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歌》村子

2、小鱼的世界

　　“啪啪！”是鸽子七七回来的声音。
　　她连忙跑到窗前，察看一下黑暗的四周，没人。然后拔下绑在七七腿上的信，是小鱼写的，一个知己朋友。
　　里面尽是她身边发生的一些有趣事，还有她的烦恼，她的那个心上人，她的朋友。
　　鱼，她从没见过她，她也从未见过她，彼此只依靠七七的传递。

　　记得前年夏季的一天傍晚，洛水和平常一样跑鸽子屋去，“一二三四、五、六……”数着屋笼里的鸽子，怎么少了七七，不知又上哪调皮去了。
　　三天后的傍晚，七七终于回来了，但翅膀却受了伤，不过幸好基于伤口被人包扎了，所以没有感染发炎。那时它的腿上还绑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如何地继续治理七七的伤，后面的是向七七主人的道歉，内容大概是她的朋友不小心把七七射伤云云道歉的话。
　　清秀的字，想必人也是个清秀的女子吧！
　　看着七七此刻活泼乱跳，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七七，你又淘气了，是不是在人家面前穷装可怜了。”她奚噱它。
　　它拍拍受伤的翅翼，以示不满，仿佛真的听懂了她说的话。

　　同片蓝天下，没有自由的笼子。

　　“一个亲手把自己女儿送进深宫的父亲，断送她大好青春，不是为了美好的锦绣前程，又为什么？”一个独处望着蔚然天空没有一只鸟的豆蔻年华女子想着思及曾经冷冷说过的话。
　　她叫小鱼，从一出生开始就被自己的父亲送入深宫，为女官。
　　记得那个并不寻常的日子，她和贤儿像往常一样来到楚兰宫服侍兰贵妃，比她们大五来岁的兰贵妃本是一个平凡一生可能就要孤寂中度过的秀女，在一次意外被皇上瞧见，封为才人，答应，接着为贵人，后又晋升为贵妃。从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刚进楚兰宫，她就发现兰贵妃脸上不再是平时的和蔼可亲，满是烦躁。
　　也许是因为宫里都在议论昨晚儿皇上在宁贵人那过夜的事吧，夜夜帐暖的兰贵妃自然无法适应皇上态度突然的转变。
　　善于察言观色的贤儿端着清水立到旁边，小鱼安静慢慢地为她梳理着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突然，“啊！”倚在椅座上的兰贵妃疼痛，叫了声：“你个臭丫头，存心想弄死本宫么！”
　　“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本是胆小的小鱼吓得忙跪下来。
　　“鬼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宁贱人派来的。”
　　“奴婢……”
　　“算了，想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种嘴脸的父亲，除了我兰贵人好心，谁还敢要你呀。”
　　“我……”
　　“什么我，你还没有资格谈‘我’字。”一肚子气不知出到哪的兰贵妃甩给她一狠狠巴掌。
　　小鱼低着头含泪，根本不敢抚脸上的五指印。
　　看到她懦弱的样子，兰贵妃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半，压低方才的尖喊：“不过，细细看，你这丫头长得也算标致，不如与我同伺皇上，你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其让不再受自己控制一朝得宠的宁贵人陪伴在皇上身边，不如……
　　一听到这话，“不……”小鱼脱口而出，声音却仍小得如蚊子般。
　　“算了算了，真是朽木不可雕，父亲是个追名逐利的疯子，女儿是个什么都不要的傻子。”兰贵妃挥了挥手，非常不屑，不耐烦地说：“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小鱼默默退下，同伴贤儿没有说什么，只是同情地看着她。
　　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哭，那是懦弱的表现。她的父亲，只是神州七十八员普通县令中的一个，从来不与自己同位或下位的人相交，早到晚都往皇宫王府跑，后来甚至还把未满月的她送入宫中，只为一道锦绣良程。这是皇宫里的人私底下议论的，皇宫里大至王妃小到芝麻绿豆官，没有一个不鄙视她的父亲。
　　在深宫小鱼没有朋友，即使是陪她一起进宫的贤儿。所以每当心里难受憋气的时候，她都会跑到寞湖去，它在离这不远的梨林里。
　　默默看着平静没有半点波澜的湖水，心里那股委屈泪挥之不去。
　　十六年，她从不相信至小打心眼就敬佩的父亲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把她送到这里来，但为什么她引以为傲的父亲在别人面前是如此卑鄙的小人形象。
　　虽然每次他进宫都会带来许多得意的玩意，西洋琴，夜明珠等等。但是他从来都是来去匆匆，不停留半步。
　　“父亲对不起你！”这是他唯一一次给她的解释，即使她知道他爱她。

　　“你是谁？”林里一个整洁长发并齐肩的男子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他，眼睛里只存在冷漠，让人看了，就如掉进一个漆黑无底的黑洞中。太多的痛苦悲凉委屈一下涌入心中，鼻子松酸，两行眼泪随之落下。
　　已经被所有痛苦压抑频临崩溃的她轻轻靠在眼前那个接近自己的陌生人肩上，轻声哭着。
　　那人稍稍挣扎。
　　“就借你的肩膀用一会，好吗？”她抽泣着，便不再感受到任何动弹。
　　她的眼泪似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真的很难受，她好想家，她不想孤独，她不想寂寞，她不想一人在这冰冷的宫中没人疼爱。
　　好久好久，她停止哭泣，那人衣的肩袖已被她的泪水打湿透顶。
　　传来梨林外层竹子与人之间摩擦的响声，那边似乎又来了一个人。
　　那人推开怀里的小鱼，这时才清楚地看清他的模样，浓密的剑眉，黑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极其靠近的脸竟还能感受到从他口中吐出的热气。
　　‘呼’的一声她的脸蛋全红成个苹果。
　　“思及，”再次闯进来的人看到这副场景，微微愣了下，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你们……”
　　思及，这个名字好熟悉，对了，他不就是抚远大将军的二儿子么，且他还是当朝太子长生最要好的朋友，那么来人不就。
　　看了看他的服饰，果然，上面绣着的是四爪龙。
　　她顾不得擦泪，跪下，慌道：“奴婢，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呵呵，思及，”长生不在意小鱼，调皮地对着思及一笑：“这女孩子果然有趣，怪不得自命清高的思及也会留连于梨林内。”
　　思及把头别到一边，不做任何回答，没有认同也没有抗言。
　　柔徇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到他面无表情冷冷的脸上，变得如寒冬极其少见的温暖。
　　长生见怪不怪，问小鱼：“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甄小鱼。”她道。
　　思及的身体明显的抖了下，阳光从突然露出的缝隙间撒在她脸上。
　　“你的父亲就是那个一直想要攀高枝的甄鼎国。”长生毫无收敛，惊讶喊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怪不得什么，怪不得她会去遭惹身居高位的他们么。
　　从他嘴里说出，让小鱼有种受了奇耻大辱的感觉，原来闯进寞湖的他们也这样认为的。
　　“不，我父亲不是这样的，”她失声道，难受得把她往日的胆小担忧全都抛开。
　　奇妙的景观，湖泊岸边，太子殿下长生呆楞地望着小鱼，没有想到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官竟也敢如此大声地对着他喧哗。
　　“一个亲手把自己女儿送进深宫的父亲，断送她大好青春，不是为了美好的锦绣前程，又为什么？”本是冷冷沉默的思及此刻毫不留情地开口，独自离去。
　　看着思及离开的背影。
　　无语，从头至尾，原来是她，一直逃避着这个事实，泪流回心中，苦涩。
　　“喂，你看傻了么。”太子长生不满地道。
　　“啊？哦。”小鱼回过神来，心里仿佛缺失了什么，不再带有感情，规规矩矩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没有看傻，哦，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语。
　　“哈哈！”梨林里的长生发出大笑，上气不接下气：“你……真的…很有趣！”
　　“谢太子殿下夸奖！”她没有再理会他的笑声，继续地看着那个愿借自己肩臂男子的背影，感受到一种从未对任何男子出现过的倚赖。
　　“……”长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下，从她迷离的目光中看向思及离开时的地方，又道：“你喜欢思及么。”
　　小鱼本已恢复正常的脸明显变红，忙低下头。
　　“哎，为什么你们都，哎！”长生假装叹息，无奈地耸耸肩：“明明面前还有一个比他更出色的男子，却视而不见。”
　　“扑哧！”低着头的她忍不禁笑了。
　　“嘿嘿，你终于肯笑么。”长生兴奋地敲敲她呆呆的脑袋：“原来不是个傻瓜，亏我这么难才把你惹笑。以后可不要这么让人这么心痛了，我的心好痛好痛啊！”他故意的这么闹着，忧郁的小鱼脸更加红了。

　　堂堂一个太子殿下竟然是在逗我开心……小鱼想着，一股暖流流入心田。

　　好美的女子啊！像落入凡尘里的精灵，白色的栀子花。
　　看着眼前这个脸晕红的女子，他突然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暗想：要保护这个娇弱容易受伤的女孩到永远，或许那时是地老天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