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折曲

15、散场，拥抱

　　1、
　　在听见浅歌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一如既往地，懒懒不想动，静静地等着它自动停止。
　　桌子上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微默，是我。我知道你在，给我开门吧。”
　　她的声音很低，渗着淡淡的失落。
　　挂了电话，认命地起身开门。浅歌擦过我的肩，走了进来。
　　“怎么不带钥匙？”
　　我伸头看了看门外，没有发现她带走的行李。
　　“别看了，都丢了，丢了……”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墨黑的眼线有着花掉的痕迹。离开时的神采飞扬，早已不在。
　　愣愣地站在一边，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浅歌抬头，望着我，轻轻笑了。
　　“别说安慰我的话，我很好！”
　　她站起身，拥抱了我一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溧阳拎着她新买的包包，从房间里出来，望见浅歌落寞的背影，向我撇撇嘴，小声问我：“她怎么啦？”
　　我摇摇头，打量着她一身精致的装扮，心里明白，她是要出去约会。
　　“我出去了，晚上记得要吃饭！”
　　低低地应了一声，我走近浅歌的房门，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哭泣声。心头一紧，我逃离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电脑继续发呆，然而，翻滚的思绪却再也静不下来。
　　我，浅歌，溧阳，我们三个共同居住在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浅歌的男友龚岱在另一个城市里，她和他，两人属于标准的异地恋。而溧阳和男友顾卿则是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两人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两天前，浅歌带着给龚岱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他的城市，准备给他一个惊喜。谁知，回来之后的浅歌却是这个样子。不用猜测也知道，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烦躁地在房内走来走去，我不会安慰别人，即使是最和我亲近的浅歌。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忧伤，并且只有自己可以排遣。
　　最终，我走进了厨房，熬了最简单的白米粥。然后，盛了满满一碗，拿着小勺子，敲开了浅歌的房门。
　　“微默？”
　　浅歌讶然。没有红肿的眼睛，也没有萎靡的神情。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浅歌，画着的淡妆，精致的眉眼。
　　“你要出去？”
　　“嗯，一个朋友约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她笑，瞟了一眼我手中的白米粥，轻轻皱了皱眉头。
　　“微默，要好好吃饭！”
　　空气真正安静下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我苦笑。转身，将碗里的白米粥倒进水池，拧开水龙头，狠狠地冲刷干净。
　　2、
　　可能是名字的原因，我真的有些微的沉默。性格有点孤僻，对外人很是冷漠，不喜欢出门。
　　溧阳和浅歌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依然无法改变我的脾性。也许，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吧。反正，她们也已经习惯了。
　　“微默，我刚才在楼下遇见和风，就把我的钥匙给他了。你收拾一下，和他出去吃饭吧！”
　　是溧阳。似乎大家都知道我从不给别人开门，即使我就在房间内。很多次，当和风来的时候，回答他敲门声的只是静静的空气。
　　放下手机，我有些无奈。几分钟之后，耳边却传来熟悉的敲门声，而不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和风？你来啦！微默在房间里呢。”
　　浅歌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睡意，原来她也在呢。我走出去，沉默地站在一边。不是不知所措，只是，单纯地不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
　　“微默。”
　　和风递给我一串钥匙，流氓兔的挂件和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溧阳姐的钥匙，帮我跟她说，谢谢她的好意。”
　　“哦。”
　　喃喃地应一声，我接过钥匙，随手放在茶几上。
　　“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抿着唇，垂下眼睫不语，片刻后，对着正在洗漱的浅歌问道：“浅歌，一起吃饭？”
　　“啊？我……”
　　她抬起头，未睡醒的眼眸充溢着迷茫。她愣了愣，说，“好啊！”
　　一边的和风，自始至终的微笑，清澈的眼神，望着我的瞬间，总是有着光彩闪烁。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从不对我说他爱我，却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即使，我的态度恶劣，即使，我冷漠以对。
　　五个人，一个包厢。在吃饭的地方遇见了溧阳和顾卿，很巧。于是，便凑成一桌。
　　气氛有点奇怪，平时话多的浅歌，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低着头，吃着和风给我剥好的鱼肉。偶尔，溧阳招呼和风吃菜。其余的时间，大家各吃各的。
　　当送我和浅歌回来的和风离开后，我才松了一口气。溧阳和顾卿吃完饭，就和我们分开了。
　　浅歌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朝着我笑道：“你表姐在怪我呢。”
　　溧阳是我表姐。我扬起唇角，笑而不语。
　　“你想啊，她好不容易把和风和你凑在一起，结果，却冒出我这个大电灯泡，能不生气才怪。”
　　浅歌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有些不屑。她蜷缩在沙发里，像是一只小猫一样楚楚可怜。
　　“呵呵，那你还故意一起去？”我不置可否，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我就是故意的！她凭什么安排别人的幸福？她能够抓住自己的幸福就不错了。”
　　浅歌从沙发里坐起来，眉眼间闪过一丝忿忿不平。
　　我愣住。浅歌从没有这样过，她到底在气什么？
　　似乎看出我的讶异，她勾起唇角轻笑，重新躺在沙发里。“我只是羡慕你表姐而已。以她的条件，竟然能够找到顾卿那样优秀的男子，是她的福气呀。”
　　我皱眉，今天的浅歌太怪异了。“她和顾卿，两人已经在一起七八年了……”
　　“我知道，可是，感情能够用时间度量吗？”浅歌打断我的话，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有的时候，越是时间久远的感情，越是禁不起诱惑的考验。”
　　她走到我的面前，“扑哧”笑了。“傻丫头，逗你玩呢。我只是随便说说，别想那么多。我先去睡会。”
　　我望着浅歌房间紧密的房门，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直觉。直觉告诉我，她，不是随便说说。
　　“他们在一起七八年了，耗费了溧阳七八年的青春了……”
　　女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个七八年的青春可耗费了。我低头，暗自祈祷，一切只是我多想了。
　　3、
　　浅歌，溧阳和我，三个人，已经住在一起三年多了。虽说，彼此之间的感情没有如胶似漆那般夸张，但在陌生的城市里，我们都曾是彼此的依靠。然而，此刻的我却无法如以前那般笃定了。
　　浅歌，依旧是早出晚归。溧阳，也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我，一如既往的闲，偶尔，会与和风一起出去吃饭，散步。
　　生活，很平静。但我隐隐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一些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很快发生在我的身边。
　　当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和风正在我身边。
　　“溧阳和顾卿的婚期定下来了，这段时间，你多帮衬一点你表姐，别天天只知道麻烦她。”
　　妈妈的声音，依旧如以往的干脆利落。
　　“妈，我哪有……我知道，我会帮她的。”
　　我终于知道溧阳这段时间怎么会如此忙了，同时也奇怪，她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和浅歌，她要结婚的事情？
　　电话里，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妈妈正在絮絮交代着我要注意身体，多出去走走什么的。
　　我诺诺点着头，同时，恼怒成羞地瞪了一眼在一边偷笑的和风。
　　“对了，溧阳都要结婚了，你呢？”
　　说了一大堆之后，最后，妈妈终于问了最关键的一句。
　　我看了看和风，声音很小地说：“我还年轻……”
　　“还年轻？二十好几岁的老姑娘了……”
　　妈妈嗤笑一声，“我跟你说，今年不带个男朋友回来，就干脆别回来了，省得别人和我说起你，我没法说你这么大人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我撇撇嘴，“你干嘛不嘱咐我多赚点钱？”
　　妈妈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立刻大笑道，“就你？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赚钱是不指望你了，把你嫁出去才是我最大的愿望。”顿了顿，“好了，不浪费你找对象的大好时间了，赶紧的，恋爱去吧。”
　　在我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电话便利索的挂断了。听着里面的嘟嘟声，我哭笑不得。
　　“怎么了？”和风有点被我的表情吓到了，连忙关心地问道：“伯母说什么了，让你这样一副见鬼的模样？”
　　“不关你事。”我口气恶劣地回道。
　　“唉，不识好人心。”和风摇摇头，淡淡的笑了。过了一会，他敛去笑意，很认真地对我说，“微默，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我不太关心地问。
　　他想了一会，改变了主意，“算了，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我亦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我想，如果当时我追问一句，或许便能早点知道那件事，也就不会突然间让自己很惊讶，可惜，世上有着太多的如果，却没有一个可以实现。
　　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一盏盏地亮着。站在路边等红灯的空隙，我看见顾卿的车停在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前。
　　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一对男女，男人的手揽在女人的腰上，而女人的双手攀附在男人的手臂上，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两人的姿势极其亲密。
　　手中的购物袋直直地掉落在地上，我双手捂住嘴，害怕一不小心便尖叫起来。因为，那两个人，我都认识，并且熟悉，顾卿和浅歌。可是，浅歌，为什么会是你？
　　和风接到我的电话，赶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仿佛溺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紧紧拽着他的衣袖，问道，“你那天要跟我说，结果却没说的事情，是不是顾卿和……浅歌？”
　　“你也看见他们在一起了？”和风惊讶地反问。
　　我点点头，“怎么会这样？”
　　“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们在一起了，只是，我没法和你说，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你未来的表姐夫。”和风有些无奈。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切太突然了，方寸大乱的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别这样。”和风握住我的手，轻轻将我抱进怀里，安慰道，“这件事，你别插手，顺其自然吧。”
　　“可是，溧阳是我表姐呀。”我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这个时候，他的肩头，让我感觉很安心。
　　“那浅歌呢？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和风叹口气，这件事，同样也让他很为难，“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先看看再说吧。”
　　4、
　　“怎么不出去约会？”
　　我递给溧阳一杯速溶咖啡，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顾卿他加班，没时间。”溧阳啜了一口咖啡，把玩着咖啡杯子，“这段时间，他总是不停地加班，比我还忙。”
　　心往下沉了沉，因为浅歌不在，很早便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出去了，这让我不能不多想。我不动声色地调侃，“嘿，好浓的一股怨妇的味道，你还没嫁出去呢，就开始怨妇生涯啦？”
　　“你这丫头……”溧阳笑骂道，“你是不是从你妈那知道，我的结婚日期已经定下来了？”
　　我想否认，最后还是点头承认，“嗯，怎么不告诉我们？”
　　她仰头一口气将剩下的咖啡全喝了，神情有些迷茫，“我和顾卿在一起七八年了，激情消磨地已经差不多了，每次和他在一起，总有一股错觉，像是在应付差事一般，至于结婚，更像是日程表上排定的日程，时间到了，就要去做，没有欣喜，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就不告诉我们了？”我猜测着。
　　“也不是刻意的不告诉，反正结婚前，你们总会知道的。”溧阳无所谓的耸肩。
　　“你还爱他吗？”心里有点忐忑，却还是问了出来。
　　“爱吧，不然，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想也没想地回答。
　　我将咖啡杯凑到唇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假如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和他分手吗？”
　　“不知道，过去的一切，毕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和他，共同拥有了太多太多，已经无法割舍了。”溧阳叹气，语气有些伤感，稍后，她口气一转，奇怪地问我，“你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连忙打断她的猜测，生怕她多想，“我只是在假设，这只是一种可能。”
　　“真的吗？”溧阳明显不相信，却也没有追问，“不过，我和他之间，也许已经经不起你假设的那种可能了。”
　　我狠狠灌了一口咖啡，闭上了眼睛，无法面对无辜的溧阳。我在心底暗叹，浅歌呀浅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夜辗转，我不断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倾听着客厅里可能的脚步声，一边还注意着不惊醒溧阳。试着拨打浅歌的手机，里面不停地重复着关机。看着顾卿的电话，却没有勇气按下去。我怕，事情真的像我想象的那样。
　　等到天亮的时候，我绝望了。浅歌一夜未归，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以前无论玩得多玩，她晚上都会回来。
　　我不断猜测着，这个刚刚过去的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又不停地推倒，我安慰着自己，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听到钥匙响动的声音，我立刻冲到门边。浅歌一身狼狈地站在门外，浓浓的酒味刺激着我的嗅觉。
　　我和她对峙着，一个门外，一个门内。眼尖的我，望见她优雅的颈间的浅浅的吻痕的时候，我的心，彻底凉了。
　　“你们干嘛呢？门神也不是这样的呀？”溧阳拎着包，从她的房间里出来，准备去上班。
　　我站着没动，浅歌低下了头，像是不敢去看溧阳。溧阳摇摇头，从我和浅歌身边挤出去，然后回头，皱着眉头对我们说，“要发神经，把门关上，回屋子里发去，邻居看见了不好！”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等溧阳走远后，我冷冷地问道。
　　“先让我进去。”浅歌声音低低地，有些沙哑。
　　我没有说话，从门边走开，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
　　“你爱顾卿？”看见浅歌把门关上，我依旧冷冷地问。
　　“不爱。”浅歌直接摇头。
　　“不爱你还去招惹他？”我吼道，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最后还赔上了自己，你说你不是犯贱是什么？”
　　浅歌不说话，我更加生气，“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任性，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玩火自焚，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已经够幸福的了，为什么还要去破坏别人的幸福？你心理变态吗？”
　　“我不幸福，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幸福，所以，我见不得别人幸福！”浅歌抬起头，眼中有泪水在闪，“凭什么别人都可以得到幸福，而我就不能？我比溧阳漂亮，比她年轻，结果呢，她在云端幸福着，我只能在地下仰望她的幸福！我嫉妒，我嫉妒！”
　　“你疯了你！”我咬着牙，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醒，“你想过，溧阳怎么办吗？她是无辜的，凭什么最后的一切要她承担？”
　　“我就是疯了，溧阳是无辜的，难道我就不无辜？”浅歌歇斯底里地叫道，泪水大滴大滴地滑落。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试图说服她，“浅歌，你的身边一直都有我的……”
　　“有你？”浅歌冷笑，“你的眼中只有你表姐！”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狠狠擦掉眼里掉落的泪水，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好，我微默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我再也不会管你了，随你便吧，都随你便！”
　　我用力关上门，将头埋进棉被里，不想听见自己的哭泣声，亦不想听见客厅里的哭泣声。
　　5、
　　这是第一次我和浅歌闹僵，一个星期，我们没有说话，不打招呼，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流。我真的生气了，为浅歌的不自重，我看得出浅歌心底已经后悔了，她试图着和我和解，我却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自从那天以后，浅歌一直都呆在家里，没有出去过。溧阳很好奇，我和浅歌之间发生了什么，当然，我绝对不会告诉她的。否则，局面会更加凌乱，不受控制。
　　夹在溧阳和浅歌之间，我快疯了。不爱出门的我，天天都在外面游荡，祈祷上帝开眼，让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的地方，不再有这么纠结的关系。
　　我踌躇在家门口的马路上，不太想上去。不经意间，我看见顾卿的车停在楼下，怒火一下子袭上心头。
　　“微默，等一下。”
　　我正准备冲回家，和风忽然从后面拉住了我。
　　“和风？你怎么在这里？”
　　和风皱皱眉，很无奈地说，“微默，你一定坚持住啊，出大乱子了。”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勉强笑道：“和风，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你看见顾卿的车了吧？他可能因为心里愧疚，所以，今天过来向你表姐坦白了他和浅歌之间的一切，结果……”
　　“结果怎么了？”我着急地问，手脚有些发软。
　　和风安抚地拍拍我的肩头，“结果能怎样？浅歌走了，溧阳正在楼上哭呢。”
　　我崩溃地以一种非常不雅地坐在了大马路上，却仍追问了一句，“浅歌去哪了？”
　　和风陪着我坐下来，叹口气，“我知道你担心她，我把她安排在一个朋友家里了。不过，浅歌今天很奇怪，任溧阳骂着，打着，她硬是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流着泪。”
　　“那是她活该。”我恨声骂道。
　　“微默，别嘴硬了，你心里还是在关心她的吧？”和风摇摇头，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岔开话题，“现在该怎么办？”
　　天渐渐暗下来，我抬头望望天，又转身看着陪在我身边的和风，良久，我站起身，坚定地说，“该面对的依然要面对，我先上去！”
　　“我陪你去？”和风亦站起身，提议道。“我知道，此刻最为难的人，其实是你。”
　　我望着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摇摇头，“这是我自己该面对的，和风，谢谢你！”
　　溧阳房间的门关得紧紧的，顾卿站在门外一筹莫展。看见我回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望着我的面色不善，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是我，微默。”
　　分针随着秒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就在我以为溧阳不会开门的时候，门开了。
　　我跟着溧阳走进她的房间，然后，狠狠瞪了顾卿一眼，依然把他关在了门外。
　　“你有什么和我解释的？”溧阳看起来很平静，如果不是哭红的眼眶，她和平常是一样的。
　　“表姐。”我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等待老师责罚的小学生。
　　“不要一犯错就叫我表姐，微默，你不是小孩子了。”溧阳的语调依旧没有丝毫的和缓。
　　看来溧阳真生气了，我苦笑着。“对不起，表姐！”
　　“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溧阳冷笑着，泪水却滴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响，“你微默够朋友，为了自己的好朋友隐瞒一些事情，理所当然的事啊，有什么对不起的？”
　　“表姐！”我哽咽着，却不知道辩驳什么。
　　“表姐？你有把我当做你的表姐吗？”溧阳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表姐，”我哭出声来，“我知道瞒着你是不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事情，我怕你受到伤害，却无法阻止，你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这段时间，我一直睡不好，我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我怕你察觉到什么，又希冀你知道一切，我在亲情和友情之间矛盾着……”
　　我抽噎着，接着说，“在这么多兄弟姐妹中，我们俩走得最近，要知道，在我心底，不止仅仅把你当做我的表姐，你更是我可以依靠，可以说贴心话的好朋友。这一点，从没有变过，即使是浅歌，也无法改变！”
　　溧阳的肩膀耸动着，她忍住哭泣，说道：“微默，我知道你说得都是真的，我只是接受不了。我虽然一直看不惯浅歌的作风，但我早已把她当做一个妹妹，和你一样的妹妹。突然间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有错，可能怪平时我忽略了你们吧。”
　　我拼命地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6、
　　手机疯狂地震动着，停了又响。望着屏幕上“浅歌”两个字，我犹豫着接不接。
　　最终，我按下了接听键。
　　“微默，我怀孕了！”
　　脑袋一下子炸开了，那一刻，我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我慌乱地说了一句“等我”，便急急忙忙往外跑。
　　溧阳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那个，和风，约我。”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又没阻止你和和风来往，解释什么？”
　　见我站着没动，她疑惑地问道：“怎么还不去？不怕他等急先走了？”
　　“哦哦。”我飞快地开门，关门。我轻轻在心里说：“表姐，对不起！”
　　浅歌憔悴了许多，尖尖的下巴愈发清瘦。她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我端着水杯，先开了口，“你发生的这些事，龚岱知道吗？”
　　“他？”浅歌嘲讽地说道：“恐怕他早已不记得有一个叫做浅歌的人了……”
　　“怎么会？”我惊讶地说，然后，我拿出手机，去拨龚岱的电话，浅歌没有阻止，只是笑得很苦。
　　电话很快接通，“请问，你有什么事？”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很妩媚。我很好脾气地问，“请问，你是哪位？龚岱呢？”
　　“老公他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和我说是一样的。”
　　“你老公？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们结婚已经一个多月了，请问你到底找龚岱什么事？”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声音，不过，隐隐压抑着怒意。
　　“哦，那没什么事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迅速挂了电话，心里很震撼，我一直知道浅歌和龚岱之间出了问题，可没料到竟是如此。“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去看他吗？”我点头，浅歌低低地说：“那时，他和那个女人的结婚照已经拍好了，婚期也定下来了。可笑地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巴巴地跑去，自取其辱……”
　　望着浅歌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的心里阵阵发苦，以她的心高气傲脾性，这些事，她绝不会对别人倾诉，只会一个人抱着被子默默流泪。
　　手机地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龚岱的号码。
　　“微默，是我。”龚岱的声音。
　　“我知道是你，是不是因为你结婚没有邀请我，所以来道歉啊？”我似笑非笑地问道。
　　“别挖苦我。”龚岱沉默片刻，“浅歌在你身边吗？”
　　“浅歌？谁是浅歌？哦，就是那个男朋友结婚，结果新娘不是她的那个浅歌？”
　　“微默，你根本不懂我和浅歌之间的问题。”顿了顿，“我给不了她幸福，所以我只能放手。”
　　“是啊，你只能给你老婆幸福。”我按捺着火气，静静说道：“别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为了掩饰你的不负责任！”
　　“微默，你是浅歌的好朋友，你知道的，她很任性，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她……”
　　我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挂断电话。“说得还真伟大，让我忍不住拍手欢呼了。”我气愤地对浅歌叫道，“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谁爱要谁要去。”
　　浅歌扑哧笑出声，“微默，我发现你长大了。”
　　“是吗？”我偏着头，“我一直觉得我都挺大的。”
　　我和浅歌相视而笑。
　　“浅歌，这次听我的，”我笑完之后，认真地说道：“这个孩子不能要。”
　　“不……”浅歌抬起头，有些不忍。
　　“你别忘了，孩子是顾卿的，一旦生下来，溧阳和顾卿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我冷静地说着，这个时候，浅歌早已没了头绪，“最主要的是，你并不爱顾卿，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因为受了龚岱的刺激，才会……你还有你的人生，所以，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
　　“溧阳，她和顾卿现在怎么样了？”浅歌迟疑地问道。
　　我摇头，我根本不敢问溧阳，她和顾卿的事情。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她……”浅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半晌，她抬起头，幽幽说道：“微默，我听你的。”
　　我伸手，轻轻擦去浅歌眼角的泪，“也许，我们这样很自私，但是，既然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爱，那就不要让他到这个世上受苦吧！”
　　浅歌点头，勉强笑着，“我明白！”
　　7、
　　“微默，你的手机充电器在哪里？我的坏了，借你的用一下！”
　　我正在刷牙，听见溧阳喊我，便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在我包里，你自己找去！”
　　我洗好脸，转头，溧阳正站在我身后，“怎么了？站这吓我一跳！”
　　“怎么了？”溧阳缓缓地将一张收费单据在我面前举起来，“这是不是该我问你？”
　　糟了，我暗呼，我忘了我的包里还放着一个定时炸弹，竟然还让溧阳去找充电器。
　　“怎么不说话了？“溧阳拿着收费单据，死死地盯着姓名一栏里的“浅歌”，“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孩子是谁的？”
　　“顾卿。”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溧阳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我忙扶住她。
　　“让我静一静。”溧阳挥开我的手，缓缓回了房间。
　　溧阳似乎请了长假，很长时间不见她去上班，每天很有规律的起床，散步，吃饭。我默默地陪着她，不敢多言。
　　“哎，你说溧阳无缘无故地将婚礼推迟了一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妈妈打电话来，在照例的一番啰嗦之后，突然问我。
　　“她将婚礼推迟了一年？”我吃惊地叫道。
　　“你竟然不知道？”妈妈比我更吃惊，“家里都在传，说她和顾卿之间出现问题了。”
　　“妈，你别瞎说！”我没好气地说，“先这样，我不和你说了。”
　　我挂了电话，出了房间，溧阳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那个，”我晃着手机，试探着问，“我妈说，你和顾卿的婚礼推迟了一年，是真的吗？”
　　“嗯。”溧阳点头，她笑了笑，突然问我，“如果，今天换做是你和和风，你会怎样做？”
　　“大骂他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从此以后，让他再也看不到我！”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啊，是该离开的。”溧阳眼神有些迷茫，“可是，我已经不年轻了，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一个疼自己的丈夫，以后还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现在，且不说我和顾卿七八年的感情，我和他的婚事，家里的亲戚朋友早已知晓，我丢不起那个人……”
　　“那为什么要将婚礼推迟一年？”
　　“因为我更不想委屈我自己，我和顾卿定下了一个一年之约，如果一年之后，彼此双方觉得对方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人，那就结婚，否则……”
　　“对了，我打算回家乡去，工作我已经辞了。”溧阳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就走。”溧阳一口喝完咖啡，起身去洗杯子。
　　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两天她会整理行李了。心里有些失落，本来是三个人住的房子，最后只剩我自己了。
　　门铃响了，我第一次主动去开门。和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看起来很惊讶。
　　“微默，你竟然会来开门？”
　　我不说话，直接伸手关门，和风立刻挤进来，笑着说，“开个玩笑！”
　　“和风来啦？”溧阳招呼着，看样子像是早就知道和风会来一样。
　　“嗯，表姐，你真的要走？”和风点头，竟然厚颜地跟我一样叫溧阳表姐，我翻眼瞪了他一下，他淡淡笑了，一点也不介意。
　　“是，待会你和微默送我到楼下就好！”
　　“表姐，我和和风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省得你又哭哭啼啼的。”
　　“表姐！”
　　“呵呵。”溧阳轻笑，她转身对和风交代道，“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微默，这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我会的。”和风点头答应着。
　　“我怎么感觉你们俩像是合伙把我卖了呢？”我心头的警铃大作，“我很好，我不要别人照顾！”
　　“和风，你一定要看好她，让她多出去走走，好好吃饭。”
　　“知道，我会的。”
　　两个人根本不理睬我，一个交代着，一个点头答应着。
　　很快，载着溧阳的车子带起一阵灰尘，缓慢地消失在我和和风的眼中。
　　“这个城市，从来不在乎一个人的到来，或是离开，哪怕你在这里生活了再久的时间。”
　　我把头靠在和风的肩上，闭上眼睛，感觉很累。
　　8、
　　和风搬到了溧阳的房间，陪着我住。
　　他每天变换着花样，做各种的菜，并坐在一边，盯着我吃下去。饭后，催着我出去散步，不让我在房间窝着。
　　陪着我看无聊的电视剧，会在我睡觉前，轻轻对我说“晚安”。
　　空闲的时候，带我逛遍整个城市，发现以前没有看过的美丽风景。
　　我开朗起来，笑容也多了，渐渐从前一段时间的阴霾里走了出来。
　　在某个早上，我照例喝着和风熬的软软糯糯的糯米粥，“和风，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你爱我啊？”
　　正在盛粥的他一愣，继而，认真地想了一会，“以前不说，是因为，以你当时的脾气，肯定会离我远远的。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你慢慢习惯我的陪伴，并渐渐依赖我，离不开我。”
　　“你还真狡猾。”我嘴一撇，“那现在呢？”
　　和风绕过餐桌，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单膝下跪，“微默，嫁给我吧！”
　　璀璨的钻石，在晨间的阳光照耀下，更显耀眼。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看着表情认真的和风，一刹那，我听见了幸福敲门的声音。
　　“嘁，我还不是你女朋友呢，怎么就求婚了？”
　　和风有些失望，不过，他仍点点头，重新问道，“微默，做我女朋友吧。”
　　“不要！”
　　我把右手伸到和风的面前，脸有些发红，“还不快给我戴上？！”
　　和风欣喜若狂，这个淡雅的男子，从来都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第一次，表现地像是偷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
　　“你要带我去哪呀？”
　　一大早，和风就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说要去一个地方。看着车子向飞机场的方向驶去，我有些疑惑不解。
　　“浅歌今天要离开了。”
　　“离开？为什么我又是最后知道的？”
　　“其实浅歌的意思是等她离开以后再告诉你的，她讨厌别离的场面，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见她一面的好。”和风细细解释道。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丝毫高兴不起来。
　　“浅歌。”刚到地方，我一眼就找到了浅歌，在人群中，她总是那么亮眼。
　　“你还是来了。”看见我身后的和风，她就明白了一切。
　　“你打算去哪里？”这是我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澳洲，去陪我妈妈，她老了，做女儿的，自然要去尽紧孝道。”浅歌微笑着，显得很轻松。
　　“死丫头，到那边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红着眼睛，这么多年和浅歌相依，让我感觉很舍不得。
　　“还说我呢，”浅歌别有深意地看了和风一眼，打趣道，“你别欺负人家和风老实，要好好的珍惜哪。”
　　“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吗？”我假装恼怒地说，“你应该说，‘和风，你千万别欺负我家微默，小心我飞回来找你麻烦。’这样才对！”
　　“哈哈！”
　　他们被我逗笑了，我亦大笑着。
　　“浅歌，保重！”
　　“你也是，微默！”
　　“浅歌，”我喊住已经走了几步的她，“溧阳让我跟你说，她不会原谅你，因为感情的事情，永远说不清谁对谁错。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最初，找不到曾经了！”
　　浅歌没有回头，只是大力地挥着手。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人家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我们三个，这一幕最烂的戏却在不该散场的时刻，散场了。但是，不管怎样，溧阳，浅歌，你们一定要幸福。
　　“我感觉，很多东西正在一点点的远离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呢。”
　　我转身，拥住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