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寒衣》胡小公子

5、上元夜

　　转眼，到了上元节。花市灯如昼，来来往往的潘郎娇女一个个面色红瑞，喜气洋洋。月色淡淡，江边的柳树下隐约有几对小情人在幽会。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孟寒衣低喃这句诗，看着眼前的繁花盛景，心里不由得欢喜。“青霜，你曾问我，拼死护卫朝廷可值得。你看他们，心中可有了答案坐在上面的那人从来不是我们保家卫国的理由，是谁又有何妨。”孟青霜凶神恶煞的脸在灯光下也显得分外柔和，点了点头，跟着大小姐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走过京城的街道了呢？孟寒衣特意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罗裙，也有多年没有穿过如此小女儿姿态的衣衫了啊，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不禁弯起嘴角。
　　“青霜，你看那边那盏灯是不是很好看？走，看看我腹中墨还剩多少，猜几个字谜玩玩。”说着，孟寒衣宛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十七岁少女拉起青霜的手，兴致盎然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过早承受了孟家的重担，以至于她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年终岁尾，不缺鱼米。”
　　“鳞。”
　　“一人拉弓卧草中。”
　　“荑。”
　　“倚山而立。”
　　“端。”
　　“斜依高楼，伴春雨，静听琴声。”
　　“秦。”“秦。”
　　孟寒衣兴致正酣，忽的一道男声同时说出了答案，引得孟寒衣看了过去。白衣墨发，一身素缟，腰间青流苏，头戴白玉冠，不是赫连翊又是谁呢。
　　“真巧，孟将军也在此猜灯谜？”赫连翊温润一笑，作揖行礼。饶是没什么审美概念的孟青霜也不得不承认赫连翊美，不单指长相精致绝伦，更有一种气质恍若一团气盈润在他的周围，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优雅天成，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孟寒衣爽朗一笑，回礼。“一别三日，安远王更加夺人心魄了。怎地在上元佳节逛花灯？你瞧，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赫连翊已经习惯了四周的视线，不急不慢的开口道：“孟将军可有兴趣同在下去茶楼小憩？”孟寒衣点头，毕竟是翊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几人跪坐在茶灶两旁，赫连翊悠然煮茶。孟寒衣盯着赫连翊煮茶的手，有些惆怅。昔日依赖自己的翊儿如今修得深藏不漏。温润假面端的是疏离，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再也不能安心流露真情了呢。不过，皇族人不都如此吗？为何自己总想着翊儿是不同的呢。孟寒衣苦笑连连。“安远王如此精于茶道，平时下了不少功夫吧。修身养性多年，对那富贵云烟可还眷恋？”
　　赫连翊手中动作不停，怡然道：“富贵皆云烟，孟将军对这些不屑一顾，想必是向往闲云野鹤的。而我，不过一介闲人，习惯了。”
　　听出赫连翊言外之意，孟寒衣脸上的笑真了几分，他的话若是真的，那么在可以安然度过一生的前提下，应该是无意皇位的。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翊儿的。犹记得那年在皇宫内，翊儿说过的话。他说，我若是能离开这深宫，一定带姐姐去周游天下。
　　一晃多年，女大十八变。他已经认不出她了。也是，沙场的血气，父母的离世让她变了很多。
　　“安远王可知，现下京中子弟都争相做我的夫婿？安远王也不能免俗吗？”孟寒衣一双凤眸直勾勾的盯着赫连翊，眸子在窗外烟火的映照下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赫连翊看呆了一瞬，随即开怀而笑，那张俊脸在烟火的闪耀下也变得生动起来，凭白多了几分让人信服的魅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翊也是如此。”
　　孟寒衣一口喝光了面前的茶，在别人看来是牛嚼牡丹的不雅却被她做出一种洒脱风采。“翊儿莫要忘了你说的话。若失信于我，我阿骁可不会饶了你！”话落，人已大步流星的离去。
　　赫连翊怔愣许久，才回神笑了起来。怪不得两个人那么相像，容颜有变，性格却还是如此直爽啊。阿骁，说起来，自己其实是大她三年的，只是当时瘦弱，被她哄得叫了姐姐。想到此，赫连翊从心里荡出几分暖意。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赫连翊的眼神忽的复杂起来，愧疚，犹豫，欣慰，恨意，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上元夜，思故人。去年明月不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