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爱》abby艾晨

1、归来

　　冬末，春初，小顾归来。
　　其实顾小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地方。在这里顾小顾已经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户口本上的他是孤零零的。在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属于他顾小顾的东西，房子车子也早就卖掉了……当初走的干干净净，可还是感觉落下了什么…
　　四年了，那些曾经熟悉的人，早已经渐行渐远，除了一个好兄弟奇轩还一直和他有联系，其他人，早就各奔前程了，直到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回到A市，顾小顾做了简单的休整后，第一件事就去了A大校门口的咖啡馆。店门口一如四年前那样，被绿植环绕，那个温柔的店老板一直都喜欢自己打理这些花草。
　　推开店门，挂在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顾小顾并不着急寻觅空位，而是简单的环顾店内，似乎在寻找四年前的记忆。店里的装潢没有变，还是那个人最喜欢的欧式风格；店里的心愿墙也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年年少无知的承诺……
　　“先生，请问您…有…”回忆猛的被一个熟悉的嗓音打断。“顾……顾…小顾……啊，小顾，是你么”
　　顾小顾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整洁的waiter工作服，几乎和他一边高的英俊小哥。顾小顾立马就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几年没见，这家伙当初脸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显出了棱角，使整张脸立体感十足，愈发帅气。真没想到奇轩这家伙竟然是个潜力股……
　　“帅哥，你谁啊？”顾小顾刻意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道。小哥看到顾小顾这个反应后，反倒是更加确定了顾小顾的身份，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将手里的菜单随便丢到了身旁的桌子上，一下子跑到顾小顾的面前，双手捧住小顾的脸，细细端详，不知怎的，竟红了眼眶。
　　顾小顾看着奇轩的反应觉得好笑，即使再想念，也不至于这样吧。刚想开口，奇轩便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搂的紧紧的，好像怕他会在不经意间就消失一般。
　　顾小顾愣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反应，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呆呆的任奇轩抱着。
　　四年了，四年里没有人像这样抱过他。无论是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他都只能自己和自己分享，承担。在国外的日子里，就只有自己真的心疼自己…他曾无数次想回来，他曾无数次忍不住想和那个人联系，告诉他自己过得一点也不好……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就什么都忍住了，有些错，是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的…
　　渐渐地，回忆在小顾身体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着，小顾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那天，他离开的那天，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也没有那个人来送行，只有奇轩来了，因为他只告诉了奇轩一个人。其实原本他大可以不麻烦奇轩来跑这一趟的，但是，他害怕，害怕自己如果静悄悄地走了，可能就真的没有人会记得他，想念他了……
　　那天天空中夕阳的红晕很美，可奇轩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全部注意都在面前这个正慵懒倚在沙发里，故意无视自己，假寐的少年身上。也许面前的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模样在别人看来有多可人，又长又弯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诱人的唇形，白皙的肌肤…最致命的是他那双大长腿…在夕阳的映衬下，顾小顾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画报。唉，要是这货是个女孩，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奇轩开始不自觉的胡思乱想。
　　“你要是再盯着我看，我就要收你票钱了啊。”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奇轩的眼神就再也没从顾小顾身上离开过，顾小顾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自从到了机场，奇轩就一直在问“为什么要离开”，也是，好好的谁会在大二期中就突然离开。
　　“是因为阿姨的事么？”奇轩小心翼翼地问。
　　“嗯，去国外散散心。”顾小顾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母亲离世的那件事。
　　就在不久前，顾小顾的母亲因为突发脑淤血而去世，在顾小顾母亲刚走的那几天，一直缠着小顾的王青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每天都是奇轩在帮着小顾打理后事，他深知顾小顾有多难过，他见过小顾那时候的憔悴与脆弱。他自小就和顾小顾认识，也从没见过小顾哭，而那几天小顾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白天哭，晚上喝酒买醉，好像只有眼泪和酒精能让小顾得到一时的解脱。而在这期间，王青却连一次面都没露。这就是奇轩所看到的全部。
　　“嗯…这样也好，换换环境。哎，对了，王青……怎么没来送你啊？他不是挺能缠着你的么。”…要知道，自打王青高二进入顾小顾的生命，就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了。那两个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到哪里都得走在一起。要是有事找王青，你就直接告诉顾小顾就得了，顾小顾要是知道了那就相当于王青知道了，他们就跟超市买一送一的促销商品似的，买了其中一个，不管你想不想要另一个，你都得顺带着拿走…连自己这个青梅竹马都不由的吃醋……可最近，在顾小顾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那个孙子居然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平时不是挺能缠着小顾的么，现在一遇事儿，敢情儿倒好，“溜”得比谁都快……
　　顾小顾听到王青的名字明显一愣，低下了头，不再看奇轩，也不说话，而后马上又装出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窗外。
　　“……”沉默，又是沉默，虽然从刚刚小顾的表现已经能看出来，他和王青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两个到底把他当不当兄弟看啊……王青就不说什么了，要不是顾小顾的关系，奇轩是打死也不会和他成为哥们儿的。可顾小顾，那可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奇轩越想越觉得憋屈，浑身不自在……奇轩决定把事情搞清楚。
　　“小顾，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王青……”还没等奇轩把话说完，小顾就投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在一起过。”小顾还是看着窗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而另一边的奇轩却怎么也不能淡定了。
　　奇轩瞪大了眼睛，他压根也没想问这件事，他只是想试探着问问小顾是不是和王青吵架了，最后居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抛砖引玉？
　　一时间，奇轩仿佛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不，不如说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因为奇轩接受不了同性恋，他要是早知道顾小顾喜欢男生，那可能早就开始追顾………哎呀，这不重要，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啊，顾小顾这厮是一点也不信任他啊，这么大的事儿，竟也不告诉他！而且，对象居然真的是王青…说实话，他不是没怀疑过…他们身边也不是没有流言蜚语…但奇轩始终坚信，只要顾小顾不亲口承认，那就都不是真的……可就在刚刚，顾小顾就坐在他对面…非常平静地……承认了……奇轩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一下子炸了，他不想反应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只是皱着眉头，低下了头。
　　顾小顾能感受到奇轩心里眼里的慌乱，也察觉到了人家奇轩根本也没想问自己这件事，自己倒是不打自招，顾小顾不禁仰头自嘲，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再说什么，候机室陷入无尽的沉静……
　　顾小顾此刻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写的笑话…自己以前挺聪明谨慎的一个人，愣是让王青整得快神经质了。原本他们的事顾小顾是打算瞒一辈子的，谁也不告诉，所以只要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甚至是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王青的名字被同时提到，他就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会让他们万劫不复。但是，王青却恰恰相反，他总是想着法儿的宣示他对顾小顾的所有权，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就这个问题他们没少争吵，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自那以后，小顾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但不打自招？他还真没想过…
　　“请飞往伦敦的旅客到B103登机口准备登机……”清亮的女声打破了沉静。
　　“好啦，我该准备登机了。还不送送我呀～”顾小顾站起身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奇轩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等着顾小顾收拾完东西，背好随身挎包，刚走出几步。
　　“顾小顾。”小顾听到奇轩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下一秒，便被奇轩紧紧地拥入怀中。顾小顾愣了一下，随即便欣慰的笑了，安慰似的拍拍奇轩的后背。
　　“成了啊，我还回来呢，又不是去送死，抱那么紧干嘛。”见奇轩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顾小顾便干脆回抱住奇轩，这下倒把奇轩抱的一愣。
　　“奇轩，谢谢你，谢谢你在知道我和王青的事儿之后还愿意接受我，还愿意拥抱我。我真的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了，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听见没！”是啊，也只有奇轩还在了……顾小顾父亲早亡，母亲不久前也离世，号称最爱自己的那个人也不要他了…虽然同学老师都挺喜欢自己，人缘也不错，但在内心深处，自己真正能够信任，能够毫无防备地相处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如今，就只有奇轩了…他可不能连奇轩都失去了……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小顾，我…我………”奇轩原本满满的一肚子话都让顾小顾这么一抱给抱回去了…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好话锋一转“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你变成啥样，只有一点不会变，这儿是你家，这儿有惦记你的人。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但是在我奇轩心里，你永远都是全世界最好的顾小顾。”其实奇轩真正想说的远不止这些……
　　听到这里，顾小顾的心一紧，感动地一塌糊涂……奇轩这家伙…真是的…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说出来的话却都那么戳人…奇轩的话对顾小顾来讲，就像一个一直蜷缩在黑暗里的人看到的光明般……
　　奇轩松开了手臂，两个人就静静地看着彼此，看着看着，突然就“噗”的一下笑了出来，之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俩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了登机口，最后道别之后，虽然没有什么实感，但是顾小顾真的走了……奇轩看着起飞的飞机在空中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小黑点，然后消失，随之，奇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觉得心里空空的……明明刚才抱住小顾的时候，他是想…是想说…………罢了，有些话小顾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已经很让人满意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