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小迟晚殳

8、8 风谣古村之旅（一）

　　十一长假的第一天，林漫睡过了头，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7点40分了，她把手机一甩兵荒马乱的从床上弹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她要在8点钟之前赶到青芫溪大学西门口。

　　洗漱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抓起昨天晚上收拾好的大背包，急匆匆的就冲出房间往青芫溪大学赶，幸好学校离她的住处不远，等她气喘吁吁的赶到学校大门口时，已经超过8点了，一辆旅游大巴停在那里，大巴车门那里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她胸前挂着一个牌子，手上拿着一个小蜜蜂和一面小旗，旗上写着风谣古村之旅几个大字，看样子应该是这次同行的导游。

　　导游小姐听到动静看向她这边，然后问她：“你是林漫吗？”

　　林漫背着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上了大巴车。

　　车上坐了很多人，林漫扫了一眼，看到后面靠通道还有一个空位，她迅速走了过去，把背包取下放在上面的架子上，然后坐下。等她坐稳了才开始留意起她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孩，对方头朝着窗子侧缩着身子，一顶咖啡色的大帽子挡着脸，似乎正在睡觉。

　　很快导游小姐就上车了，她戴上小蜜蜂微笑着和大家介绍自己：“大家好，我叫郝姗姗，是你们这次风谣之旅的导游，你们可以叫我郝导或者姗姗。现在先请大家拿出手机记录一下我的手机号码。”
　　接着姗姗导游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这次的行程安排之类的。

　　林漫听的不是很仔细，反正她这次旅行的目的说穿了就是想找个远离闹市，风景优美但是又安静的地方好好歇歇。她把头靠在靠背上，睡眠不足导致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从随身的小胸包里摸出手机和耳机开始听歌，她听的是一首老歌，张国荣的。

　　其实林漫知道张国荣的时间比较晚，还是读高中的时候。

　　有一天，秦亚枫买了一盒新的磁带，她把其中一只耳机塞到她的耳朵里说：“你听听，张国荣的。”
　　“张国荣是谁？”那时候的林漫只喜欢看书很少关注那些歌星影星之类的，她还真的就没有听说过张国荣。
　　她记得当时秦亚枫还特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骂了她一声老土，然后就和她说张国荣是一个明星，唱了很多歌，还演电影。
　　最后秦亚枫似乎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小声的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我和你说哦，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三个字把林漫彻底镇住了，那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那天下课后林漫跑去网吧上网搜索了张国荣的资料。透过网吧破旧的耳机听了他的跨越97演唱会，张国荣深情的告白他的唐先生，然后演唱了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它深深打动了林漫。
　　那个年代在那个有些守旧的小县城里，16岁的林漫第一次知道了原来除了自己之外还有着其他和自己一样有着这样不同于别人感情的人，而那个人还那么大胆那么理直气壮的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发现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的孤单，喜欢同性并没有错不是吗。

　　后来2003年，那是当时她读大一，有一天正在上专业英语课，快下课的时候，三十多岁的女老师突然很难过的说了一句：“张国荣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班上很多同学都很难过，林漫也难过，她原本以为张国荣和他的唐先生会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的。

　　当时她和余浅白已经没有联系了，她原本也以为余浅白只是暂时的离开，不久就一定是会回来找她的。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一年一年的过去，她的阿小也没有再出现。

　　听着手机里的音乐，没多久林漫就陷入了睡眠中，她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她好像醒来了几次，但是侧个头又接着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先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她仔细想辨认是什么味道的时候突然就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而她的右手正搭在这个人的大腿上。

　　她愣了一下，脸一红立马坐直了身子，心里简直是一千只兔子呼啸而过，她窘迫的转头看向那个肩膀的主人。
　　一看，又是一愣。

　　居然是那个书屋里的蓝裙子，林漫突然就觉得世界真是小啊，她们居然又遇到了，还是以这样绝对称不上好的方式。这个发现让林漫更加的窘迫，特别是在发现自己对蓝裙子有着莫名好感的时候，她曾经有想过或许可以去认识这个蓝裙子，但是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去认识。

　　蓝裙子也在看着她。

　　林漫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都说很多人远看着很漂亮，近了看就不行，可是林漫发现，这个蓝裙子近看也是这么的好看，她的眼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她甚至还惊讶的发现蓝裙子的瞳孔颜色好像带着点浅浅的蓝。她是混血儿么？老天爷在外貌上确实是不公平。

　　林漫看到蓝裙子稍微偏了一下头，立马回过神有些急切又不安的说：“实在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把你肩膀咯疼了吧。”
　　对方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没关系。”声音带着点疏离和冷淡，然后就拿起帽子扣在脸上，没有再搭理她。

　　林漫有些尴尬，觉得脸快烧起来了，她想，这个蓝裙子一定对她印象不好吧，这样想着，林漫郁闷的转回了头。

　　计疏拿起大帽子重新遮在脸上，她透过翘起来的帽檐边角缝隙默默看着坐在她旁边的这个女孩。
　　那天在书屋她看到她报名加入了风谣古村之旅，她鬼使神差的在隔天也报了名。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好，几乎辗转反侧了一夜，早上天没亮她就起来开始收拾屋子，然后做早餐，吃完就背着包出了门，她到大学门口的时候还不到7点，她来的比较早，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来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快到8点的时候，导游开始清点人数，她听到导游喊了声林漫，但是没有人答应，接着导游又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

　　计疏当然知道林漫是谁，默默陪伴的那些个日子里，她曾经听到有人唤她林漫，大概是她一个宿舍的人吧。起初她并不知道是哪个林哪个漫，后来有一次她偷偷跑到她们班上翻看了学生名册。
　　林漫林漫，她真喜欢这个名字，简简单单，绝不拖沓。难道这就是爱屋及乌么，只要是你的，无论什么都是好的。

　　那个人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打算去了么？这个认知让计疏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其实她只是想和很多年前一样，只是默默的站在不远处再看着她而已，不多求，可是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落空了。

　　她看着车窗外，心里猜测着她没来的无数种可能，然后又在心里一一排除，想着想着反而有了些睡意，她拿出帽子盖着脸就开始闭着眼睛休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等她慢慢从睡眠中转醒，不可思议的发现那个她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人正坐在她的旁边，计疏默默的看着她，发现那个人的头以一个十分不舒服的姿势靠在靠背上，眉头紧锁着，似乎正在做着一个不算太好的梦。

　　计疏悄悄的往左边挪了挪，离那个头近了一点，她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可以离她这么近。她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儿快，还没等她缓过来林漫的头突然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脖子被林漫的头发弄的痒痒的，可是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会惊醒熟睡中的人。

　　好好睡吧。计疏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中途有好几次她都以为林漫要醒了，但是对方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又接着靠在她肩上睡了，甚至到最后她的手还搭在了她的大腿上。她发现自己无比的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情。她甚至很难过的发现，隔了这么多年，她好像又再一次的喜欢上了这个在人前看起来很开朗活泼但是眼神却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孩。

　　郁辰是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通过那本画满了她身影的素描本。他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她不需要他的理解，她只是很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要怎么样，她也知道这种在大众看来很离经叛道的感情确实难以让人接受。难道连默默的喜欢也不能吗？后来她离开了，彻底远离青芫溪，只是没想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居然还能再次遇见，甚至现在坐在了她的旁边。

　　坐在她们这一排过道另一侧的是一对小情侣，情侣中的那个女孩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计疏很想让她闭嘴又或者是拿个胶布直接贴在那个女孩的嘴边上。

　　大概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直到旁边的林漫有了动静，她转头去看她，发现对方已经醒了并且一脸傻乎乎的表情看着她。
　　然后她就听到林漫和她说：“实在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把你肩膀咯疼了吧。”

　　这是她第一次和她说话，计疏表面淡定，其实却是已经心乱如麻，她甚至不知道该回什么，结果最终只是回了一句：“没关系。”
　　也许我还应该再说句什么，可是说什么呢？她一直不擅长聊天，紧张中的下一秒她做了另一个举动，那就是拿起大大的帽子罩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