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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梅林 ...

  •   打着伞,迎着漫天飞舞的雨丝,我和陈宇威来到了梅林。那一棵棵虬然苍劲的梅树已然抖落一身霜寒,在繁花落尽后吐露着一树新绿,怡然沐浴着江南五月的和风细雨。

      “快看,陈宇威,这儿有小梅子!”我象发现新大陆一般欣喜叫嚷着,手指着那藏在树叶后调皮地露出毛绒绒青色小脑袋的一颗颗的小青梅。

      “真的,有好多的梅子,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陈宇威说着顺手摘下一个放入口中。

      “哎,现在还不……”我急得叫了起来,却见陈宇威的脸已然皱成了个大苦瓜,眉毛、胡子拧成了一团。

      “天啊,这东西看上去挺好看的,怎么吃起来这么酸这么涩,跟店里卖的不一样嘛。”他皱着眉,梅子的酸涩味让他半天没合上嘴。

      “哈哈哈哈……”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我用手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真逗,梅子还没熟你就敢吃,真有你的,哈哈,店里卖的是腌过的,傻瓜。”

      “是这样的啊,”望着我笑得通红的脸,他也憨憨地笑了,“对嘛,这样笑就对了,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羞红了双颊。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后探出了头,把它灿烂的五彩丝线投射到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青草的香味,忙碌的小蜜蜂闹哄哄地飞上枝头不停地采着花蜜,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起舞,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令人振奋。

      我们倘佯林间,不时停下来去采摘枝头上小小的青梅,抖落一树的雨滴。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就快毕业考了。”陈宇威轻轻踩着脚下的泥土,不无感慨地说。

      “是啊,你到我们学校也一年半了,我们要上初中了呢。”微微叹了口气,我嗅着手中的青梅,“你是没问题的,你的成绩那么好。”

      “我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的有点臭屁呕,“倒是你——”

      “我什么?”我的心沉了下来,语气有点硬。

      “我是说,如果你用功一点,成绩也会很好的,现在还来得及。”

      “你知道什么,我成绩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的口吻和我说话,我讨厌被别人怜悯!”莫明的怒火一下子蹿了上来,我有点失控地冲他叫嚷着。

      一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遮住了太阳,天阴了下来。

      “啊,不不不,不是的,我…我只是,只是——关心你。”

      望着他一脸懊恼的表情,我冷笑着:“关心我?谁给你的权利,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滥用你的同情心吗?告诉你,我不希罕!”天知道我是多么地懊悔,天知道我是我么地渴望着关心。

      “对不起。”他黯然的语气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揪痛。坐在紫藤长廊的石凳上,我莫然地看着已被我抠得伤痕累累的青梅,心中的痛在一圈圈地扩散。

      “这不是你的错,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吗?”转头望着身边的陈宇威“我也曾是父母的骄傲,老师的宠儿,不相信?”

      “呃——不是,只是不太明白——”他小心地斟酌着措辞。

      “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我门门功课都是一百分,连续三年被评为三好生。那时我的班主任是林老师,她对我非常好,她说她会一直教我,直到看我毕业。可是她没有,这都是因为黄老师,她嫉妒林老师的教学能力,想尽办法把林老师赶出了学校,如愿地坐上了教导主任的位子,又成了我们的班主任。”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她会象林老师一样是个好老师,但是我错了。四年级的一次小测验我没考好,心中难受极了,可是她竟然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站起来,承认自己脑袋笨得里面装得全都是糨糊;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菲蛮,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情绪激动极了,大口地喘着气,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想往下流。

      “所以你看,”深深吸了口气,我故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从那时起我的脑袋真的进了糨糊,我真的成了个不是东西的东西,but who care!”紧紧咬着嘴唇,疼痛已使我全身麻木。

      陈宇威双手插在口袋中,木然立在我的面前,不言不语,那双晶亮的眸子盛满了难以置信与镇惊。

      “你是怎么知道是黄老师把林老师赶走的?”良久,他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我无意间在她的备课笔记本里发现了她写的一封匿名信,我当时吓坏了,正想放回去,却看见黄老师铁青着一张脸站在了我的面前。那天晚上我一晚没睡好觉,跟谁都不敢说,所以第二天的测验考砸了。”想起那天的事,到如今我仍心有余悸,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想不到黄老师是这样的人,不是你说我根本看不出来。”轻轻坐在我的身旁,陈宇威仍没从刚才的镇惊中恢复过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

      “菲蛮,陈宇威,你们在干什么?!”一阵尖利刺耳的叫声再次让我心惊肉跳,如临大敌。

      “菲蛮,你们在干什么?”老班铁青着脸,犹如天兵天将般立在我们的面前。
      “没,没干什么。”
      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我和陈宇威“腾”的从长凳上跳了起来。
      “没干什么?”
      老班猜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向我剜了过来。
      五月的微风吹在身上,却感到了异样的寒冷。
      “是啊,黄老师,”陈宇威镇定的语气安抚了我惊惧的心,“下午没课,我就找菲蛮出来玩玩,就当是放松放松。”
      我感激地看着他,从没感到这样的安心。
      “陈宇威,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一定要抓紧。要知道你的成绩虽然好,如果不用功一样不行的。老师对你很有信心,升学考试你一定没有问题的。不过——千万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和事干扰你的学习,知道了么?”回过头,老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徒劳的希望鸵鸟政策能减少老班对我的注意。
      “我知道了黄老师,我不会受干扰的,您放心好了。”陈宇威用他一贯自信的口吻回答着老班。
      “你呢,菲蛮。”老班冰冷的语调让我周身一寒,“让我怎么说你,别人学习好出来玩,你凑什么热闹,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玩!”
      像一根无情的针“莫”的刺入我的心脏,锥心的疼痛刹时麻痹全身。
      “像你这种学生也真是够呛,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那让我羞辱的话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向我射来。
      我——无力招架。
      像飞入了千万只苍蝇,我的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像被突然抽去了魂魄般,空空洞洞。
      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攥成了拳。
      “黄老师,您别怪菲蛮,是我叫她出来的,不关她的事。”陈宇威急急地辩解着,拼命向老班证明我的无辜。
      “你不用替她解释,她这种女生我了解得很,什么事做不出来。原先仗着有其它老师撑腰,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呢,你看看她那副蠢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看了就让人生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骂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想叫,哽咽的喉咙却发不也一点声音;想哭,干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不是的黄老师……”陈宇威看着我呆若木鸡,神魂不与的样子着急地叫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老班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她是什么样子我清楚得很,你千万不要受她的影响,最好以后也不要再跟她来往!”
      那尖刻、恶毒的话像一把电锯,残忍地将我一劈两半,将我在这世上所保留的唯一一点自尊瞬间击得粉碎。
      老班美丽、精致的五官,此时却像缠绕着无数邪恶的毒蛇,扭曲着,咝咝作响地吐着鲜线的蛇信,是那样丑陋、恐怖、令人作呕。
      “够了——”我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洞而遥远。
      “你说什么?”老班显然吃了一惊。
      “我说——够了!!”我叫了起来,尖锐的声音让我惊骇,锥心的疼痛却让我不顾一切,让我失去理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样骂我,不停地羞辱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冰凉的泪水在我脸上狂泻,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早已失却了知觉。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跟老师说话?”老班难以置信地圆睁双眼,她不明白平日温驯的小女生怎会暴怒如狂狮。
      “不可以?我怎么不可以?”冰冷的身子像在寒风中颤抖的落叶,深埋已久的愤怒和羞辱感犹如岩浆般喷薄而出,牢牢主宰着我,让我不顾一切,让我失去理智,“你以为你是老师你就可以随意羞辱我,不顾及我的感受吗?你以为你是老师你就可以剥夺我的尊严吗?你凭什么一直无情地践踏我的自尊,你以为我小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深吸一口气,像要把所有的力气全部用尽, “虽然在你眼中,我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女生,可是在我眼中,你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巫、婆!!!”
      掉头飞奔的刹那,一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崩塌,迸裂的碎片携裹着暴风雪向我砸来,将我切割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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