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折曲

17、完美策划

　　我决定和韩欧说清楚，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暧昧下去。
　　今晚，他约我去他家吃饭。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直觉告诉我，今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将会有巨大的改变。
　　我们约了七点。现在六点刚过十分，我在他家楼下徘徊。这是一处高档住宅小区，树木繁茂，绿化做得特别好。我挺喜欢这儿清幽的环境，不过没听说李静在这儿买了房子，估计在他们有钱人的世界里，买套房子不过是件小事，不值一提。我心想。
　　六点三十分，我依旧在楼下，心跳得有点快。
　　我和韩欧认识于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韩欧的时候，我正蹲在马路边掉眼泪。
　　忘了说，我是个婚礼策划师，策划了很多场让新人满意的浪漫婚礼，也帮助许多人策划过成功的求婚仪式。不可否认，我是个成功的婚礼策划师。
　　那天，我刚做完一个婚礼策划方案，结果在核对细节的时候各种状况不断，刚下班又接到妈妈催促相亲的电话，心中更烦。挂了电话，莫名委屈起来，走了几步，终究没把眼泪忍住。睁大眼睛，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氤氲出一个个深色斑点。
　　我是个性格乐天的人，在这样的时刻，我还有心情幻想：美女难过了，这个时候不该出现一个帅哥来安慰吗？然后，我就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抬起头，先入眼的是一方素色手帕，再上方，是一张帅气干净的脸。
　　长得真是好看呀，我暗赞一声。没想到狗血言情小说里的情形真的出现在了我身上，不顾脸上挂着的泪水，我笑出声。然后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张面巾纸，将眼泪擦去。
　　“谢了。”我说。毕竟不是小说，拿了别人的手帕还要洗了还回去。
　　他把手绢收回去，失笑道：“没什么好谢，你原本就不需要。”
　　“不，”我认真地回道：“起码你的关心，让我感觉很温暖。”
　　他看着我，踌躇片刻，突然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我，“我叫韩欧，不是坏人，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得无比认真。
　　我怔愣，心情如同刚刚的莫名委屈一般，又莫名大好起来。
　　我和他去吃了烤肉。薄薄的肉片，烤得晶莹透亮。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烤，我在吃。他对我的大胃口似乎很惊讶，却也没有多说，好脾气地陪着我东南西北地瞎聊。
　　吃完饭后，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愉快地道别，各自回家。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次完美的相遇。
　　从内心深处我不相信爱情，却又不可抑制地幻想爱情。这应该是每个女孩的通病吧。我二十七岁了，从来没有谁能让我联想到爱情。也许，这一辈子我都与传说中至死不渝、死生相依的爱情无缘。天下那么多人，谁和谁彼此相爱是件多么幸运和小几率的事情啊。
　　缘分不可捉摸，就像我策划的许多次求婚一样，多浪漫多感动，追根究底，亦是人为。我一边怀疑，又一边不妥协的等待，等一个人，用意外而不落俗套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从相遇、相识到相爱。
　　也许，韩欧可以是那个人。那晚，我睡得很沉很甜。
　　六点四十五分，我想我该上去了。保安大叔已经打量我很久了。
　　韩欧给我开门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诧异我的早到。我每次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约定地点的习惯，他已经有多次体验。
　　房间内没有开灯。地板上是满满的蜡烛和玫瑰花瓣，摆成特定的图案，拼成我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点点烛光摇曳，微微玫瑰芬芳。我清晰感觉到我的心停跳了几秒，眼角有落泪的冲动。
　　我和李静说过，如果有人能用心为我做一件浪漫的事情，印象深刻地留在记忆里，可以回味一辈子，那我这一生也算完满了。
　　之前做策划的时候，每一次想出新颖的场景和台词应用到自己的方案上，总是创意越完美心里越失落，因为主角不是我。
　　韩欧给了我做主角的机会。
　　和他相识的第二天，我下班刚出大厦，便看见韩欧站在一辆奢华的宝马面前，对着我招手。那一霎那，我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天上掉下一个大帅哥，正巧掉到了我的怀里。帅气、儒雅、多金，这便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吧。我不识车，但他的这辆我在李静那里见过同一型号的同一款。李静买车从来不会在百万以下。
　　那之后，我和韩欧之间的交往，如同所有初识对彼此有意的男女一样，相约吃饭、看电影，散步、聊天、谈天气。我们相处的很好，韩欧是个很善解人意和有趣的人，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他体贴、温柔，虽然不是很爱说话，但对我很是用心，偶尔会带给我一枝花、一本书，或是一条漂亮的小丝巾。
　　一切都很完美，就像是事先有人写好了剧本，我和韩欧技艺高超的出演一般。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却从来没有揭开男女界限那一层纱。
　　蜡烛，玫瑰，红酒，餐桌上摆着的却不是牛排。红烧排骨、清蒸鱼等中式菜品，和眼前的环境虽不是特别协调，但都是我喜爱的。韩欧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让我坐下。
　　“点了这么多蜡烛，我们会不会二氧化碳中毒？”我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我有开窗。”
　　“幸好今晚没有风，不然蜡烛全都被吹灭了。”
　　我们都笑，开始吃饭。手艺很好，如果真是韩欧亲手做的话。我默默评判。和以往一样，吃得很饱、很开心。韩欧拒绝了我要帮忙的要求，独自收拾餐盘去了厨房。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红酒，一一扫过地上的蜡烛和玫瑰花瓣，莫名叹息。
　　如同我的预料，韩欧很快从厨房里出来，捧着一大束艳丽玫瑰来到我面前，他说：“何瑜，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没有说他爱我，或是他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蜡烛和玫瑰花瓣也只是拼了我的名字而已。现在的男人，都不流行把爱说出来吗？
　　我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嘴角沾着红酒的湿润，我笑得释然。我说：“不好。”
　　是的，不好。我很享受和韩欧在一起的感觉，但是，我不能做他的女朋友。
　　“韩欧，我很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但是，我们都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拒绝得很彻底。
　　韩欧固执地将玫瑰塞到我的手上，他脸上闪过挫败，“我一直感觉到你并不信任我，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在和你认识之前，我关注你很久了。”
　　他说，他从自己的城市被公司外派到这里一年，明天就到期限了。今晚，如果我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便会和公司申请继续外驻，
　　他说，他的公司便在我的公司上一楼层，每次坐电梯的时候，他都能看到我，但我却从没注意过他。
　　他说，他知道我是婚礼策划师，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却在努力学着为我浪漫。
　　他说，可能终是他寡言内敛，不能让我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
　　最后，他说，我们不能做情侣，朋友也不要做了。
　　他抬起幽深的眼，问我，“像你这样喜欢浪漫的女孩，是不是都喜欢这样？这句话太残忍，我来说就好，以后，我们……”他顿了一下，“只是陌生人。”
　　说的和真的似的，让人都忍不住信了。我点头，眼泪禁不住掉下来。韩欧递过来手帕，我依然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拒绝了他的手帕，自己拿了纸巾擦眼泪。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拒绝，便注定了我和他之间的结局。
　　韩欧，你并不知道，我不愿意做你女朋友，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不够浪漫。
　　相遇的那一天，我还满怀憧憬地以为长久地等待终于得到回应，我和你之间有爱情的可能。当你开着那辆奢华的宝马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偏头看见车牌号的前两位数字赫然是“88”，心里便凉了半截，生生断绝了希望。
　　李静的车牌号是全数字8。
　　李静是我的闺蜜，她嫁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公。两个月前，我找她喝酒，抱怨家里人逼我相亲的事，同时说出了心底长久的怀疑：我等的那个人还会不会出现？
　　她笑，说：“亏你还是个婚礼策划师呢，为别人想了那么多主意，轮到自己却蔫了。不管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你要的不就是一场浪漫吗？这个好办，苦苦等待不如花钱策划一场出来，别担心，一切都不是问题，我来安排。”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喝了一口红酒，答应地干脆，“好！”
　　想浪漫的方式，做浪漫的方案，是身为婚礼策划师的工作内容。李静不知道，我也没有对她解释明白，我最终想要的不只是一场浪漫，我是想等一个肯为我用心、做浪漫的事的人，然后对他从一而终。
　　尽管我知道韩欧是李静花钱找的人，但我却没有立刻拒绝李静的好意。一个人在寒冬待久了，对温暖有着强烈的渴望。韩欧是个好演员，尽职尽责。他的存在，填补了我内心的一处空白，即使是假的，我依然愿意靠近，犹如飞蛾扑火，去拥抱那一点点的光亮。
　　我的心情在快乐与烦躁间交互，很复杂。如同吸食罂粟，明知不可，偏又贪图它的美妙。
　　今晚，一切都该结束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了韩欧，一个花钱雇来的、并不真实的韩欧。这让我恐惧又痛苦，只能逼着自己远离。
　　走出韩欧家，不，李静家的时候，外面正在起风。刚擦干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冲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哪里也没去，整天躺在床上昏睡。直到李静打电话，约我出去。
　　我下了楼，李静开着她的奢华宝马风驰电掣地驶到我面前，打开车窗，笑得灿烂，“美女上车，姐们带你兜风去，我最爱的这辆宝马在修车厂已经待了三个月了，再不出来跑跑就生锈了。”
　　“在修车厂待了三个月？”
　　“可不是，都怪我在车上接了个电话，一不小心擦到护栏上去了，因为我没事，也就没和你们说。”
　　我白了脸色，“你之前说给我策划一场的事……”
　　李静大笑，“我的傻姑娘哟，你都没有遇见对的人，我怎么给你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