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柏生

9、第 9 章

　　第九章
　　除非客户主动提起，否则兰亭绝对不会去问客户的个人信息，这超出他的工作范围，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满足好奇心。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想告诉他人的隐私。
　　想说的自然会说。

　　这位客户和兰亭无话不谈，语音聊天有过很多次，不过他喜欢用变身器。有时候是男人的声音、有时候是女人的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像儿童、有时候听声音又像一位老者，变化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声音中哪一个是他的原声。

　　兰亭见怪不怪，两人很有默契的不谈这事。
　　他今天怎么了？

　　兰亭不禁想，他的记性不错，每位客户说过的话，他都能记住重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神秘的客户工作六年了，由此能推断出他将近三十岁。他的感情很细腻、敏感，感觉应该是女孩子。他刚才说遇到的对象阳光开朗、颇为帅气，这些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也就是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女人爱上男人，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啊！如果神秘客户是女孩子，他有必要让兰亭猜他的性别吗？
　　所以，其实他是男人！

　　想到这里，兰亭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忽然觉得他猜对了。
　　这位客户是男人，他喜欢男人，生活中找不到人倾诉，这才上网花钱找人聊天。

　　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都能串起来了。

　　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暗恋着他的校友，当然不敢贸然的告白。现代社会固然开放很多，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仍然不是社会的主流，而且说不定他暗恋的对象是直男，那他更加不敢说了。如果他喜欢异性，大不了告白失败，没有人会说什么。可如果他喜欢同性，那告白失败的代价就要大很多。

　　他不敢冒险，宁愿苦苦的暗恋。
　　真是可怜。

　　一直不愿去深想的问题，此刻拨开了迷雾，豁然开朗。
　　客户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兰亭的回复，打出三个问号：“？？？”

　　兰亭哑然失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不管客户是男是女，跟他有什么关系？对方出钱买他的时间，他只需要专心的陪着客户就行了，管得了人家的性取向吗？

　　客户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是他的自由，兰亭实在没有立场说什么。
　　兰亭回了三个笑脸，“对不起，上了趟厕所。”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半杯的凉水，头脑冷静不少。
　　客户没有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兰亭自然不会傻不拉唧的提起，他想客户应该察觉到他刚才在撒谎。这么敏感的人，应该会感受到他的逃避。

　　知道了别人的隐私，兰亭一点都不兴奋，他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
　　兰亭最近成了办公室里的话题中心，原因无他——赵副经理天天找他一起吃饭，自然引起风言风语。

　　公司没有食堂，每个工作日有餐补。公司附近的餐馆不少，高、中、低档都有，各色特色小吃也不少，可以每个月吃一轮不带重样的。

　　兰亭的收入在公司里算低的，家里条件也不好，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随便找家快餐店解决，偶尔被学姐拉着吃一顿好的，和大多数同事一样，不出挑，也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他。

　　自从周末陪赵修彦下棋后，赵修彦每天中午下班前半个小时会来到兰亭的座位前跟他商量吃什么。

　　刚开始，赵修彦非常的谦虚，说自己是新来的，对公司附近不太熟悉，不知道去哪里吃比较好，让兰亭推荐几家合适的。

　　兰亭是个实诚人，把自己常去的几家小吃铺推荐给赵修彦，带着他连续吃了两天，赵修彦便受不了了。

　　第三天，赵修彦轻车熟路的领着兰亭去了一家高档的餐厅。

　　这家餐厅兰亭从来没有来过，公司里跟他同级别的同事也不会来这家餐厅。这家餐厅的价格虚高，在兰亭等人看来，一点都不实惠。兰亭的钱要花在刀刃上，不会浪费在这种华而不实的吃喝上。

　　走到门口，兰亭确认赵修彦要带他吃这家高档的餐厅，连声拒绝：“我们换一家吧。”

　　“听说这家的菜很好吃，我们来尝尝。”赵修彦硬拉着兰亭走进餐厅，不顾兰亭的抗议，点了两份商务餐，“前两天我陪你吃你喜欢的东西，现在换你来陪我吃了。”

　　赵修彦已经点过餐，兰亭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同事一起吃工作餐都是个人付个人的，不会出现互相宴请的事情。前两天他和赵修彦一起吃饭，延续了公司的传统，没有请赵修彦。这顿饭他也不会让赵修彦请他，兰亭无力的笑了笑，只能安慰自己偶尔奢侈一次也没什么。

　　付账时，赵修彦没有和兰亭客气，个人付个人的那份账单。这顿午饭的花费够兰亭吃一个月的，兰亭买单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就像拿着刀子划在他的心上。

　　兰亭受不了了，这样的消费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他可不愿意打肿脸充胖子。
　　回去的路上，兰亭直言道：“赵副经理，明天我们俩恐怕不能一起吃饭了。”

　　赵修彦还挺高兴终于找到人陪他一起吃饭，他自觉很体贴，根据公司的传统，怕兰亭觉得欠他人情，主动各付各的。吃饭的时候，他看兰亭吃的很香，一点都没剩下，正为自己的好眼光沾沾自喜，没有料到兰亭会突然这样讲。

　　赵修彦愣了一下，问：“怎么了？这家不好吃吗？没关系，我们明天再换一家。这家楼上有一家……”

　　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但兰亭不愿意赵修彦误会，赶紧说道：“是很好吃，不过太贵了。”
　　说完，他转过头抱歉的冲着赵修彦笑了笑，“对不起。”

　　赵修彦停住脚步，无辜的看向兰亭：“贵吗？”
　　“挺贵的。”兰亭迎上他的视线，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哎，哎，哎……”赵修彦追上兰亭，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有些不知所措，想解释几句，又找不到点。

　　下午，他把敏姐叫到办公室，跟她说起这件事情：“他说好吃，不过太贵了。真有那么贵吗？”
　　赵修彦说得那家餐厅敏姐也去吃过，一般工薪阶层偶尔吃一次还行，当成工作餐确实不太合适。兰亭也真是实诚，如果赵修彦叫她一起去吃，她肯定会直接让赵修彦结账。

　　敏姐料想赵修彦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肯定想不到这一层，“你知道他一个月多少钱吗？”
　　赵修彦摇头，实际上他连自己拿多少工资都不知道。

　　敏姐说出一个数字。
　　“这么少！”赵修彦吃惊的说，“房叔叔说公司的福利待遇很好啊！”

　　“是很好，在同类公司中最高了。”敏姐如实回答，“但你带他去的那家店不是一般人能常去的起，兰亭本来家庭条件就不好，你还领他去那种地方。他下半个月都要吃咸菜馒头了。”

　　“我怎么知道嘛！”赵修彦有点委屈了，他真不知道，刚开始兰亭带他去的那两家店环境实在太差了，饭菜也不好吃，勉强只能填饱肚子。他看那里的环境和兰亭的气质格格不入，就带着兰亭去他喜欢的餐厅，他已经想好了，每天都点不同的套餐，看兰亭喜欢哪一款，如果兰亭都不喜欢，那他就带兰亭去另外一家。他想要兰亭熟悉他的生活。

　　“那你请他就是了，干嘛还要他付钱。”敏姐心疼兰亭，口气很生硬。
　　“前两天我们一起吃饭，也是个人付个人的。房叔叔说了，有时候强行替别人结账会让人难
　　堪。”

　　“那你就不想想，他带你去的地方什么价位，你带他去的地方花了多少钱？”
　　敏姐不知道该怎么教训赵修彦，他实在太不懂人情世故。还好兰亭老实归老实，硬撑了一回后拒绝了赵修彦，否则赵修彦这混蛋还在沾沾自喜呢！

　　“你自己想想吧。”敏姐说，“多提醒你一句，公司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消费的起那么贵的东西，连我都不行。你要真需要人陪，就掏钱请人吃饭吧，别让人家为难。”

　　敏姐也不会想到，她最后的这句话给了赵修彦启发。
　　既然兰亭嫌贵，那他请客总行了吧。

　　于是，赵修彦每天中午继续叫上兰亭一起吃饭。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如果拒绝他，赵修彦脸上也会不好看吧，兰亭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出去。

　　走出办公室后，兰亭立刻说：“我们吃不到一起，个人吃个人的吧。”

　　“我请你！”赵修彦比兰亭高半头，身量比他宽，单手压在兰亭的肩膀上，半拖着兰亭去餐厅。
　　“赵副经理，这里我消费不起。”被拖到餐厅门口的兰亭很无奈，苦着一张脸说，“太贵了，你自己去吃吧。”

　　“都说了我请你。”赵修彦假装不高兴的盯着他，“这点面子都不给？”

　　能不给吗？
　　敢不给吗？

　　不过，这家餐厅的饭菜确实好吃。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更何况赵修彦脸皮够厚，每天不等到兰亭坚决不去吃饭。让赵副经理站在他的座位旁等着，兰亭很焦急，每次都只能无奈的跟他一起出去。

　　看着赵修彦那张“阴谋”得逞的脸，兰亭欲哭无泪，很想找敏姐谈谈。
　　这天下午，兰亭给张哥送一份表格，刚想回座位，听到张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咱们的兰亭就是有本事啊！”

　　兰亭停住脚步，低下头看着张哥略略油腻的头发，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笑着问：“怎么了，张哥？”

　　“没什么！”张哥把兰亭送过来的表格甩在桌子上，冲着对面的几位业务员挤眉弄眼，“攀上高枝了，还能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凭心而论，兰亭刚到公司时，张哥很照顾他，教给他不少东西，工作上也很有耐心，从来没有难为过兰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哥话里话外的开始嘲讽兰亭，彻底的撕破脸则是赵修彦来的第二天。兰亭曾经琢磨过这件事情，觉得应该跟赵修彦无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哥应该对他有些误会。
　　他有心跟张哥好好谈一次，但几次刚起了话头，张哥就开始对他冷言冷语，实在没有继续交流下去。

　　兰亭自问没有得罪过张哥，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