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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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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在江面横撒着,冷冷的风扫起了地面的落叶,万物苟延残喘着等待着初冬的到来,沿着江边,能听到跌撞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把着江上跨桥的栏杆费力的拖走着,手掌的血迹印在栏杆上清晰可见,她身穿白色的衬衣,红色的半身裙,领口有被撕开的痕迹,露出了硬币形状的项链。扣子在风中平移着,里面的肩带交错的拧着,脖子上的伤口把衬衫领口印染的通红,头发凌乱,眼眶发青,像被刚凌虐一般。她吃力的走到江中央,脸上的伤口被秋风吹的干涸,留下殷红色的清晰印记。她环顾着四周,像是想要寻求帮助,江边冷清,看不到一点人影。她的眼眸变得空洞,眼窝陷了进去,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从后面传出来了高跟鞋摩擦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梁青木,你这是在赏日落吗?”
后面走过来的女人穿着栗色的斗篷,修长的身材,梳着长马尾,显得十分历练。一张甜美的脸上有着一边深陷的酒窝,一双笑眼随着嘴角的弧度向下垂着,却带着微凉的寒意。言语中带着刺,犀利的目光看着正在瑟瑟发抖的叫梁青木的女人。她一路跟着她,仿佛是特意想看她猝不及防的样子。
“阮晴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想出国前来看一下青乔哥,可是没等进门就看到狼狈的你。怎么办呢?每天神采奕奕的梁青木怎么会经历这样的遭遇呢?”
阮晴空满嘴戏谑,嘴角邪恶的上扬着,压根没有要帮助青木的意思。
“阮晴空,求……你……救……救我。”
青木瘫软在桥上,头发在风中凌乱,眼角有些泛红,打算用手去抓阮晴空的裤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梁青木,你也有今天,抢了我的东西,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阮晴空弯下腰,像是逮到了机会,嗓音也在扩大,抓住了青木的头发,使劲的把青木的头甩向一边,蹂躏着青木的脸庞。青木本想哀求,却咬着牙在坚持。只希望把气全部撒完的阮晴空可以停止对她的侮辱。
“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还有勇气去参加今天的聚会吗?”
青木看到自己被撕裂的衣服以及脸上的伤口,蜷缩起来开始发抖,过了一会开始啜泣。
阮晴空开始大笑,像大仇得报一般的得意。
天色越来越晚,桥边开始出现行人,还有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地询问与好奇。
青木听到了行人的脚步声,完全放弃了对阮晴空的希望,用尽了力气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大笑中的阮晴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丑,即使你出了国,抹去在这里的一切痕迹,也不会有男人要你的。因为这样的你,不配得到爱。”
阮晴空面部僵住了,冷清的事实被戳穿,剖开了许久以来她心中的怒火,她面部狰狞着,恼羞成怒,上手掐住了青木的脖子。
“你以为你这样,他还会要你吗?你真是痴人说梦!”
青木本想挣脱开来,试图用最后的力气把她推开,却没料到一转身,整个人径直的从桥上垂落了下去,阮晴空慌了,想去抓住,却只抓住青木的项链。只留下她的手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青木坠落水中,一丝力气也没有,秋天的江水也冷的刺骨,身体也同着思想一样绝望,青木没有挣扎,任凭自己慢慢的下沉,脑海中浮现着各种回忆,想到了10岁那年母亲带着自己改嫁,初次见到一位哥哥的时候,想到新组建的四口之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想到哥哥在妈妈面前立誓会一辈子保护她。想到了早上妈妈今天给她准备参加聚会的衣服。
“妈……妈……。”
青木痛苦的呻吟着,身上的伤口被冲击着的江水再次撕裂,青木像被丢进了无底洞,一直在下降着,直到黑暗碾压着她的身体,将她全身吞噬。
“哎呀,那是谁落水了?快来救命啊。”
远处人行道的路人看到了这一幕,开始大声的喊了起来。
桥上的阮晴空整个人陷入了惊慌状态,看了下四周,没有认识自己的人,低着头向出租车的方向逃去。
马上就傍晚了,街上的人虽然稀少,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围着桥开始帮忙,停止了秋风,湖水寂静的泛不起一丝涟漪,没有余晖的江面比死还让人可怕。
远处的一个男子拨开了熙攘的人群,开始询问:“请问有什么人落水吗?”
这个男子个子很高,白皙的皮肤,俊朗沉着,汗珠挂在额头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身上还散发着酒的余味,眉头皱着,眼里布满血色,发根和眼角都湿润着,胸前的衬衫已经湿透,不知是水还是汗,像是刚淋浴没擦身体就出来了一样。
“小伙子,是一个姑娘,具体的我也没看清,我在道那面看到这姑娘和另一个人在起争执,也没多想,就寻思是吵架,然后听到了落水的声音,另一个孩子就跑了,我才知道有人掉下去了。”
他向桥下望去,瞳孔来回的晃着,紧张到不行。而后摸着栏杆的手粘上了青木刚才抚摸栏杆遗留下的血迹,脚下还有零碎的白衬衫衣角,他捡起来衣料,手也在发抖,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踩着栏杆就要往下跳。
这样的举动吓坏了众人,众人都上去阻拦。一个老头使劲用拐杖别着他不让他往下跳。
“小伙子,我们已经报案了,深秋水凉,到水下如果身体扛不住,手脚抽搐,没等你救上人,你就被淹死了。”
“我是她哥,如果救不上来她,我跟死了也没两样。”
他用力气甩开了他们,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留下了其他人在桥上哀叹。
冰冷的湖水冷的刺骨,想到青木刚才经历的痛感,他开始心疼。
“青木,你等着哥。”
我说过,只要你在的地方,我都会跟着去。
青乔在水中寻觅着青木,越往下游越绝望,他头一次觉得江水瘆人,马上就要将自己的妹妹吞噬。他奋力的滑动着双臂,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青木。青乔抓住她的手奋力的摇着,青木沉睡在这冰冷的江水中纹丝不动。青乔搂着青木往上游,终于浮出了水面,他拍着青木的脸庞,试图唤醒她的意识,而青木依然瘫软,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青乔向着远处的救生船招手,抱着青木,生怕她再次沉下去。
“青木,你醒一醒。对不起,对不起。哥没有保护好你。”
青乔十分着急,晃动着刚放在岸上青木的身体,青木全身冰冷,青乔把衣服全盖在了青木的身上,揉搓着青木的手心。他拼命按压着青木的胸腔,做着人工呼吸,看青木还未苏醒,甚至一点意识也没有。抱着青木的头痛苦的嚎叫着,嗓子都已经喊破了音,显然像个疯子。
救生员拦住失控的青乔,试图阻止他失常的行为。
“先生,你冷静一下,把这位小姐先放在平地上,我们的救护车马上就来。”
“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不能没有她,她是我妹妹。”
青乔抓着医护人员的腿,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人,渴望得到回复。他的眼睛胀的通红,不知所措。
远处的鸣笛声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青乔抱着青木冲上了救护车。
“脉搏太弱了,不过还有呼吸,应该是脑部缺氧时间太长,肺部可能还有积水,倒是她身上的这些伤口可能会感染,先生你别着急,我们会先做心肺复苏,到了医院直接采取急救措施。”
青乔喘着粗气,脸被泪水洗礼了一番,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望着虚弱的青木,攥着青木的手不肯松开。
“青木,你坚持住,哥陪着你。”
青木被送进了急诊室,留在外面的青乔像是失了魂,青乔眼睛盯着医务室门口的灯,神色倦怠。
直到青木被推出了急诊室,转入了普通病房。青乔看着带着氧气罩出来的青木顿时松了口气。
“梁先生,不用着急,梁小姐身体还有点虚弱,一般溺水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恐慌,还有呼吸不顺畅,所以尽量让她好好休息,我们在做观察。看有没有其他并发症。”
青乔听到了这儿,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后面的护士开始窃窃私语:“你看啊,看他担心妹妹的样子,好暖心啊。”
“你看他的脚,都没穿鞋子就跟着跑过来了,他不冷吗?”
青乔听着护士的支言片语,看着自己的脚,惨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冲着护士表现出了了尴尬的笑容。
青乔守在了青木的床前,捋了捋她的头发,本还想摸摸她的脸,但却犹豫了,手缩了回去。看到了脸颊上的伤口,一副不安和惊慌的样子,慌张的坐了下来。
“青木,对不起。”
“是谁让你掉进水里的,我会调查出来的,这句对不起,等你醒来我会当面亲口说。”
已经快到了凌晨,医院里只有护士在走廊里走动的声音,医院是一个生死轮回的地方,有人来了是因为要迎接生命,而还有些人来是为了接受死亡,急诊室里送来一对老夫妻,寂静的夜晚再一次被事故打破,安静的走廊开始吵闹起来,青乔本在青木的床前睡的不踏实,理所当然的被惊醒。青乔看了一眼还在努力呼吸的青木,打算走出门看看情况。没想到,一开门就被一个穿着笔西装的大男人撞了个满怀。而后还跟着一群警察。
两个人在互相道歉的同时,终于认出了对方。
“青乔,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公司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等我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面一团糟,屋子里很乱,阳台到卧室那段距离还有一滩血迹,我都快吓死了,叔叔和阿姨也不在,你们兄妹也不在,我猜是出事了,就报案了,让警察来找你们,多方询问,才知道小木坠河了,在这家医院。到了医院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怎么没照顾好小木呢?”
这个穿着西服显得更加笔挺的男人,有着温和的长相,却在医院这个公共场合对着青乔发火,让周围的人都不敢呛声和回应。
“沈妥,我爸我妈呢?你回去的时候看到我爸我妈了吗?”
青乔焦急的看着沈妥,用双手按着沈妥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强支撑着身体,就这样站着,脚底也有些摇晃。
沈妥皱着眉头,严肃中带着无奈。
“没看到,叔叔阿姨今天没来参加下午两点董事会,今天有重要的问题要探讨,“南乔家居”所生产的木质器材被消费者举报说不是进口的胡桃木而是橡木,一直是叔叔信任的合作商,所以叔叔没有怀疑过,也没有对进来的木制品进行检查,有的股东咬住了这点,不肯松口。可是叔叔和阿姨都没来,也不接电话,造成了董事会其他成员的不满。”
“爸妈不来,又不接电话,肯定是出事了,怎么没有人要找他们?”
“不清楚,大家一直抓住不来开会,不守诚信的问题在斤斤计较,根本没有人在讨论为什么叔叔阿姨没有来。我虽是南乔家居的一份子,但是我毕竟只是个养子,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诋毁叔叔阿姨,那这个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那么晚才回去?啊?”
“叔叔阿姨去哪里了?准备参加聚会的小木怎么会掉进河里?你不是说要回家看看,然后呢?”
沈妥爆发出了一下午的怒气,他恨青乔没有保护这个家,更恨自己没有早些察觉。他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却眼睁睁的束手无措。
“上午喝了些酒,准备回家看看青木,我回到家时家就已经变成那样了,我也很崩溃,我看了青木的鞋子在家,知道出事的时候肯定在屋里,但是屋子里根本没有她,我料想到她可能逃了出去,所以就出去找她了,走到了家前面的大桥,才知道有人推了青木。就是这样。”
青乔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皱紧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承认着错误,青乔有些无力,靠在了墙上。用手去揉搓着脸,显得异常痛苦。沈妥看出了他的疲惫,停止了斥责的语气。拍了拍青乔的肩膀,让警察离开了医院。
“医生怎么说?”
“说观察一下,怕伤口会感染。”
“伤?怎么会有伤?那推小木的人找到了吗?”
沈妥望着一脸憔悴的青木,握紧了拳头却没有靠近。
“爸妈失踪的事报警了吗?”
“还不敢报,怕是会引起公司的不安和骚动。怕“幸福家居”会趁虚而入。”
“又是幸福家居,我猜这次原材料的事情多半是他们家公子哥薛海做的,幸福家居向来打着口碑好的旗号在业内被人们熟知,咱们公司早就有和他们合作的意愿,奈何他们清高自大,儿子又嚣张跋扈,第一次谈合作时就对青木不怀好意,爸实在看不过去眼,所以就取消了和他们合作的这个计划,想必是传到了薛海耳中,所以他才恼羞成怒,我会找到证据的。让他们为这次的行为付出代价!”
“要不然你回公司看看,小木这里我来守着。”
“不用了,我要等着青木醒来,她醒来看不到家人,会害怕的。”
“那今天的小木的……朋……友?”
“先打发她们回去吧,就说身体不舒服,人还没醒,没空见她们。还有,青木落水的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省的更多人担心。”
“青乔,你昨晚去喝酒了?”
“嗯。”
青乔言语中带着冷漠,对公司不管不问实在出乎沈妥的意料,但父母失踪也只是抓狂过后便淡然接受,更让沈妥百思不得其解。可转念一想,和青乔青木一起长大的自己是看得出来青乔对青木的心思的,青木伤成这样,青乔自然心疼,父母和公司的事自然是着急也于事无补,本来还有好多疑虑,却在心里反复掂量后放弃了询问。
“我先回去了,青木醒了叫我。”
“沈妥,找我爸妈的事交给你了。”
“放心,叔叔阿姨从小待我和亲生子女没什么两样,他们失踪,我自然会不截余力的找他们。你在医院照顾好青木就好。”
青乔用手拍着沈妥的肩膀,像找到了中肯的依靠,冲着他微笑。眼前却发黑,手从沈妥的肩膀滑了下去,重重的摔了过去。沈妥抓着青乔的身体跟着蹲了下来,摇晃着已经双眼紧闭,昏了过去的青乔。
“青乔,青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