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就像你等我那样》麦田里的胡萝卜

2、chapter 2

　　车四平八稳地在马路上飞驰，两个人没有开口交谈一句。

　　林予承有点慌，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他有些没底。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他第一次认识方亦然的时候，少年正在经历着家庭的巨变。父亲出轨，卷跑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变卖了栖身的房产，丢下重病缠身的妻子和刚结束高考的儿子，跟小三人间蒸发。

　　这些都是林予承从助理向父亲提交的汇报那里得知的。父亲公司旗下的公益基金每年都会资助20名成绩优异但又家境贫困的大学生，同时向他们签订毕业后五年定向劳动合同，以作为接受资助的条件。五年后，任由去留。

　　方亦然是20个人中最特别的那个。

　　林予承从小家境优渥，父严母慈，生活得幸福又充实。他无法想象最亲密的一家人会作出背叛、伤害对方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永远都是温柔、笑容的化身；父亲虽然忙碌，但是与母亲相敬如宾，对自己有求必应。

　　虽然从未谋面，但是资料照片上那个长得唇红齿白却又一脸倔强与不耐的少年却深深的刻在了林予承的心里。

　　真正见到方亦然是在四年后在公司年会上，印象中青涩、倔强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身材颀长，利落的短发显得脸颊越发清瘦，穿着合体的西装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那天晚上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男人。直到被对方发现，他才略显窘迫的移开视线，片刻后端起酒杯走到了他的身边。

　　似乎是心里泛滥的爱心在作祟，面对方亦然时他永远都展现着温柔、体贴而又恰到好处的关怀，不突兀，也不会让人难堪。越接触便越好奇，越了解便越放不下。顺理成章的，在认识一年后他们在一起了。

　　他们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契合，林予承的包容和爱心总能化解方亦然内心深处滋生的不安和冷漠，方亦然表现出异于清冷外表的温情和爱意又总能戳中林予承心底，像被猫挠一般，欲罢不能。只有深刻体会过的人，才知道方亦然的心里到底有多柔软，他可以为自己认定的感情奉献一切。他的爱疯狂、执着、毫无保留，容不下有任何的杂质和瑕疵，不允许任何人分享，占有欲强到让人窒息，却又无法抗拒。

　　在一起三年的时候，林予承带着方亦然回了家。这段感情，是被父母认可的。林予承仍然记得回家那天方亦然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似乎不敢相信，带着恐慌和激动走进自己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家，也彻底走进了他的生活。从始至终，林予承牵着方亦然的手，所以他知道这个一直在发抖的人有多紧张，而泛红的眼圈又泄漏了他心底的感动和快乐。那一刻，林予承也是幸福的。他想，以后就要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家了。

　　然而，时间久了，林予承却心生了一丝倦怠。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方亦然是个绝佳的爱人，同样作为一个男人，方亦然把林予承照顾得周到十分：他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两个人的空间，于是300平的房子总是他一个人下班后打扫，经常累得直不起腰；担心林予承长时间久坐办公的腰椎，却又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于是零零散散的周末时间也没得休息，终于学会了推拿和按摩；时间久了，生活也总会有些磕磕绊绊，方亦然总是妥协、忍让的那一方。他就像是一团火，在感情的世界里无穷无尽的燃烧自己，只为保持感情的恒温。

　　可是一贯的退让，让林予承疑惑、迷茫，方亦然似乎只是把自己当作感情的寄托，他的体贴入微、面面俱到似乎只是为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找到一个发泄，而自己就成了那个发泄感情的工具、容器。一切都近乎完美的爱情，显得虚假，就像是制好的模板，而他只是这个程式中不可缺少的另一个男主角，但却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林予承心底里滋生出一丝暗黑的想法，他想毁灭这一切。

　　方亦然对外人寡淡无情，对自己百依百顺，就是这样矛盾的性格在一个人身上和谐的交融包汇。林予承不明白，心里就像是一次聚满力量的拳头，却无处施展。

　　于是，他尝试着出轨了，触动了方亦然心里的禁忌。刻意露出的破绽却没能激起方亦然的一丝反应，这让他越加的烦躁和厌倦。终于，在一个月后，他把那个小男孩带到了酒店。原本就没想做什么，像是报复般，享受着背叛的快感和滋味。

　　直到，在酒店的电梯里，他收到方亦然发来的图片，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和消失的人，终于让他醒悟，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只是隐而不发，像是等着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好把自己彻底甩开。

　　心理底一直浮现的所有不安，在这一刻像是得到了印证。

　　他不是不恨方亦然，分开的半个多月里夜夜借酒消愁度过，拼命给自己洗脑，那个人也没有想像的那么爱自己，不，他根本不爱，只不过是沉浸在自己的爱情游戏中，把他林予承当作游戏道具罢了。

　　可是越这么想，就越是痛苦。

　　终于，在助理发来方亦然行踪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他的住所。像是溺水的蚂蚁，想抓住最后一根稻绳。但终究，还是被那人生生给扯断了。

　　这一年多里，就在爱恨撕扯中度过。不是没想过找那人解释，但在一起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了解一个人。方亦然执拗的性格，让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解释只会徒增烦恼，所以很多次都只是选择远远地望着那个人。但是他心里总归还是抱着希望的，幻想着有一天，方亦然会像以前一样的原谅他。

　　也许是林予承爱得太有恃无恐，也许是他太了解方亦然。总之，在又一次路过方亦然事务所的大楼时，他终于按下手里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那句话萦绕在心头一年，这一次终于传到了对方那头。不是没想过方亦然根本不会回应，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逃避。他还爱他，哪怕被骂厚颜无耻，他也只想追回那个人。

　　路不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林予承在方亦然不知情的时候来过很多次这幢公寓，所以轻车熟路的开到了停车位。他有些不敢直视方亦然的灼灼目光，眼神里了然的信息让他有些窘。

　　过去一年里，林予承找过人跟踪方亦然。除了三年前方亦然合同到期时，自己单干成立的律师事务所外，林予承不知道方亦然从家里搬出去后在哪里落脚。分手半个月后找到方亦然的那次纯属意外。后来似乎是不愿被找到，所以方亦然格外小心。助理似乎也怕被发现，能够查到是哪一个小区已经很不容易，再多的，怕是会惹怒他。

　　虽然不知道方亦然住哪一层，但心烦意乱的时候在楼下抽一支烟，也会让他平静下来。

　　好在方亦然并没有打算说什么，停好车后车厢里又是一阵安静，谁也不想打破此刻的气氛。

　　过了许久，方亦然终于开口：“我上去了，你早点回家。”说完也不停留，拿起外套、公文包就下了车。

　　林予承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有些懊恼，自己好像搞砸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出烟来。方亦然呼吸道有些问题，所以林予承从不在他面前抽烟。但是现在他急需做些什么来平复自己，一根接着一根，不想离开。

　　手机响的时候，车里的烟灰缸已经快被塞满了。看到是方亦然打过来的，林予承着急忙慌的摁熄烟头，被呛得直咳嗽。

　　“喂，小然？咳咳…咳…”
　　“…你怎么了？”
　　“没事，呛了一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走了吗？你帮我看看钥匙有没有落你车上。我进不去。”
　　“我在楼下，你别着急，我这就看看。”

　　林予承侧身看了看副驾驶座，一串钥匙卡在靠背中间。

　　“小然，找到了。我给你送上去还是…”林予承停顿了一下，他不确定方亦然愿不愿意自己到他的住处。

　　方亦然倒是没那么犹豫不决，直接说道：“上来吧，门牌号1203。”

　　林予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怕是自己多想，急声应到：“好。等我。“

　　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哽咽，1203,是他们约定好的结婚纪念日。虽然没有拿一纸证书，但是都有些浪漫心思的两人，从不缺少为生活增添乐趣的情趣。在一起一年后，颇有仪式感地商定好纪念日，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