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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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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江南草长莺飞,烟锁杨柳。
太阳光在身上游走,苏畅光着脚丫飞奔,两旁的景色飞快地向后倒退。
前方,光芒盛处,苏阿婆坐在岸边,织着毛衣,对她微笑:“丫头,跑慢点!”
她听也没听,只顾着与苏阿婆分享秘密,“原来并不是因为我是女孩才被抛弃,也不是因为我人不好,才被朋友暗算,阿婆,我想通了,以后再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害怕了!”
苏阿婆温柔地看着苏畅,身影渐渐溶进身后一片阳光,“阿婆好高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孩子,好好去爱人,你会幸福的!”
老人的身影渐渐透明,苏畅急了,徒手抓捞,却扑了个空,清醒了。
她侧躺在展九的腿上,正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耳边传来熟悉的巨大噪音,苏畅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问道:“飞机?这是准备去哪儿?”
展九箍着苏畅的腰,制止她乱动,“你累坏了,再睡会儿。李先生准备送你去云南,然后从南部通过老挝去泰国,等事情平息了,再接你回来。”
我一没伤人,二没被定案,至于怕到要出境潜逃?不期然,李红颜那句“你活不了多久了”在脑海里响起,她眼睛掠过李晋源,选择旁边的常征问道:“你们原计划是准备去哪里的?飞机不要停在那里,我感觉不好。”
常征迟疑地看向老板,李晋源点了点头。
李晋源不错眼珠地看着苏畅,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伊始到现在,苏畅的眼光没有在他身上逗留过一秒,仿佛对她而言,面前的父亲只是个虚无的存在,而他却无计可施,谁叫他抛弃她在先,谁叫他收养了伤害过苏畅的那两个人?他看了看展九,心里是二分膈应,三分气恼,五分嫉妒:展家的人真是阴魂不散,这会儿又缠上了我女儿,我呢,怎么做才会获得女儿的信赖?
展九也有满肚疑问,但对方不说,他绝对不问。他轻轻揉捏苏畅淤青的手腕,“感谢我吧,某人的毛病终于被我治好了,哎,不是手,还没意识到你在哪儿吗?”
苏畅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一样了,她顿时怔住,随即抬高胳膊,做了个呕吐的姿势,吓得展九手一松,退出一个身位---然而,苏畅只是捂嘴闷笑,接着干脆敞开了大笑,“展九,你这一花容失色,堪称倾国倾城!大家说是不是?”
下午,也多和岩老大一起查看江城账户上的资金,广建来了,说是给江城送换洗衣服,江城叼着烟,丢了几张毛爷爷给他,又指了指楼上,让他去问问小钱想吃什么,下次一同带过来。广建展开见钱眼开的笑脸,上了楼,大声问起小钱来,话是普通话,人人听得懂,内容也无出江城吩咐的,没有丝毫异常,也多不疑有他,等广建下来后,仅让喽啰仔细搜了一下身,就放广建离开了。
不怪对方谨小慎微,实在是他江城提的条件非常“苛刻”,他以生命为抵押,强烈要求观看加工现场,理由是:我掏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将来彼此之间说不定还有近亿的生意要做,而你供应商却始终藏着掖着工厂,似乎也太说不过去了。
也多和岩老大一番商量,人和钱都验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本人和他们在这段时间里都会同吃同睡,局面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一切正常,那就答应吧。
飞机在几缕阳光余晖下,停在了一条河边的山坡上,坡下,河水穿越了雨林一路蜿蜒,经过此处,流向远方;坡上棕榈树、凤尾竹处处可见,风夹着水汽吹来,层层碧波翻涌;坡头平旷处一家山庄傲然挺立,端的是个游客们休憩观景的绝佳落脚处。
诗情画意,美轮美奂,苏畅由衷地赞叹,在这里待久了,是不是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淌了,是不是就可以和心爱之人长长久久一辈子了?她转身想喊展九,脸霎时红了,原来她忘情之下,早就拽了展九一同跟着了。
脸红了,因为心意已经不经意间完全泄露;头眩晕,因为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始终追随左右,不曾错失一刻。
身不由己,落了俗套,苏畅傻傻地问道:“你喜欢我哪里,你有多爱我?”
展九揽着苏畅,一手伸向前方,一条细链自指间垂下,在天空微光下晃动着碎光,赫然是苏畅从李兰生脖子上顺来的那条。
在苏畅出声前,展九点住苏畅的嘴唇,嘘了一声,“让我来说。”
“十八年前,我和同学到思楠老家玩,刚从古式园林出来,正喝着饮料的思楠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矮矮的女孩撞了一下,饮料大部分都洒到我身上,弄花了我精心挑选的一套衣服,我本来想发一通火的,可是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却露出极其抱歉极其慌张的神情,让我忍不住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她伸出手在我身上又是掸又是拧的,没想到让结果更糟糕---更没想到,脾气一向不是太好的我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
展九把项链放到苏畅手心里,“这么多年,我其实早已忘了这一茬。后来护士收拾房间,把项链交给了刘思源,我也没想到是李兰生戴过的,也就先收着了。上次去美国,在我贝肯山的房子,也就是和思楠原先的家里,收拾东西时发现了一张我和思楠的合照,里面的我戴的正是这条项链,我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你可知道,那天为了这条链子,我们几个可是里里外外的找了很多次,没想到被我未来的老婆顺走了啊---”
一个“啊”没完,展九被苏畅绊倒,他身手也不慢,拉着苏畅在草地上就势打了两个滚,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苏畅把头埋进他结实的肩窝里,闭上眼,“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愿望,盼望哪一天能被有爱的夫妻收养,然后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所以后来即使被陈浩那样对待,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展九,我何其有幸,让你今天为了我铤而走险,长这么大我还是头次被人如此重视,谢谢。”
展九的手覆在苏畅的头上,怎么抚摸都嫌不够,“你哪里我都喜欢,包括你偶尔的坏脾气,至于有多爱你,我真回答不上来,我只知道咱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缠缠绵绵许久,待天边最后一丝亮光隐在山后,两人才恋恋不舍的爬起来。
李晋源心思复杂地等在门前,“我已经派常征他们去了原来订好的酒店,等他们回来,我们再计划下一步。苏畅,我能和你谈谈吗?”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艰涩,他设想了几十种场面,有女儿爆发怒火的,有女儿冷眉相对的,有女儿对他拳打脚踢……却没料到苏畅依然和展九保持着十指相扣,低头看地上:“你和展九做的,我并不赞成,心里却是感动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往后我只叫你李先生,我活了二十八年零六个月,从前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以后也不想知道。”
看着女儿坦坦荡荡,轻松的就做了决定,李晋源心头泛起滔天苦意,却口不能言,半晌他才说:“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再说吧。小元想必已经订好房间了,我们先进去等常征。”
为了遮掩那将将要夺路而出的痛苦,李晋源抢先几步,进了大堂。
几乎是同时,他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大堂里没有一名服务员,小元孤零零的站在箔金大柱前,眼球快速转动,身体却不动一分,危险的信号!
李晋源大叫一声,“有人!”,他抽出一把改进过的柯尔特手枪,朝苏畅扔过去,“拿着枪赶紧离开!”
奇怪的是,杀意虽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却没有人出现,也没有枪声响起,李晋源顾不上许多,只是催赶展九和苏畅拼命向飞机跑去,忙中生乱,李晋源已然忘了驾驶员还在对方手里。
楼上,李兰生手下壮汉肩抗手持式小型火箭筒,对准飞机按下扳机,弹丸出膛,以光速击中目标,震天动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李兰生嘴角微动,露出得意的笑,他命令手下,“口岸那边会看到这边的情况,赶紧抓了人离开,记住,不要伤了那女的,我还要靠她找东西。”
铁片夹杂漫天黑烟四下飞射,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真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李晋源一路和展九紧紧护着苏畅,退到坡边,他往下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水下是个什么情况,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尽量往远处跳,我挡会儿就来。”
苏畅看着李晋源,没有动。
李晋源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李兰生还是我养子,不会对我怎样的,你,你们就不同了。展九带着苏畅一起跳,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男人之间毋庸赘言,一个眼神交汇,便一切通透,展九把手中的枪扔给李晋源,轻轻一个颔首,便拉着苏畅几个起步,跳了下去。
也多一行用过晚餐,按照承诺,带江城去了后山。
晚上,周围黑魆魆,静悄悄,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开得小心翼翼,一个多小时后才到了半山腰,岩老大示意江城下车,“往上没有路,要劳动老弟的两条腿了。”
江城只好打着户外强光手电筒,跟着继续爬山。山上本来有筑好的台阶,却因为人为破坏而面目全非,走起来分外硌脚,岩老大好心解释:“这山虽说被我侄子包了,可也经常有些个不识相的,半夜里偷偷来采茶,我们不得不敲坏了这条路,哎,每次上来,我都恨不得逮住一两个一枪崩了,可惜,这些崽子机灵得很---”岩老大颇为可惜的语气,让江城暗地里搓牙:视人命为草芥的东西,我要是一枪灭了你,那也算替天行道了!
又行了近一个多小时,江城虽有一副健壮身躯,也经不住一路曲曲折折,荆棘里来来去去的,md,都赶上年轻时候没日没夜的拉练了,如今,连毒贩子都这么的敬业,江城不由得替禁毒队的同事们偷偷捏了几把汗。
来到崖边,一排分布均匀,摸起来身竿滑腻细长的竹墙挡住了去路,岩老大在竹身上敲了几下,声音高高低低,节奏有急有缓,隔了一分钟,竹墙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门,江城吃了一惊。这时,岩老大让江城关了手电筒,叫他小心跟上,借着天上淡薄月光,江城打量了四周,迈过前面那道门口,此刻,他已经走到了大山的后背,再往下斜坡走了百步,岩老大停住了,等手下对过暗号之后,与山体完全一色的花岗岩石门才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