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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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萧筱所言，二人返京之日，正是第四天上午，曹何奈一直陪到码头边，送两人上官船，表情有些复杂。
“曹大人放心，”秦枫看曹何奈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曹大人为百姓民生所计，我二人心中有数，自当陈情，不叫大人为难。”
曹何奈“哎”了一声，目光对上正在一件件往船上运特产的萧筱，后者拍拍胸口，冲他歪头一笑，眉眼弯弯如春风如拂面，只是知府大人当下声音又涩了几分。
“你何苦又要逗曹知府”秦枫推开舱窗，落下竹帘，又递给坐在窗边的萧筱一杯热茶。“他是个实在人。”
“实在？”萧筱一口茶呛在嘴里咳了好几声：“志簿馆有记，曹大人元庆三年即高中二甲传胪，时年不过二十出头，一路从江都县丞做到扬州知府，能牢牢把着江南漕运的金钥匙稳坐到现在，他要真是个实在人……哼”萧筱冷笑一声，扫了眼秦枫：“猪都能上树。”
“他也做过江都县丞？”秦枫拔高了声调，一双卧蚕眉也高高扬起：“那县衙官宅下的密室……”
“书房的密室痕迹尚新，应该不是，至于耳房下的那个小库……”萧筱转着手中的茶杯思考了半刻：“这个不好说，毕竟任职记载中，曹大人的县丞也只做了一年左右，思庆初年就迁了知府。”
“几十年如一日，曹大人倒也是耐得住……”秦枫哈哈笑道，话音未落，笑意僵在脸上，扬起的嘴角也慢慢落下去：“不，能将这几十年稳如一日，才是最不简单。”
“不错，”萧筱抬手递出空茶杯，拢了拢快要滑到地面的薄毯，板着脸道：“不过我们巡查司，只查事实，不问事主。”
秦枫正续着新茶，哑然失笑。
“说到事实，”萧筱抬起头，“你是不是挺想知道，我那天在书房后的密室里，拿走了什么？”
秦枫看着萧筱一脸肃然，也淡了笑容坐到窗边：“有点好奇，不过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你行事比我还靠谱，断然无需揣测，说说看，那个密室里除了画堂春的绘本，还有什么宝贝？”秦枫挑着嘴角冲萧筱勾勾手指。
萧筱掀起羽睫深深看了对面一眼，从怀里拿出两个包，一个是包着那日在县衙堂上扫出的粉末的青蝉纸，一个随便拧成一团的秦枫没有见过，想必就是在密室之中取出的东西。
秦枫皱眉：“啧，这黑黑的两堆是什么？”
萧筱拿出一个竹夹小心地夹起一根略长的黑色毛发：“这是在公案下发现的，，像是人的毛发，却并没有烧焦的痕迹，可以推断案发之前掉落的，可这根，”竹夹又拨出另一根：“这根落在边上，却已经被烧得弯曲了，公案之下还散落着些许这样的毛发，我原本以为这是彭大人自然的掉发，却又觉得短得奇怪，便扫了一些收起来，谁知密室的小匣子里，却有更多。”萧筱挑开右边的纸团，里面是一堆黑白夹杂的乱丝。
萧筱伸手往头上摸去，伸到一半又想了想，还是朝对面转了个方向。
“啊嘶！”秦枫一缩脑袋，非常震惊地朝对面看过去。
“你看，”萧筱若无其事的捏着刚拔下来的头发进行比对：“这些毛发和自然生长的毛发有所不同，顶部没有白囊，似乎被修剪过。”
彭县丞的收集癖好，还真古怪……”
“也许这并不是彭县丞什么特殊的收集癖好，而是他的日常用品也未可知”萧筱抬眼看看秦枫，慢慢坐直身体，从乱丝里挑出一根夹起来放在下巴处比划着：“驿馆的杂役说彭大人蓄着半长不短的胡须，你看看，这样像不像。”
船舱里的空气一下子变的凝滞起来，发现一个年近五十没有胡须的男人并没有什么稀奇，发现一个年近五十没有胡须却用头发做伪装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发现一个年近五十没有胡须却用头发做伪装的官员，事情却大不一样。
“事实。”萧筱伸出拇指冲桌上摊着的两个包指了指，撇撇嘴，来来回回数了几遍秦枫眉头皱起的川字，凤眼慢慢蕴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一手挑起窗边垂下的竹帘，广袖往桌上一扫，秦枫再回过神时，桌面上已是干干净净。
窗外江风阵阵，裹挟着浓重的水雾，和撞击着到船底的浪涛一起，扑面而来，又随波而去，拂出窗外的纸团落在江面，不一会便水波层层覆盖，渺无踪迹。
“你现在又得多守一个秘密。”萧筱卷起毛毯抱到怀里，翘起一条长腿架到另一条上，微笑。
正阳门高大的城楼慢慢出现在眼前，虽然平日里时常进出公干，秦枫却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从城楼顶端出现的第一块砖，到城门最下端嵌着的铜钮，都堵得人气闷，索性丢开窗帘闷坐。
萧筱阖着眼歪坐在厚厚的软垫上，随着车厢的摇晃打着盹，忽然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下去，眯开一只眼睛瞅着秦枫一脸凝重，道：“愁什么，回到京中将白羽与账簿一并交给崔司命，说明原委，案子便算告一段落，咱们乐得当个甩手闲人。死者已矣，‘彭县丞’究竟在上头哪位爷家里当差，可不是我们该管的。”
“也只能如此，”秦枫点头，“可叹明年春闱，多少学子寒窗苦读，念着能一朝金榜题名济国安邦，哪知道官场如今的阴暗混沌。”
“水清则无鱼，秦兄也不用太过偏执，当今春秋正盛尚未立储，几位王爷又都是壮年，难免有些龃龉，若是做得过了，自有人敲打，咱们就别操那份心啦。”萧筱又闭上眼睛，慢悠悠道。
“荣庆帝时……”
“秦兄慎言……”
“岑夫子教导我们时也说过前朝……”
“秦枫！”萧筱猛地睁开眼喝道，玉牌在马车转弯时撞上了门楣，“咚“地一声闷响，萧筱闭眼稳住呼吸，放柔了声调，又道： “你莫忘了，岑夫子那时之后不久，便因与河漠通信叛国被巡察司查实，病死在刑部大牢。”
“秦兄，咱们进城了。”
萧筱的眼睛是秦枫见过最好看的，黑白分明，流畅的弧线滑到眼尾往上微微翘起，配上浓而密的睫毛，明明是有些妩媚的眼型，长在萧筱的脸上，却并不觉得有脂粉气。秦枫见过这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温柔，喜悦，好奇，不解，甚至是被发现身体并无残疾时的惊惶，却极少……不，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凌厉地望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慑人的压迫感竟让办案多年的自己有想要低头退让的冲动，顿时一怔，再听得后一句，晓得自己失言，也是默然。
说话间马车停住，萧晓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少爷，贺侍郎朝咱们打招呼呢。”
“我刚刚远远看到车上的玉牌还以为看错了，你们回来得可真快！赶巧了，我刚买的缀锦楼的烤鸭，算你们有口福。”贺赫一面絮叨着掀起轿帘，自来熟地就坐进了车厢，显摆着手上的油纸包。
“我去司里复命，你们先聊。“秦枫对萧筱交代完，又冲贺赫点点头，掀起轿帘跃下马车。
“秦巡检怎么每次看到我都阴沉着脸，我又没欠他银子。”贺赫拿胳膊肘捅了捅萧筱，小声嘟囔。
“嗯？”萧筱回过神，笑着掩嘴打了个哈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