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公会》仙灵儿

9、剑少楠的企图（上）

　　剑少楠来到无常宫后，我才知道他是一个职业玩家。
　　这是一个还没定性的职业，生存状况普遍不佳，他整天泡在游戏里，靠出卖游戏装备和ID为生，熬通宵，颠昼夜，大部分时候，仅靠一缕烟丝来维持现实和虚拟间的联系。

　　有时他会去炙炎君开的网吧，那里有他合作的搭档，但大部分时候他都窝在自己的租房里，上网，泡游戏，沉浸在那个他可以主宰的江湖中。

　　我想象屋子里一定云雾缭绕，正好掩盖某些□□而颓废的场面，我印象中的职业玩家都没什么生活秩序，不是活得太乱，就是活得太简单——他们只有在萌发生理需要时，才会意识到真身的存在——：

　　饿了叫快餐，渴了找啤酒，乏了买包烟，冲动了拨手边的长期客服的号码……

　　我想，现实中的剑少楠和我身处在不同的生计空间。

　　很讽刺，我这个妖女在现实中居然出身书香门第。

　　我的父母从某大学圆满了执教生涯后，依然双双活跃在教学界，过着精神物质双丰收的生活。而我自己，硕士毕业后有一份体面而丰优的工作，总裁恰好是老爸曾经的学生，因此对我这个小师妹关照有加。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顺理成章，既不需要父母操心，也不需要自己劳命，直到几年前的一件事改变了我曾以为是一辈子的生活，我才不知不觉地沉迷到这个虚拟世界……

　　我暂时没什么生计负担，在H市这个房价高得惊人的城市中，父母为我准备的大号公寓早已价过百万以上，我还有另一处价过百万的排屋，但那处排屋却是我今生挥之不去的痛。

　　应该说我和剑少楠在现实中交错的概率并不大，但在这个半虚拟的世界里，我们俩倒颇有点江湖缘份：相识，相诱，现在还要同帮相守，看样子，免不了你死我活地斗杀一番。

　　我给了剑少楠一个空闲的义士ID，并提前充上了一年的卡。

　　“你干吗充卡？”他冷冷地说：“我不需要用人民币交换虚拟物品。”

　　“呵呵，卡是我早就充好的，本来还打算勾引别的猎物，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当然要先满足你……”我笑着说：“顺便提醒你，在帮会里必须叫我老大，我不管你是哪路高手，这里我说了算。”

　　我一边说，一边想象剑少楠此刻的神情，他一定是皱紧眉头狠狠抽一口烟，在喷出余雾的同时，嘴角不屑地冷笑。这时候他应该无比空虚地呆在租房里，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处于单身真空状态中，他的前任女友在半年前因他沉迷游戏而弃暗投明。

　　“你呢？眼光太高，甩了一个又一个？”他问我。

　　“不是，”我说：“我也是被狠狠甩了的那个，所以才变身做妖女。”

　　“网络复仇？”他笑了：“记下我这儿的电话，妖性大发的时候来找我发泄，最好是深更半夜，我随时恭候。”

　　“好的，”我说：“我绝不会辜负了你的期待。”

　　从此，每天凌晨三点，我会准时给狼人打去“催血”电话——

　　“狼人，起来尿尿了，尿完顺手去清场一圈，半小时后如果还有敌人挂机，我就每隔半小时骚扰你一次……”

　　“妖女，你不用睡觉？……”他睡意朦胧地说。

　　“这是吸血姬的捕食时间，我喝饱了血才能睡，以后我会每天准时来吸你的血，你最好主动配合点。”

　　“妖女，你现在下口越狠，到时候我杀你就杀得越残忍。”

　　“放心，我一定在你杀我之前，捞个够本。”

　　这是一句大实话，我管他是现实中的职业玩家，还是虚拟中的高手大侠，敢到我的老窝里来诱杀我，就一定先叫他血尽人亡，……到时候，呵，我让他连剑都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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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这时候三国中战火迭起，衰男们不甘被我摧残，继续策划着“妖口拔牙”行动。我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拔，这一回合，该轮到我主动出穴捕食了。——我的计划是每周宣战两次，夺下敌人的两座城，如果顺利，三个礼拜后我就能一统中原，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代妖后。

　　当然，在我“妖后”计划的核心中并没有剑少楠，一个来刺杀的杀手只配去前线出血卖命。我暗暗告戒心腹兄弟们，对剑少楠要守紧口风，给我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可以先斩后奏。

　　我把所有杂事都推给剑少楠，哪里有PK，我就把他往哪里派，PK完了叫他建设城池做内政，没完没了的练兵磨刀喂战马，……我数好了，假如他胆敢对我说十个累计的“不”字，我就帮规伺候踢他出帮，……我知道他不会的，既然有胆色来，没捞到好处怎么肯走？怎么说也不能被我白白剥削一回……

　　——在那一瞬间，我暗暗自窃喜着他的自投妖口：他确实是个游戏高手，而且几乎随时在线，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这口血浆是要过期的，在保质期内，我有多大胃口就要喝多大的量，一口咬下去，绝不会心痛。

　　“妖女，狼人在你爪下还喘着气吗？”炙炎君在□□中问我。

　　“他不是常去你的网吧？你自己不会看吗？”我回。

　　“他从不在我这上三国，我猜到了，肯定没面子。”他顿了顿，恐吓我说：“我劝你做事也看看对谁，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别落到名捕手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是说没有真实的江湖吗？玩游戏怕什么？有本事就来杀……”我一边回着，一边心里升起了一丝联想。

　　根据我搜集的资料，应该确实有一个半虚拟的江湖存在于现实和虚拟之间。

　　说它“半虚拟”，是因为它不仅仅存在于某一个游戏中，而是一个凌驾于各种游戏的玩家群落。那些成名大侠的江湖绝招在同一类游戏中都能通用，象征着他们的江湖身份，就象天若兮的“诱杀”，走到哪儿别人都能认出你。

　　当然，“诱杀”在江湖上不值一提，我倒听说过另一些法术系的高招，象什么“影射”，“飞花传渡”，还有传说中，由男女双性ID配合打出的“双剑合壁”……

　　这些都不是由游戏公司创作出来，而是凭借玩家们自己的技巧和智慧玩出来的花样，在同一类型的游戏中，能足以让他笑傲江湖。

　　每一个法术系的高招都有一种意境作背景，就好象“诱杀”，不但要有诱饵，还需要“意淫”来当佐料，剑少楠以为我“拿着□□当有趣”……其实他这个攻击系玩家是不会懂的，攻击系只追求结果，而职业玩家，通常只追求需要……

　　令我好奇的是，这个江湖似乎还有门派一说，同一种技巧风格的玩家分为同一个江湖门派。这和帮会的概念不同，它是根据玩家的玩法风格来划分的，换句话说，假如你只是纯粹玩玩游戏而没有技巧风格，那么你只是个普通玩家，而不是江湖中人。

　　我对江湖的好奇心其实并不大，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想知道天若兮这个妖女，在江湖上属于哪一门派，还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同门？我们的镇派绝招是什么？掌门人又是谁？……

　　不过现在，剑少楠的江湖身份倒让我警惕起来——作为职业玩家的他，在江湖上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暗暗一想：……既然他敢来诱杀我，我当然也能去反诱杀他，……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嘿嘿……

　　那是一周以后的某一天，无常宫顺利打下了两座敌城，正准备发起下一轮进攻，在苦力中的剑少楠忽然找到我，提出了他入帮以来的第一个要求。

　　“我要求指挥下一场国战，给我一次机会。”他说。

　　“指挥国战是君主的权利，我不能坏了规矩。”我拒绝。

　　“天老大，如果你想一统中原，就不能湮没了我的才能，我敢说照你现在的打法统一不了服务器。”他大胆地说：“游戏的设计是追求平衡的，不可能让任何一方轻易称霸天下，你不信的话就去看看城池的资源，你还能打几场仗？”

　　我一愣，发现他说得不错，即使我能打下所有的城也镇守不住战果，兵力、资源、金钱，还有玩家们的精力……不可能真正一统天下……

　　“天老大，如果你想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就最好让我做你的搭档，我以人格担保，我绝对公私分明，我和你之间的私人较量绝不牵涉到行会。”

　　“有气度！”我对他微微一笑：“好吧，我就来看看一个大侠的人格。”

　　我不动声色地将这段话截图保存，哪天他反悔了，我会也好翻出来做个见证。

　　“大侠，”我说：“下一场新野之战，我授命你为大将，好好发挥吧，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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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国纪元224年，二月十八日，小雨，北风，宜骑射，不宜火计。

　　新野城外，无常宫大军整装待发。

　　“我要求所有部队以我为中心，集中在不超过五步的距离内！跟紧我，我往哪冲你们往哪，除非我有新的指令，否则么都不要管！”

　　剑少楠整顿三军后，一声令下，立刻扬起了一阵策马狂奔，几分钟后，我们的大军已兵临新野城下。

　　我扫了眼无常宫密集成一点的兵力，担心地提醒剑少楠：“兵力太集中，小心敌人放火！”

　　哪知他甩都不甩我，振臂一呼，就是一声：“杀！——”

　　一刹那，百万大军如劲矢离弦，野马脱缰，凝成了一粒急坠的彗星，带着地球的引力，射向敌军大营！前锋还未到，霸虐之气已激起了敌人的恐慌，而剑少楠一马当先，用狼爪的尖刺撕开一道破势的缺口时，敌人的前锋线上惊慌了！

　　我本以为我们会在前锋线上和敌人纠缠一阵，没想到剑少楠并不作战，他居然带着大军一刻都不停歇，活生生从敌人的身上碾了过去！百万大军在瞬间呼啸而过，仿佛漫天黄蜂，将那一片敌人噬嚼得尸骨无存！

　　正当我万分惊诧的时候，剑少楠已掉转枪头一招回马，一瞬间，又一片敌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入狼口了……

　　“放火！放火！”敌军开始醒悟，在盟主一迭声的下令中，一簇簇火矢向我们密集的军团中心飞来！

　　“注意灭火！”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别管火！”剑少楠恶狠狠地制止：“别停下！继续保持高速行进！”

　　说话间，他一个转向，又带领大军从火墙中飞驰而过！

　　没什么能阻挡住我们！这飓风的时速和力度竟连火墙都阻挡不住！在那横扫一切的气势中，大部分敌人惊愣地忘记了抵抗，没几回合，我们就将敌人撕扯得四分五裂！

　　剑少楠对准了敌人的主帅部队正准备再冲一波，游戏画面忽然一转，跳出一道国战榜文——：

　　“联盟军团弃城投降！恭喜无常宫占领新野城！”

　　我站在新野城高高的了望台上，隔江望去，桃花流水的对岸，江陵城已是昨日辉煌。

　　剑少楠悠悠转了过来，固若磐石的身影稳稳地往我身边一站，任凭风儿高处不胜寒，陪我一道“千古风流帝王”。

　　“你胆子不小啊，”我扫了他一眼：“如果ID之间不能覆盖，我们今天输定了。”

　　他牵起一丝讥讽的冷笑，只望着对岸，看也不看我：“杰出的统帅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我在国战服务器试过了，怎么样，不是只有你会玩花样吧？”

　　“佩服！狼人果然名不虚传，那么，就让我们开始一统天下的搭档生涯吧。”

　　“等一下，”他转过头来问：“主将打下了城，君主该有什么奖励？”

　　我抬头看看天，密密云层在阴郁的风中深邃地呜咽，今夜注定月黑风高，吸血妖姬也该出穴了。

　　“等着我，”我对他一笑：“今晚，我一定来勾魂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