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鱼蛟】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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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日受了雁王暗算受伤之后，欲星移就一直在金雷村养伤。虽说是养伤，但其实就那么一回事，断云石取出来了，伤口缝合了，外敷药涂了，内服药喝了，表面功夫都做够，剩下唯有躺着，等待 身体真正恢复——尽管只有他明白，恢复的速度是有多么缓慢。
今日恰逢有雨，他透过紧闭的窗户，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室内一片昏暗，耳边滴滴答答，倒有几分被困在木箱中的错觉，将要把这逐渐腐烂的身躯，埋入湿润的泥土底下。
“哈。”欲星移不禁自嘲，堂堂墨家九算，竟然动摇至此，到底是身体受伤太重，还是心中的创伤更重。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是两天前听过的声音。
“又是你。”
门外人停下，冷冷答道：“仍是探问你的伤势。”
“已有好转。老二他呢？”
“亦已痊愈大半。”
“如此甚好。决战即将来临，请转达老二，让他做好准备。”
“师父明白，也请你做好准备。”他顿了顿，又说：“师父说，如需帮助，可随时找他。”
“哈。”欲星移又是一笑：“要他担心至此，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说话间冰凉的空气灌入喉咙，顿时忍不住咳嗽几声。对方微应一声，见话已说完，便转身离开，四周再度被雨声包围。
湿冷的空气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温度也渐渐往下降，不由得把被子再裹紧一些：赶紧睡吧要在决战之前赶快恢复。
然而这次的伤比他想象中深重太多，直到开战一刻，仍未能回复到正常状态。“你现在的身体，无法支撑你在意识空间行动。”废苍生如此断言。
众人紧急商议的结果，由俏如来、铁骕求衣和神蛊温皇使用思能装置拖延大智慧，欲星移则和其余战力攻入地门，目标无垢之间。即便他的状态远不如健康时，但多一个总好过少一个，思能的拖延既然缺一人，现实的战力更必须努力弥补。
“哼！我要和银燕行动，和这只臭墨鱼在一起，我怕我什么时候被暗算都不知道。”梦虬孙相当抗拒，摆明一副我要远离他的态度。
“梦虬孙！”锦烟霞喝止他，转身对欲星移说：“既然如此，你我一同行动吧。”梦虬孙哼地一声，甩脸拉着银燕率先往地门而去。
临行前，铁骕求衣拍拍他肩膀：“老三，无垢之间就靠你了。”
欲星移苦笑：“我知道。这是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欲星移绝不会无功而返。”
部署既毕，俏如来三人戴上装置，他们也即刻奔赴无垢之间。
第一波阻拦来自八关武佐，数招过后，欲星移、锦烟霞、梦虬孙和银燕首先突破重围。
“此地交我，你们继续前进。”万雪夜大刀一横，把包括冰剑在内的众武佐拦住。
又过十数里，只见前方站立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夫当关，气势万钧，阻挡众人去路。
是苗王！四人心中暗惊。纵使心知这关难过，又怎么可能停步，锦烟霞首先发难，低喝一声，三千白发扑向苍狼，梦虬孙与银燕也随即运功出招。
“小心！群战对轮回劫无效！”欲星移出声提醒，同时身形一闪，欲借苍狼收发运招之际突破防线，然而负伤之身终究不如之前轻便，略有慢滞。“皇室惊天，轮回劫！”苍狼吸纳三人攻势，一半还击，另一半转向欲星移而去。欲星移脚刚落地，勉强提功抵挡，仍吃了三分力，血气击撞，顿时蹬蹬蹬后退数步，口角流红。
“欲星移！”锦烟霞避开苍狼还击之势，跳至欲星移身边把他扶住。
“神魔一念！燕穿霄！”
“八景江湖！晚钟荡回梦！”
雪山银燕和梦虬孙对望一眼，丹田运气，再度提功，打算一前一后以时间差对抗苍狼轮回劫。锦烟霞正想配合，却被欲星移拉住：“我们先走！”
“但是——”
“硬碰无用，苍狼贵为苗王，我们也不可能真把他击毙在此地。趁梦虬孙与银燕创造机会，先攻入无垢之间。”
“你要抛下他们？”
“这是战略，只能赌大智慧慈悲为怀，手下留情！”
“我信你。”锦烟霞一跺脚，扶着脚步已有些轻浮的欲星移率先而去。
“你这只臭墨鱼！”背后传来梦虬孙的声音，欲星移暗道：撑下去吧，尽可能地为了胜利撑下去。
一路急奔，欲星移感觉到体力逐渐流失，身体慢慢在变冷，眼前竟有几分模糊。锦烟霞略有察觉，只能用力抓紧他的手臂，用自身速度带动他加快脚步。
“明明是我们攻入地门，倒显得像在逃亡。”欲星移自嘲。
锦烟霞深深看了他一眼，扭过头说：“快到光明殿了，殿后就是无垢之间。你现在存下来的力气，待会可要加倍发挥。”
欲星移尚未搭话，忽而身后一道浑厚掌力袭来，逼得两人放手分开，锦烟霞把欲星移护在身后，挡住一击。
“来得好快！”但见赶上的苍狼身上沾满鲜血，狼藉不堪，却无半点受伤痕迹，脚步沉稳有力，气息丝毫不乱，两人大惊。
“梦虬孙和雪山银燕呢？！”锦烟霞大声问道。
“已死在我掌下。”苍狼平静回答。
“地门想度众生，如今却要杀众生吗？”
“救世之路纵有血腥，地门已经做好觉悟。”
“你，不也是这么想吗？”一声问句，直指欲星移。
欲星移身形一晃，险险站稳，只觉四肢温度骤降，心也似乎随之变得冷硬。
“是啊。”他垂下眼帘，答道。
他是墨家九算。一路走来，多少算计，在衡量得失后，或道几分无情，或道几分觉悟，终是在取舍间从独木桥。九界动荡也好、魔世肆虐也好、胜邪封盾也好、苗疆内战也好，他插手的、他袖手的，都是为了当初认定值得的目标。
直至那所谓的因果把他带到龙涎口，在菩提大愿感召之下，他不得不自问，是否走得太快太急，却使初衷被暗换。
欲星移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感觉不到跳动的脉搏。
“我终究没有任何改变吗。”他一咬牙，提掌直击锦烟霞背后。
一声惨叫，锦烟霞如同断线的风筝，向苍狼方向坠落。欲星移随之转身往无垢之间再度狂奔，四周环境变得模糊难辨，地面即将崩塌，头顶风沙如暴雪横扫过境，此时只剩下他了，没有人能够搀扶他。
欲星移猛然睁眼。
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空气湿润冰冷，他仍旧躺在床上，浑身冷汗。
只是一场梦……
“哈，竟是梦。”他喃喃自语道，声音带上半点嘶哑。
不能继续躺着，本就已经有伤，再感染风寒可就雪上加霜。他勉强支撑着爬起并尽可能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当重新披上干爽衣服后，才感觉体温渐渐回升。
被子也要再换一张比较好，这对他有点困难，虽然不愿意，仍是需要叫别人代劳。于是他推开门，才后知后觉发现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他深呼吸一口，精神稍稍回拢。
也罢，比起换被子，有件事他更想尽快去确认。
此时约莫已是深夜，四周安静非常，雨水在枝头叶面滑过，滴答一声落下。他缓步来到常欣墓前，果然看见锦烟霞盘腿坐在那里，面向着常欣，闭眼不知道是沉思还是入定，并未察觉他的到来。
见状欲星移再往前走了两步，又不敢再进。
云破月来，在梦中浴血的面庞，如今披上一抹濛濛柔光，平添几分妩媚。
他抬起手，再次摸了摸胸前心脏的位置，与方才不同，那里正鲜活地跳动着，血液温热，甚至因悸动而逐渐沸腾。
太好了，这样就好……
就算他人对自己万般不理解，就算连他自己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最终仍是抛下了初衷，违背了信念，只为达目的，心冷如铁。
就算他仍无法确切地为自己辩解。
但这不由自主为她加速的鼓动，应该就是最好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鱼蛟】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