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toli

14、悸动

　　厚重的文件夹狠狠地砸向额头，撞击的闷响声被纸张散落的声音所掩盖，猩红的血液从额头上撕裂的伤口上涌出。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混账东西！！！”坐在转椅上的月山观母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拿起书桌上的文件甚至是水杯，径直砸向站在桌前的月山习。月山习纹丝不动，作为父亲也是月山家的家主，月山观母责罚他的时候，他不可以躲避也不可以反抗。这是对父亲的尊重也是对家主威严的服从。
　　“月山家的家底都让你败光了！！！你手里的股权都是我辛辛苦苦经营得来的！不是你月山习打拼挣来的！！月山家三分之一的股权，就这么让给东京市政府！真当你自己的是慈善家吗？？！”
　　月山低头领罪，不打算还嘴。
　　“你任性也好，颓废也罢，我从来没管过你，就是那几年闹着绝食不吃不喝我也由着你，你还想怎样？？！真是打算把我气死你才甘心？！！！！月山习你看看你，月山家有哪一块钱是你赚来的？每天除了吃就是吃？前两年还跟着个男人胡闹，为了个叫金木的男人要死要活……”
　　“父亲，那和金木君无关，是我……”月山最听不得别人说金木半点不好。
　　“这次又是因为他？”
　　“不是……不关金木君的事……”月山连忙否认。
　　“总之，你以后不许再和他接触，年纪轻轻不自己努力工作，想着傍男人养活他，除了夜店里的牛郎……”
　　诋毁地话听得月山越来越恼，“父亲！！请你放尊重一点！”
　　“你还敢还嘴？！”长这么大，这是月山第一次和自己父亲说话这么冲。月山观母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你个败家子还敢还嘴？！！”身体因为冲天的怒气开始不住地颤抖。
　　“钱我会赚回来的，但是，请您不要侮辱金木君。”月山恳切地低着头，不敢看父亲失望的眼神。
　　“好！！好！！赚回来！你能赚回来！！！”月山观母站起身，恶狠狠地说，“少一块钱你都别回来！！滚出月山家！现在就滚！！”说完一脚踹翻椅子，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月山一个人，还有微微震荡的摔门声。
　　月山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整理好，给父亲放回原位。刚走出门就看见叶在门口守着。
　　叶看到月山额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脸担忧，“习大人，您受伤了……”
　　“呵，没事，就是被砸了一下，父亲生气，总该让他发泄一下。”月山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疫苗到位了吗？”
　　“明天就可以拿到三期疫苗。”
　　“哦，辛苦你了，叶。”月山微笑着拍了拍叶的肩膀。“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我。”
　　“习大人……”叶刚刚有听到房间里的争吵声，他抬头咬着嘴唇犹豫着该不该问，在看到月山温柔的眼眸之后，下定决心，“习大人……是要离开月山家吗？”
　　“……嗯，毕竟我现在没有钱还给我父亲……”月山无奈地摇头，“……等我赚够钱就回来……”
　　“习大人！”叶焦急地拉住月山的衣袖，“如果习大人走的话……把我也带上吧……我……”
　　月山笑着用食指抵住叶的嘴唇，“叶是属于月山家的，不是属于我的。所以叶还是留在这里吧，我现在身无分文，如果还带走月山家的东西……我真的还不起……”
　　“……不……习大人……叶只跟随习大人一人……叶是习大人带大的……”浓重的鼻音传递出自己悲伤，晶莹的双眸好像随时可以掉出泪珠来。他是月山亲手带大的，像是兄弟，又如同父亲，英俊优雅的月山一直是他心中神明一样的存在，叶不愿意也不能失去这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因为，他之于叶，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习大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月山轻轻抚摸着叶的脸颊，“……叶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我肯定会回来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习大人！！”看着月山渐渐离去的背影，一阵酸楚从心底涌上来，视线随之变得模糊不清。总感觉，习大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已经晚上9点了，习惯了早睡的小曜早已开始微微打鼾进入梦乡。而金木则还要准备明天上课时用的教案，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翻开书页正在上面勾画书写……突然，门口轻微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让他完全不能忽视。
　　“咚咚……”细小的叩门声仿佛像是小猫小狗试水一样的感觉。
　　金木站起来走到门前，从门镜里往外望，声音太小，走廊里的声控灯竟然都没有亮，视野中漆黑一片。金木犹豫了一下最终耐不住性子，大着胆子打开了门。
　　刚打开个门缝，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以至于很难再推动。金木从门缝里往外望，紫发男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同时也在看着他，对视时的尴尬让彼此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月山笑得如同一个大男孩，“……金木君……我无家可归了。”
　　彼时的月山穿着一件短袖衬衫，虽然是夏天，但还是会有夜凉如水的感觉，甚至连嘴唇都有点发紫。
　　“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不直接开门。”
　　“因为这毕竟是金木君的家啊。”月山脱了鞋走进房间。
　　这一句话让金木立刻愣住了，为什么自己会跟月山先生说让他拿钥匙开门？这是他和董香的家，月山先生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个家的钥匙？就算门是月山先生修好的，他凭什么可以保留这个家的钥匙？明明这个家没有一件东西属于他，明明这个家没有任何空间容纳他，明明董香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现在董香竟然没有钥匙进不了这个家的家门。
　　金木研，你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
　　金木扶着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关上门之后艰难的挪着步子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月山。“晚上喝咖啡对睡眠不好。”
　　月山看着金木微笑，“金木君还是很关心我的。”
　　“为什么跑到我这里？”金木合上书页，腾出地方给月山。
　　“和我父亲吵了一架，所以跑了出来。嗯……我父亲不让我回家。”月山说得一脸轻松。
　　“月山先生，这种事情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得出来。和你的父亲道歉快点回去吧。”
　　“不要，我才不要回去。”
　　昏黄的灯光下，金木隐约看到月山额前紫色的刘海遮挡着白色的纱布。伸手想要触摸的时候却被月山敏捷的躲过了。
　　“月山先生受伤了？”
　　“……嗯……天太黑，路上被树枝挂到了。”
　　作为一只喰种，月山的恢复能力已经下降到了连这样的小伤口都不能快速愈合的地步。以至于现在要裹着纱布才能抑制住汩汩流出的鲜血。而他从不敢把这些告诉金木。
　　虽然这种谎言低劣到随时可以拆穿，但是金木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谎言。现在的月山没有任何东西想要告诉他。
　　“我还有工作要做，月山先生什么时候走？”
　　月山可怜巴巴地说，“父亲不让我回家，金木君留我过夜好不好？”简直就是小孩子撒娇。
　　“不可以，我没有在家里养狼的嗜好。”金木冷冷地拒绝。
　　“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我发誓！！”月山着急地举手。
　　“我家没有多余的床。”
　　“我可以睡沙发！”
　　“我……”金木欲言又止，他的确想不出其他的拒绝的理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终于答应了，“……如果让我发现你对小曜有什么不轨企图，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月山先生。这个请你记住。”
　　“嗯嗯嗯！绝对不会。”

　　沉寂的夜晚总是伴随着困倦的睡意，聒噪的蝉鸣在夜间渐渐平息。金木揉揉开始迷蒙的双眼，手中的笔开始自觉的乱点，课文还剩下最后一段。月山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携带的水汽还氤氲萦绕，看到金木疲惫的样子，主动到厨房里泡了杯咖啡过来，放到书桌上后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盯着金木发呆。那么炽烈的目光，连瞎子都能感觉的到。浑身不舒服的金木最终人受不了了，“月山先生如果没事的话可以看看书。”
　　“……金木君不用管我。”月山笑眯眯的应答。
　　“可是你这样看我，我会不舒服。”金木停下笔，严肃的和月山说，感觉就像在教育孩子。
　　月山委屈地努了努嘴，最终走向书架。金木有收藏的癖好，一排排的精装读物整齐地排列着。其中很多是高槻泉的小说。
　　“金木君还是很喜欢看高槻泉的书吗？”
　　“有时会看……现在都没什么时间了。”
　　目光在成片的书脊背后扫过，偶然间触及到了一本书脊上没有标明名字的书，拿下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相册。里面大多数都是金木一家的照片，结婚、蜜月旅行，甚至是居家日常生活的甜蜜温馨场景都被拍了下来。包括小曜从出生到满月，再到三岁生日时的照片全都囊括在里面。
　　果然，从刚出生就那么可爱。月山一边看一边微笑。翻着翻着，一张夹在衬纸之中的照片掉了出来，月山弯腰捡起，照片上的内容让他身躯一怔。
　　那是一张金木和董香结婚时的照片，视角是朝着参加婚礼的来宾的。当时镜头可能有些摇动，所以画面很模糊，但是还是可以看到站在教堂角落里的传病号服的紫发男子。
　　同其他保存完好的照片不同的是，同时期的照片很少见到磨损，而这张照片的边角全都被磨地有了一些毛糙。而它收藏的地方也有别于其他的照片，在相册的衬纸里藏了多年，不见天日。
　　整部相册里，紫发男子只出现了这一次。
　　月山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如果说，金木君真的想要把自己从他的世界里遗忘，为什么还要保留自己的照片。为什么只有这一张照片被磨损成这样？为什么要把它藏在衬纸里不敢拿出来？为什么这张一看就是摄像师败笔的照片会被保存这么多年？月山平缓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这是不是说明……金木君……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颤抖着合上了相册，为了避免金木看出他激动的神情，迅速地把相册放回原位，随便挑了一本小说躺在沙发上看，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张照片还有无数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咯咯”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