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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神户与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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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作出了英德,就立刻拨打妮可的电话,结果却是无法接通。
他更加焦急,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定定心,他仔细思量一番,便驾车驶往妮可的家。
早与他相熟的小区守卫,一见是他,便殷勤迎上前招呼:“今天真早呢,不过她很早就出去了。”
“哦,是去学校吗?”
那人摇摇头:“看起来不像,背着大包,还牵着狗,似乎要去旅行。我问她,她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旅行?”美作大惊,那些不快记忆飞快闪过脑海,手都有些颤抖。
给那人塞了些小费,他强自保持镇静,开始苦苦思考她可能的去处,却悲哀发现,对她此刻的生活,他根本谈不上了解。
最初,他怕惊了她,不敢有所行动;后来被她察觉出其他意图,就不曾再得到过机会。
两年的时光,单就生活习惯而言,她的确有所改变。这种时候,她会跑到哪里去,美作实在是毫无头绪。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致电小滋。
对方却甚是敏锐,立刻反问道:“妮可出事了吗?”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有事想请教她,却听说她可能去旅行。”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滋的声音随之变得平缓而郑重:“美作玲,我不是傻瓜。你和花泽类还有她,其中什么纠葛,我无法插手。但是,如果你们想仗着身份家世欺侮妮可,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美作苦笑:“这世上,最不希望她受伤的就是我。”
“说得好听,谁当初……咳咳,”小滋放弃翻旧帐,不明情况的妮可也让她甚为担心:“我不清楚她去哪里,昨晚约我去玩以后,就再也没有声讯。……恩,对了,好像曾说过最近想去神户。”
神户?美作结束和小滋的通话,立刻联系那里的负责人,安排好相关事宜。
就算知道去了未必能找到,见到她也未必有什么结果,他也恨不得能马上飞到那里——不为其他,哪怕就看一眼,知道她安全无恙就好。
神户市,临山濒海的港口城市,美食风景、异国时尚情调与古代文化遗产并存,且素来以国际化城市而闻名。
妮可,确实是去了那里,不过可不是如美作想象的那般独自落魄出走,而是和小组同学一起完成这次的户外作业。
临行前,她忍耐不住,给类打了个电话,对方竟然只字未提昨晚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早上的缘故,嗓音还透着朦胧睡意。
对比自己的彻夜不眠,她小心眼发作,顿时一阵酸涩,不想再多说什么,只简单告知和同学一起去神户,就挂了电话。
算了算了,那件事情,还是回到东京,再面对面处理为好。
而这一路游玩,可能由于心情缘故,素来热衷参观游览的她竟然意兴阑珊,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到了晚上,经济原因所致,她们投宿的是民宅旅馆,原汁原味的建筑,倒也别有情趣。
月明风清,沐浴过后,妮可就独自坐在外面院落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早上那通电话,说实话,她很失望。思来想去,她忍不住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或许不必等那场旅行了呢,所有事情就都会得到解决。”
普罗旺斯……富良野……无边无际的薰衣草花田……泪水又一次回旋于眼内,正在这时——
“妮可。”
熟悉的召唤声打破了夜间宁静,循声望过去,她不由得愕然,风尘仆仆的美作玲正站在门口。
“美作……”妮可下意识站起身,傻愣愣看了一会,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美作长出一口气后,眉宇间原有的焦躁尽失,方才随口答道:“我公司里有事。”
“真是巧啊。”可惜,他出现在这里明显不搭调……再配上那满面风尘色……明显找寻许久,妮可心情极为复杂,暗自叹了口气,仰头望向那个人:“吃饭了吗?我请客。”
找了间仍在营业的餐厅,店内倒也不算人少。
这次是妮可第二次和美作单独外出用餐,心中所想却大不相同。
夜夜守望,又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赶到神户,这般情意,尽管她不是本尊,也会觉得感动。
她不忍心再说任何狠话,可是更怕再继续这样不清不楚纠缠——面前这个人,越是接触,就越能搅乱她的心,很可怕,不是她想,而完全是不自觉。
不行,今天一定要彻底说清楚。她鼓足勇气,开了口:
“美作,我有话要说。”
“嗯?”
“我……”犹豫间,她咬咬牙,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胆子也大了许多,直视着美作:“我知道你不是为公司的事情来这里。我也知道你每晚来看的朋友是谁。”
“是吗?”美作神色不为所动,只是问道:“那我是为什么?”
“我想说……你弄错了,我不是那个人,绝对不是你心里的想的那个人。”
“这一点,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妮可焦躁,又苦于无法表达,忍不住又喝了一杯,说:“你不会知道的,其实表面上的证据不一定真实……”
“那什么才算得上真实?”
美作耐心的询问,却让她更为烦闷,沉思一会儿,酒意有些上涌,双颊也随之染上红晕,美作见状,连忙阻住她又去拿酒的手:“你会醉的。”
“呵呵,让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就像这个酒瓶,原来装的是酒。如果我把里面换成水,再打好封印,你从外表看,当然仍旧和从前一样。可最重要的实质呢?……酒不再是酒,酒瓶这个整体,也就不再是酒瓶,你明白吗?”
美作摇摇头,着实弄不清她想表达什么。
“你怎么那么笨呢?我是说酒瓶变了,变成水瓶了,以前的功用性质全都不存在了……”妮可抬手撕下标签,递到美作面前:“看,把标签拿下,你还能看得出它是酒瓶吗?”
“看得出。”美作点头,指指那瓶子:“这明明就是酒瓶。”
妮可气的挠头:“你在和我装傻吗?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算了,我不说了,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她瞪大眼睛宣布道:“我,我是我,只代表着我,喜欢的人是花泽类,绝对绝对,不会对别人动心的。”其实她最想说的是: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绝对不是你的未来。
她不再说话,美作也不出声,安静了好一会儿,把玩着酒杯的美作才嗤然一笑,直视着她双眼问道:“哪怕他喜欢藤堂静整整十年?他的初恋,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够了……”妮可气呼呼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真是疯了,才想和你说这些……”
言罢,起身离座就向外走去,还没等到门口,美作就跟了上来,拉住她的同时,痞痞笑道:“不是说好你要请客的吗?主人提前离席,绝对不是礼貌的行为。”
妮可挣扎了几下,见无法挣脱,就有些急了:“你……你……”有些醉意的她,一时间,气的无法找到合适词语反驳。
又急又怒的她,玉颜酡红,双眸水意荡漾,俏美鼻翼微微皱起,娇艳更胜从前。美作越看越是痴迷,手用力一拽将她拉向身前,幽香柔软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于是再不犹豫,俯身吻上她的唇。
唇与唇相接时,妮可愣了,但只有一瞬,随即开始大力挣扎,又踢又打,美作猝不及防,踉跄退后的同时也松了手。
脱去束缚的妮可立刻扬起手臂,停顿了几秒,终是放下手,没有扇下去。咬着嘴唇看着美作,眼圈红了又红,她转身就走。
美作见状连忙要追,“先生,您还有没有买单。”侍者却阻住了他的步伐。
匆忙结完帐,出了店,四处张望,才发现那人显然心乱如麻——正向旅馆的反方向行进。
“走错了,是这边。”美作拉住妮可的手臂,妮可用力甩开,怒目而视:“我不用你管,无赖!”但人却自动向回走去,美作被甩开几次,无奈只有走在她旁边。
走着走着,她酒意彻底发作,开始走起弯路。
这次美作扶起她,她倒没有拒绝,乖乖依偎在美作身旁,嘴里一直嘟囔着:“登徒子,无赖,色狼,花花公子……”
美作摇头,真是嘴硬,连给他贴的标签都没有改变,还死不承认。
“嗯,我是。”
“哼,还算有自知之明。告诉你,花花公子也要有格调,否则让人看不起。”
“嗯。”
“道歉,你要向我道歉。”她醉眼朦胧地看向他,大有你不道歉我就不走的架势。
美作哭笑不得:“对不起。”
妮可点头:“这还差不多……”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打我?”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挨定了那个耳光。
妮可再次停住脚步,眼神迷茫,侧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当时,我很想打,可是可是……那只手就是打不下去,说不清原因,很奇怪,就像有个人,拼命在我耳边说不能打不能打,我无法控制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妮可轻轻拿开美作的手臂,极为认真地望向美作,一字一句说道:“我不能再见你了,真的。越和你在一起,我就变得不再像自己。对不起,虽然伤害了你,可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很辛苦,我讨厌这种不受控制……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质量,轻飘飘就要飞走。”
寂静空荡的路上,妮可平举手臂,一步一步倒着后退,似笑非笑地问着美作:“你说我如果飞走,就再也没有办法降落了,那我该怎么办?”
美作倒没怎么在意她的醉话,只注意到她的险象环生,捏了把汗的同时,提醒道:“小心,小心……”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摔倒在地上,美作来不及想其他,伸手就要扶她起来。
妮可扬起头,看向他,凄楚一笑,轻轻说道:“美作玲,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的未来。”
“是,我知道,你不是,你是妮可。”美作嘴里这样哄着,然后左手搂住她,同时弯腰替她掸掉膝盖的尘土。
“你真的不要对我这么好……”
“嗯,知道了……”美作整理完毕,见她晃里晃荡站不稳,想起从前某人喜欢的事情,就将她背到背上,这次,她倒没有任何挣扎。又走了几步,身上的人一直不言不语,美作也以为她已入睡。
此时正值夜深人静,行人寥寥无几,路灯晕黄灯光下,美作缓缓行进,虽然负重,却甘之如饴。恍惚间,似乎回到从前,只是背上的人绝不会如此安静,高兴时会诉说数不尽地甜言蜜语,伤心时就会说着比刀锋更尖锐的语句。
感觉背上人有些下滑,美作连忙向上托了托。这时,一滴液体却自美作的脸侧缓缓滑落,滑到嘴角,除了略有咸意,更觉苦涩无比,美作呆呆站立片刻,仍旧继续向前走去。
向前望去,只剩下短短一段路,平坦笔直,对于想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美作玲而言,却仿佛荆棘密布,困难艰辛,每走一步,都让他疼痛难忍。
因为那冰凉液体再未曾停过,一滴滴,一颗颗,刺的他几欲发狂,却无从发泄,只能勉强忍在心里。
这时,妮可那双盛满哀愁绝望的双眼不断在他眼前晃动,同时也想起那醉言醉语:
“我不能再见你了……我讨厌这种不受控制……你说我如果飞走,就再也没办法降落了,那我该怎么办?……美作玲,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
“我就是她的主治医生……是的,她的病例很罕见……准确来讲,过多的压力和逼迫都会让她崩溃……后果吗?我不能确定……但精神承受能力达到极限,也许……”
那次求证的话又一次回响于耳边,狠狠敲击他的心,让他心乱如麻,暗自问着自己:
“那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如果她一直这么苦,一直哭泣……那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