瓶。
　　魔君问完之后，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纳闷起来，嫦曦站在一侧轻轻地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讨论妖界归顺魔界的要事吗？怎么问起了碧波海的事情。
　　“回尊上，那日我兄弟四人前去碧波海贺喜，没吃到喜酒，却听闻那新郎不见了。”梁格与其他三位魔将站在殿下，低头禀报。
　　“新娘怎么样？”
　　“啊，这……新娘带着头纱，我们没看见长相，不过听说挺美的，嘿嘿……”梁格还在自顾自傻笑，站在他身旁的三位魔将都为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捏了把汗。梁格还在笑着，却迎上魔君冰冷的目光，立刻就明白自己答非所问了，“新郎不见了之后，海妖王的小女儿就去了人间寻找那个凡人，不过好像没找到。”
　　崇焕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又把弄起手中的白瓷瓶。
　　听完魔君与梁格的对话后，嫦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尊上，妖界前日送来消息称明日妖王将亲自到魔界与您协商魔妖合并一事，我们是不是得做些准备？”嫦曦用她一贯平和无风的口吻说着让人不容忽视的话语。
　　“哦？妖界这般迅速规避到我魔界，妖王这算盘打得真是响啊。这事，嫦曦，你去办便好。”
　　“可妖王他……”嫦曦迟疑地看着王位上的男子。
　　嫦曦感到王位上男子的视线从白瓷瓶上转了过来，落在了自己身上。饱满的双唇，挺拔的鼻梁，额心绯红色的魔性纹样，泼墨般的黑色长发铺在他紫檀色的衣服上，无一不在叫嚣着这个男子的美丽，但是深邃的双眸里无尽的黑色仿佛是一把枷锁，压迫到让人无法抗拒，只能乖乖接受。“谨遵尊上之命。”嫦曦微微低下了头，向后退出了大殿。站在大殿外，嫦曦仰望魔界像黄昏般暗沉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纵然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而魔君与生而来的威慑力却压迫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二日，魔使嫦曦与妖王会面，妖界正式归顺魔界。此消息一出，天界，人间，冥界无不震惊，四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几日后，伯夷与温禾从冥界返回碧波海。
　　“三妹，三妹！”仲荀边跑向梵月的屋子边大喊着，而梵月的屋子里此时似乎有一位不速之客。
　　“唉，我说，小姐，我都坐在这老半天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啊？”满是红纱幔的房间里，一抹翠绿的身影尤其扎眼。
　　“说什么？”梵月眼中无神，话中无力，痴痴地看着窗外。
　　“问我是谁啊？那个我从哪里来啊，为什么来找你啊，还有，还有……”说话的男子懊恼的抓了抓脑袋。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来找我？”梵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刚刚还像蔫了的茄子，听到了梵月的问题，翠绿的身影立刻兴奋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手舞足蹈。“我叫南鹤烽，是妖王的小儿子，从妖界来，我来找你……”其实自己是来看笑话的，可是如今见着了这佳人伤心的模样，看笑话这种话打死也说不出来了。
　　“三妹！大哥他们回来了！”仲荀一把推开房门，看见了正在卖力自我介绍的陌生男子，“三妹，这穿一身绿的人是谁……”
　　仲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梵月扯住了胳膊，“二哥，你说什么？大哥他们回来了，是吗？他们在哪？景生呢，找到景生没有？”这么多天，梵月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色彩。
　　“三妹，你别急。他们就在大殿那边向父王母后禀报，具体的……喂，三妹，你慢点跑，等等我！”
　　南鹤烽一听，心里嘀咕，莫非新郎找到了？不行，还是跟上去瞧瞧，于是也随着向大殿赶去。
　　“父王，母后，儿臣无能，未能找到束公子的身躯。”
　　“大王，王后，臣无能。”
　　伯夷和温禾跪在大殿前。
　　“快起来，”歆瑶仙子扶起了身前的伯夷，“温统领，快起来吧。”
　　“你们去往冥界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妖王面色沉重地看着殿前二人。
　　“莫非是冥王他……”歆瑶担忧地问伯夷。
　　“回父王母后，刚进入冥界，确实遭到了冥王的阻挠，不过我与温统领早有计划。后来冥王借口与东海龙王有约拒不为我们寻找束公子，却也未阻止我们亲自找寻。但奇怪的是我们找遍了冥界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束公子的下落，甚至轮回册也翻过几次，都没发现束公子的下落。我猜测，束公子他，或许根本没有在冥界。”
　　“什么？大哥，你说什么？景生他，他不在冥界？不可能，娘亲，无极婆婆不是说景生就在冥界吗？”梵月虚弱的扶着殿前的柱子，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月月……”歆瑶扶住了虚弱不堪的女儿，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海妖王看着自己妻子女儿伤心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亲，我没事。景生他一定还在冥界，他一定在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他！”说完，梵月挣脱了歆瑶仙子的怀抱，殿外涌起一股暗流，迅速带着她向冥界而去。
　　“月月！”海妖王焦急地呼喊着。
　　“父王，我去保护三妹！”
　　仲荀拦下了刚要施法的伯夷，“大哥，你刚回来，让我去保护三妹吧！”说完，迅速念决，升腾起的海浪带着他向冥界而去。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南鹤烽一看情势不妙，施了个口诀，跟着仲荀一起去了冥界。
　　梵月来到冥界，却发现冥界的大门紧闭。几个看门的小鬼站在城墙上交头接耳，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开门！我要见冥王！”梵月冲着那些小鬼喊道。
　　“我……我们大王说……说了，这，这，这碧……碧波海来的，的人，不，不给进！”城墙上伸出头的小鬼竟是个口吃，一句话说了半天，梵月急着去找景生，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看着大门紧紧不开，便要硬闯。
　　“三妹，不要轻举妄动！”仲荀急急赶到拦住了正要砸门的梵月。
　　“二哥，我等不了了！”
　　仲荀看着自己着急不已的三妹，心里也拿不定主意，突然听到有人在身旁呼喊。
　　“楼上的小鬼听好了，速速禀告你们大王，就说妖界的南鹤烽来了！”南鹤烽估摸好时机，从后面冲上来对着楼上那个口吃的小鬼大叫。
　　“你怎么跟来了？”仲荀转身，看着尾随自己而来的一身绿衣的人。
　　“我担心月月，而且我又不是跟你来的，我跟着月月来的。”南鹤烽说着就站到了梵月的身边。
　　“月月？你凭什么管我三妹叫月月啊？”仲荀一把把梵月身后的人给揪了出来。
　　“我就叫，我就叫，你能拿我怎么着。”说着，南鹤烽还像仲荀吐了吐舌头，扮了扮鬼脸。
　　“我勒个去！今天出门遇到无赖了啊，”仲荀边说边扯起袖子，一副要和南鹤烽大干一场的样子，“你看我今天能把你怎么着！”
　　仲荀刚想动手，转念一想，却是走到绿衣人身边勾肩搭背套起关系来了。
　　“喂，你是妖王的小儿子，南鹤烽？”仲荀问身边的绿衣人。
　　“当然了，这还能有假。”说着，南鹤烽立刻整了整刚刚被弄皱的绿袍子，甩了甩被风吹乱的发型。
　　“哟，你就是传闻中那个自不量力，被魔君崇焕打回妖界的南鹤烽啊！”仲荀斜视面前的人。
　　“什么叫被打回妖界啊，我那是看情势不对，就……”南鹤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撤了，对吧？”
　　话说到这份上，南鹤烽觉着自己好像做了一回特别拿不起台面的事情，就因为魔君那个家伙，自己这么多年的光辉人生就要多了一个污点了，南鹤烽懊躁地抓了抓头发。
　　“兄弟，别灰心。魔君那家伙，我听说他厉害得惨绝人寰啊，你败给他不算丢脸。”仲荀鼓励得拍了拍南鹤烽的肩膀。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算丢脸。”绿袍人顿时喜笑颜开，仲荀在身边也陪着笑了笑，而一直沉默的梵月却还是静静地看着城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仲荀皱了皱眉头，“喂，绿袍，凭你妖王小儿子的身份，我们能进得了冥界吗？”
　　“应该能，我家那老头子喜欢喝酒，曾经和冥王喝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我想冥王应该会卖我老爹个面子。”
　　南鹤烽刚说完，冥界的大门果然开了。
　　“各，各位，大王有，有请。”于是一行人被口吃小鬼带到了冥宫。
　　“冥王这个人虚与委蛇，很看重尊卑身份，待会你们看我眼色啊。”路上，南鹤烽特地交代了一番，仲荀和梵月听完一起点了点头。
　　“妖界南鹤烽，见过冥王。”大殿上，南鹤烽恭敬地向冥王行了大礼，期间，他用余光扫了扫身边的两个人，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起行礼。
　　“原来是老酒鬼的小儿子啊，哈哈哈，好久不见，你老爹近来可好？”冥王坐在王位上，笑眯眯的看着阶下三人。
　　“多谢冥王关心，家父身体爽朗，恐怕还能和您大喝一千来回。”
　　“哈哈哈哈！”
　　仲荀趁着冥王大笑，扯了扯南鹤烽的袖子，小声的说：“你还要和他寒暄多久啊，快帮忙问问束景生在哪里，”说着看了看身边双手早已攥成拳的梵月，“月月她……”
　　南鹤烽看了一眼梵月，她没有像平常女子那般一进来就大哭大闹，也没有疯了一般的满世界找人，而是默默地待在一旁，等待着时机，为了最快找到那个凡人，纵然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眼睛因为忍着泪水已经变得通红，攥紧的拳头隐隐渗出血丝，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冥王，在下有一事请教。”
　　“哦？说。”
　　“不知冥王有没有听说海妖王小女儿成亲的事？她的夫君在成亲当天失踪了，听闻这个凡人在冥界。”南鹤烽不急不慢，一一道来。
　　“怎么，你也关心起碧波海的事情了？”冥王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着精光。
　　“当然不，只不过好奇问一问而已。”
　　“是吗？区区一介凡人，竟引起这么多人关心。不过今日这结果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个凡人，不在冥界。”冥王说道。
　　“你骗人！景生他一定在这里，是你，你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一直低着头的梵月终于还是没忍住，冲着冥王大叫。
　　“笑话，我怎么会藏一个凡……你，你……歆瑶！”刚要勃然大怒的冥王猛地看清了眼前的女子，竟然跌跌撞撞的从王位上走下来，然后快步地走到梵月面前，睁大眼睛看着她。
　　这时，守在殿外的口吃小鬼突然跑进来，惊恐的跪在冥王面前，“大……大王，不好了，魔……魔君……来了！”而这个小鬼刚说完，一袭紫檀色长衣的魔君走了进来。
　　崇焕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冥王的手抓着梵月的肩膀，眉头皱了皱，然后熟视无睹的走过去，而冥王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眼前人，忙着去伺候魔君了。
　　“不知魔君大驾，冥界有失远迎。”冥王哆嗦着跟着魔君走到殿上的王位边。
　　“有失远迎？哼，我看冥王是顾着女人，没时间招待本君了吧。”魔君根本连看都不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冥王一眼，却是眼神穿过了半个大殿，看了一眼南鹤烽，转而将视线落在殿下的女子身上。脸上泪痕斑斑，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身上穿着红色的裙袍，甚至有几处还扯破了露出娇嫩的肌肤。
　　梵月察觉到崇焕的视线，抬头与他的眼神交汇，却只是一个瞬间，梵月就垂下了眼眸，这个令冥王畏畏缩缩的魔尊厌恶自己，只是一个眼神，梵月就懂了，她伸手扯了扯红裙的破损处，想要遮住裸露的皮肤。
　　崇焕通过刚刚的眼神看到了这个女子眉宇间的哀伤，也将她扯裙摆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你快把这些事情处理掉。”崇焕面露不耐烦的狠戾，也懒得再看旁人，干脆闭起了眼睛。
　　“是，是。”冥王点头哈腰之后，再次走到了梵月的面前。
　　“歆瑶……”
　　“你放手！别动手动脚的。”仲荀打开了冥王的手。
　　“冥王，你说束景生不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南鹤烽问完看了看殿上的魔君，心里嘀咕着崇焕怎么会跑来冥界，不过这会正帮了他们的忙。
　　“鹤烽，我没有骗你们。前些日子碧波海的人来找的时候那个凡人的躯体确实在冥界，不过后来却离奇的消失了。凡人的躯体本就不应该来到冥界，这突然消失冥界也无此种前例。”冥王一边快速地说着一边偷偷看向闭目养神的魔君，生怕怠慢了。
　　“那景生他去哪里了？”梵月抓住冥王的双臂，难以置信的问道。
　　“歆瑶……”冥王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眷恋与无奈。
　　仲荀牵着梵月的手，“冥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三妹错认成娘亲，不过今次谢谢你好心相告。月月，我们走吧。”
　　“二哥……”梵月不死心地拉住仲荀。
　　“月月，景生已经不在这里了。”仲荀艰难地对梵月一字一字的说清楚，然后拉着她向外走去。
　　“喂，等等我啊！啊，对了，那个……崇焕，我隔些日子再向你报道啊，先走了。”说完，翠绿大袍的身影一溜烟不见了。
　　冥王不知道何时魔君睁开了眼，然后便一直在看着那群人走远的方向，冥王默默地待在一旁不敢出声。可是这人都走了许久了，冥王觉得自己腿都站酸了，魔君还是一语不发，眉头紧皱得看着远方。
　　“魔尊大人，小小冥界得您屈尊大驾，我等不胜荣幸。”冥王心想拍个马屁总不会得罪这位大人吧。
　　“嗯。”魔君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回应。
　　冥王心想这下糟了，自己又不敢冒然问魔君来冥界到底有什么事，而魔君一点要说的意思都没有，这到底要怎么办？难不成，魔君是来找自己喝酒吃饭的？冥王自己都想抽自己了，坐拥魔妖两界的魔君怎么会来找自己喝酒吃饭……
　　“给我上壶酒。”
　　“什……什么？”冥王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王位上的男子。
　　魔君不耐烦地瞥了眼冥王，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不想把话说二遍的意思。冥王吓得点头哈腰，“是……是，您稍等！”
　　该死的，明明自己也是个王，凭什么在气势上自己就输他一大截呢！冥王一边吩咐小鬼去准备酒菜，一边在心里懊恼。
　　酒菜上齐了，魔君并未邀冥王同饮，所以全程，冥王只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魔君一口一口的喝，然后是一杯一杯的饮，最后是一壶一壶的灌了。
　　“罢了，我回了。”崇焕喝完了最后一壶酒之后乘着冥间的阴风回了魔界。
　　一直到那紫色的衣角消失不见，冥王的心才落地。不说这魔君今天为何突然来冥界，冥王看了一眼满桌的酒壶与一口未动的饭菜，心里疑惑不已，难道这魔君今日就是来喝酒的吗？还是一个人喝闷酒？冥王也猜不透魔君的心思，只求今日自己没有得罪这位暴戾狠绝，狂妄得连天界都忌惮三分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