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无珠》蒹葭沧沧

35、江湖夜雨十年灯

　　陆斯文从ktv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一场好好的局被梁曦白“搅和”了以后大家都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情，云霄失落的回了云家，他认命的老妈子一般将柯遇捞上车，狠狠的开口“我送你回家，你那个公寓暂时先别去了”
　　柯遇喝了点酒，趁机嚣张道“老子就不，老子回去陪老婆孩子”
　　陆斯文冷笑，刚想开口，忽然整个人都是一愣，想要拍打柯遇的手僵僵的停在了半空。
　　柯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车子前方的人行道上缓缓的有过一个人影。
　　那男人穿着咖色的风衣，身姿挺拔，容貌在昏暗的路灯下更显得柔和俊秀。
　　“哎？那不是……”随即推了推陆斯文，急道“那不是李言蹊吗？像是喝酒了，你还不快去……”
　　陆斯文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想要下车，却在开门后迟疑了一下，随后又关上了车门。等到红灯变为绿灯，一个挂挡极速开了过去。
　　柯遇着急，频频的回头看，一边气到“陆斯文你**啊”
　　陆斯文用力拍了拍柯遇的脑袋“先想想自己吧**”
　　把柯遇送回了柯家，然后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饶了大半个城市到了一座公寓楼下。
　　息了车灯沉默的坐在车里抽烟，抬眼看着19楼微弱的不真切的灯光，心里一片安然。
　　他闭上眼，就好像时光穿梭了这些年的岁月，被岁月掩盖的，被刻意遗忘的在此刻全部破土而出，攀着篱藤绽开无数朵花。可是他一睁眼，他们之间依旧隔着层层楼宇，隔着一整个青春年少。
　　李家老爷子已经年近九十，思绪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在老爷子心里，李言蹊好像永远都是中学时期那个沉默自卑的孩子，他会拿着糖哄他，跟他说“宁宁最棒”也会偶尔把他叫到书房，用混乱的思维给他讲一段史记。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干瘪的手背上尽是针孔。
　　李言蹊拿着毛巾给他擦着脸，老爷子忽然开口“宁宁，你同学怎么不来玩了？”
　　李言蹊回想到底是哪个同学让老爷子念念不忘，就听他又道“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
　　一下子李言蹊就知道了他说的是谁。他沉默了一会“他最近学习比较忙”
　　老爷子点点头“对，你们块高考了，确实不能再贪玩了。”
　　李言蹊哭笑不得。
　　他回想起和陆斯文冰释前嫌后的那段时光，那是他第一次拥有一个朋友，享受过一段最真挚的感情。
　　他看着陆斯文装作无意般将自己的桌子和他的桌子拼在一起，然后掩饰般的说是拍老师来查整洁不合格。陆斯文会揽着他的肩膀大笑开口“这是我兄弟，谁再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李言蹊扭头揶揄他，好像你才是跟我过不去那个吧。陆斯文嘿嘿一笑，用右手狠狠的打了左手一下。
　　跟陆斯文混熟以后他经常出入李家，两个人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写作业，陆斯文无趣的躺在地上耍赖，无意中看见了柜子上摆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有着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秀丽的容貌，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笑容灿烂又阳光。
　　一眼陆斯文就认出了那个人是谁。他目瞪口呆的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李言蹊，开口问到“这几年你是吃了激素吗？”
　　本是揶揄，谁料李言蹊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是啊，有意见？”
　　陆斯文瞬间没了言语，不安的看着他。李言蹊哈哈一笑“没事，我都习惯了”
　　吃过午饭后两个人在李家后花园的草坪上里晒太阳，那天的阳光很充足，李言蹊躺在他的旁边，伸手遮住直射过来的阳光，陆斯文侧头看过去，李言蹊的表情在阳光的遮掩下看的并不清楚，可是陆斯文就笃定的认为此刻的李言蹊，那张脸上一定是满足。
　　李言蹊天生好命，有一大家子的宠爱，在拥有了朋友以后性格也逐渐开朗的许多，可是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朋友，他想让陆斯文的目光里只有自己，他不愿意看见陆斯文和别人说话谈笑，也不愿意看见他搂着别人的脖子打闹，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自己这样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看着枕着他的大腿午睡的陆斯文，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他忽然低头，轻轻的吻在了陆斯文紧闭的眼睛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听见了班级门口传来了书本落地的声音，就好像他悬着的心突然跌落，那砰的一声，直击他的心底。
　　他抬眼看去，蒋依依一脸的难以置信，李言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推了推正在睡觉的陆斯文，陆斯文茫然的睁开一道眼缝然后搂住李言蹊的腰继续睡了过去。
　　他看着蒋依依咬牙切齿的神态，挑挑眉不屑的笑了笑。
　　第二天的时候他从食堂买完饭打算去天台找陆斯文，却碰见了半路截住他的蒋依依。他看着那个女孩子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嘴唇颤抖着，李言蹊等了半天也没能从那张嘴中听见一句话。
　　“借过”
　　李言蹊与她擦肩而过，忽然听见她大喊了一声“变态！”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又听见蒋依依开口“你变/态，你居然…居然…你”
　　李言蹊的表情冷了下来，死死的盯着蒋依依。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有那样的想法，你不要脸！”
　　“我喜欢陆斯文跟你有什么关系！”李言蹊不耐烦。
　　蒋依依忽然紧张的四处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指着他“你不正常！”然后又笑着开口“陆斯文，这回你信了吧！”
　　李言蹊僵住，看见从旁边石柱后面走出来的陆斯文，他定定的看着他，而陆斯文只是云淡风轻的走过去，拎过他手里的饭菜，拽了拽他的胳膊“饿死了，走了。”
　　李言蹊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顶楼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手指死死的攥着一个三明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斯文。
　　两人都沉默了太久，直到快要上课，李言蹊叹气，转身准备下楼，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转身的一刹那陆斯文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李言蹊错愕又惊喜的回头，期待的看着他，陆斯文躲开他的目光，重新塞了一个面包到他手里“对不起，我…”
　　李言蹊憋着眼泪，摇摇头，拿着面包转身下了顶楼。
　　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问道“言言，明天要带什么？”李言蹊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以后都不带饭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顶楼，也再没有和陆斯文说过一句话，每次看到陆斯文的欲言又止，李言蹊心口就会涌上巨大的悲伤。他的情窦初开还未来得及好好告白就已经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