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万乐】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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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国腹地，那么一座深山之中。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细密缠绵，仿佛没有个尽头似的，远处山峦起伏都被浓雾绕罩，看不清轮廓，原本熟悉的世界突然都变得陌生万分。
茅屋中的少女紧了紧身上披肩，春寒料峭，再加上水汽湿气，难受得很，再把炉子里的火烧旺一些吧。
正要站起添薪，看到窗外朦朦胧胧走来一道青年男子的身影，身材修长，背着一把大刀，本还在雨中走得颇为悠然，谁料雨势忽然变得像豆大，滴滴答答落将下来，他便加快了脚步，直往着茅屋走来。来到檐下，少女和对方一个视线交汇，愕然发现那是一张相当秀气的脸庞，眼睛轮廓很深，眼神淡然而友善，他微微带笑，对少女略点点头，只站在檐下避雨。
雨声响亮，又有山风吹过，把雨点带进窗里，少女搓搓手，打开门伸头问道：“这雨一时半会怕停不了了，要不……你进来避雨吧？”
“这……”他迟疑片刻，又看看自己湿了一半的衣服，“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少女心想，让过身给他走进屋来。
茅屋里摆设很简陋，正中一方木桌，旁边几张小凳，墙边有个火炉，熊熊散发着暖气，驱走几分寒凉。少女从厨房里捧来一锅姜水，给男子装上满满一大碗，笑道：“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你也喝点吧。这雨看起来不厉害，实际很容易淋坏人。”
他答了一声谢谢，接过喝了口，不知道是姜太辣还是水太烫，呛得咳了两声，少女噗嗤一声笑了，也坐到她对面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我都好多年没看到有人上过这山咯。”
“正在佛国游历，信步走来，莫非这山有什么玄妙之处？”
“没有没有。”少女连忙摆手：“之前只有我跟父亲两人住在山里，父亲脾气奇怪，不爱见生人，来人就赶，逐渐的就没人过来了。也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啊，那令尊如今……？”
“不必在意，他老人家前两年已经离世了。”
男子的脸色顿时有些黯然：“抱歉。”
少女又是扑哧一笑：“你怎么这么拘谨，我没关系的。谁没有个生老病死，你不用在意。”
“原来如此。”他淡淡一笑，忽然道：“其实……我也有过那样的生活，跟父亲两人相依为命。”有一瞬间，他的眼神仿佛穿过窗外的浓雾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回过神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听说姑娘也是如此，突然忍不住想起来。”
少女眨巴着眼睛：“恕我多言，你的表情看起来比我伤心多了。父亲跟你感情很好吧？唔反正下雨嘛，随便聊聊天，当然你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
“无妨。”他努力回想片刻：“我跟父亲住的地方很少下雨，倒是经常下雪，父亲在厚厚的积雪当中把我救了出来，我们就一直住在雪山当中。”
“啊……那倒是我该说抱歉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
男子摇摇头：“没关系，这对我来说其实是很好的回忆。因为有父亲我才能活下来，我始终相当感恩。”说罢，他看着窗外的雨，似乎又再陷入到回忆之中。
这回少女没有再打断她，只是同他一起遥望雨点纷纷。
“哈嚏！”对方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看来还是被凉气冲撞到了。少女问：“要不你换一身衣裳吧？我这里还有父亲留下的干净衣服。”
“没事，我本身功体偏寒，这点寒冷……嚏！”又打了一个。
少女二话不说，把他拉了起来往空房里推：“这里的冷跟雪山的冷不一样，最容易感冒的，你先进里面把湿衣服脱了，我带回从门缝里给你干衣服。”他推辞不过，就乖乖进去掩上门，里头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少女刚开始往里面塞了一套父亲的便服，虽然父亲已经不在，她还留了几套以便不时之需。过了半晌，他忽然在门里说道：“姑娘……这套衣服我恐怕不合适。”
“嗯？难道是因为太小了？”方才对方穿的是一件白色皮夹外套，看起来格外高大魁梧，但应该不会跟父亲差太远才对？
“不，太大了。或者……可以麻烦给一套姑娘你的衣服吗？”就在少女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时，对方急忙补充一句：“其实，我也是女儿身。”
“什、什么！”少女大惊，急忙推门进去一看，啊！对方虽然看着比自己要高和健壮，但脱去外套，解开胸前缚带之后，果真露出和自己一般柔软突出的胸脯……看形状和大小比自己的还要好看的，她忍不住呆在那里盯了一会。
“呃……因为衣服太大，所以显得好像有点壮而已，其实我也并不是……”
“对不起！”少女发现自己太失礼了，瞬间连耳朵都烫得赤红，连忙掩面又跑了出去：“我给你再拿一套衣服！”背后传来一串笑声，却是像银铃般，跟方才沉稳的嗓音有些不同——只是同样好听。
很快，他、不，是她，换过裙子走出来，因为体格不同，原本及地的长裙只来到她的脚踝上方，倒有另一种风情，长发稍稍扎起，男装的飒爽英姿，女装温柔婉约，使世上多少男子女子汗颜啊。
“叨扰姑娘这么多，却还没说起过名字呢。我叫万雪夜，你呢？”
少女拍拍脸拍走一脸看直的表情，忙答：“真巧！我也姓万，单名一个乐字。”
“乐妹。”对方展颜一笑，像春来花开。
就算是女生也好，果然还是很动心啊。万乐呆愣着被带走了半边魂魄。
两人重新落座，雪夜再喝去一大碗姜水，感觉全身终于都活络起来了，抬头发现对方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看被发现，万乐装作不经意地问：“雪夜，你在佛国游历，是要找什么吗？”叫得亲密一些，应该不会介意吧？
“是啊。我在找……找一个释怀的方法。”
“释怀？”
雪夜点点头，神色有些怅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像父亲那样重要，于我有恩有义的人。我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说到一半，突然需要组织语言，便顿在那里。
“什么问题？”万乐颇为紧张。
”我问他……愿意接受我的感情吗。”
空气停滞在那里，雪夜好像最后仍是组织不完整那结果，宛然一笑：“也罢。”
万乐不敢再问。
窗外雨势渐停，尽管迷雾依旧，仍算不上天晴。雪夜见外套也在火炉旁烘得干了，起身告辞。
万乐送她到门外，忽然想起什么，回房间里取来油伞一把：“你带走吧，最近恰逢雨季，肯定能用上的。”不容雪夜拒绝，直塞到她手上：“如、如果日后经过，再来还给我好了。”
雪夜沉吟半刻，接受了。
万乐目送她遥遥远去的身影，还能再见吗，这春风一样吹进来的人儿。
数天后，果真又来了一场同样绵密的春雨。
万乐正站在窗户旁出神，有雨滴从檐上被吹落，落到脖子上，她再度收紧披肩上的毛领。要不还是别等了吧，她想。
此时，一道思念中的身影又从雾里缓缓走来，她手撑着油伞，脚步不徐不慢，这回没有躲到屋檐底，而是直接叩门。
万乐跑过去开门，雪夜笑问：“乐妹，我还能再喝碗姜水，换件衣服，顺便避雨吗？”
回答她的是另一副更灿烂的笑脸：“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万乐】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