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之快意芈姝》南风麒

7、李代桃僵

　　画面一转，芈月与芈姝正在谈笑打发时间。芈茵凑过来，身旁的侍女端着一个酒壶和杯子，芈茵笑道：“姝妹妹，你可口渴。我这里有一壶玉露琼浆，听说饮用后可以让人冰肌玉骨，有脱尘成仙之态，姝妹妹今日主跳少司命祭舞，不如多饮几杯助助兴。”
　　玉露琼浆？笑话。
　　芈茵打的什么主意，芈姝可是一清二楚。不过既然她有意与黄歇共舞一曲，那她也不妨碍。诗书讲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翩翩君子，淑女为何不可求呢？
　　不过芈姝却笑了笑道：“茵姐姐提示的是，不过要说饮酒助兴，还是我那里窖藏的酒好些，我喝惯了，今日正好饮上一杯。”芈姝转身拍了下芈月的手背。“月儿，可还记得我们一起藏得好酒，你替姐姐取来可好？”
　　按理说跑腿这种事轮不到芈月头上，可是芈姝偏要喝她与芈月窖藏的上好雕花。芈月怕别人找不到地方，只好去了一趟。
　　芈月走了，芈姝这才徐徐的端起芈茵拿来的那杯酒，品了品杯中之物，果然清透晶莹，冰凉清爽。芈姝拿着杯子把玩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抬起头看着芈茵，芈茵被她看的发毛，再加上做了坏事，不自然的说道。“姝妹妹，你怎么了？怎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呀。”
　　芈姝轻松一笑，“没什么，姝儿不过是觉得姐姐生的实在是美，若是有朝一日能崭露头角，必定会艳压群芳，掷果盈车。”
　　芈茵见芈姝没有发现什么，松了一口气，假做娇羞的说：“妹妹说什么呢？妹妹端庄大方，姐姐哪里比得上你？”
　　“姐姐莫要谦虚了，不过妹妹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芈茵怕芈姝怀疑，连忙问：“姝妹妹想起了什么？”
　　芈姝抚了抚额角，娓娓道来。“我以前得过一支攒花碧玉簪，我嫌它过于素净，所以并不常戴。结果后来有一日它被我弄丢了，我却有些郁郁寡欢，时常想起它的花纹及款式。这人呐，真是奇怪。明明以前我也没有多喜欢它，可是有一天它没了，我却是牵肠挂肚的。茵姐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芈茵不知道芈姝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一时尚未回答，正巧了黄歇路过露台，二人向下看去，只见黄歇玉树临风，斯文俊雅，走路带风，在屈子的一众弟子中尤为出众。
　　芈茵不免多看了几眼，连忙回神。却见芈姝把玩着杯子，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忽然就觉得全身冰凉，仿佛无所遁形。
　　芈姝的眼神，似乎洞穿了一切，但却似乎又没有。
　　她若是看穿了，如何喝下了这杯北域雪梨酒，可她若是没看穿，那为何又要说这些话呢？
　　芈姝瞄了一眼黄歇，却突然看不懂芈姝的意思。
　　芈姝笑了笑，“姐姐是聪明人，这行军打仗靠的是兵法，这其他的事情，自然也得用上一点兵法了。”芈姝说完，笑着走了，留下芈茵一人，全身僵硬，刚刚给芈姝倒酒的那只手都在发寒。
　　待芈月取了酒回来时，这才听说芈姝因为突然腹痛难忍，无法进行这少司命的献舞了。芈月闻言微微有些担心，芈姝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心里却慢慢萌发了一个念头。
　　芈姝若是跳不了祭舞，那她能不能代替芈姝呢？芈姝平日里教过她这支舞，她若是跳起来，自认为不会比芈姝差。莫非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芈月本来就心思活泛，此刻更是心里生出了一团小火焰。奔去找女师，女师此刻也正为此事发愁，芈茵正在旁边毛遂自荐。“女师，这献舞少司命乃是国之大计，女师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女师虽面有忧色，可却是未见慌乱，只是对于芈茵的提议闭口不言，待芈月来了近前，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月公主，此次姝公主突发疾病，无法献舞，你看让何人顶替为好啊？”
　　这便是女师有意让她为祭舞领舞了？
　　芈月心头一喜，面上却不显，只慢慢道出想法。“依月儿看，为今之计只有找一个与姝姐姐年纪相仿，又会跳这支舞的人最为妥当。我与姝姐姐……”
　　芈月尚未说完，女师便打断了她，大喜道：“月公主所言极是，既然月公主与我有同样的想法，那不如就让……”女师目光扫过来，落在了芈月身上。
　　芈月心头一喜，右手握拳，等着女师钦点于她。不成想女师话锋一转，看向芈茵，笑道：“茵公主功底扎实，勤学苦练，又经常受我指点，既然连月公主也推荐你，那我也就不避嫌了。此次就由茵公主，为少司命献舞吧！”
　　一想到芈茵即将与黄歇执手共舞，芈月心头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她急急道：“女师，茵姐姐不曾与姝姐姐共同练习，只怕对此舞细节不甚知晓。而且女师您不是说茵姐姐跳舞习练太过，有失灵气吗？此次祭祀有各国使者在场，我怕姐姐若是出了差错，威后责怪起来可怎么办？”
　　女师一凌眉，“茵公主对于这只舞蹈，早已驾轻就熟，细枝末节是我亲自教授。更何况此次是献舞少司命，茵公主习练过多虽有损灵气，但却诚意十足，足以体现对少司命的敬重。微臣体谅月公主对茵公主一片手足之情，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月公主不要太过担忧。”说罢，女师和蔼的拍了拍芈月的肩膀，行了个礼，带着芈茵，施施然换衣装去了。
　　芈月愣在原地，不曾想一直对芈茵不假辞色的女师今日竟然会让芈茵领舞，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芈茵离开的背影，芈月知道今日她是没有机会与黄歇执手共舞了，心中不免失落。以前的她只盼望着一家人幸福的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可是从今天开始，她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了。虽然说不出来想做什么，可是这种失败的无力感真的很让她讨厌。
　　而欲望这个种子一旦发芽，就会迅速长大，直到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楚国祭祀，各国使者都已列席而坐。楚王稍微来迟，以显示主国地位。诸人寒暄之后，祭祀开始，芈茵与黄歇拾阶而上，在两边一角各自站定。后面的其他贵族男女皆沿阶而上，走到更中间的地方，左右各施一礼，开始吟唱起舞。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雨。夫子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这正是那日芈姝吟唱的祝歌，芈茵当日还心中酸涩难当，不想今日竟真的与黄歇相对而立，共同祭祀，一时间真是感叹命运多变，心中更是祈求少司命庇佑。
　　巫祝吟唱完毕，之后是大司命与少司命降落人间。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二人在众人簇拥之下缓缓走近，四目相对，芈茵却一脸冷漠，微微别过了脸未看黄歇。待二人站定，其余巫祝的身影淹没在花慧之后，台上二人共同吟唱，那歌声极其默契，若一人发出，声音绕梁三尺，悦耳动听。芈茵面对众人含羞带笑，与黄歇执手共舞。巫祝在旁边长袖翻飞，如花朵争相开放。黄歇唱到：“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黄歇迈着舞步向前推进，芈茵身段玲珑，不与他共同进退，反而一个闪身，若仙女一般擦过了黄歇的衣角，只留下一阵余香，却让黄歇触摸不到。二人配合默契，演绎的悲喜交加。
　　两个人似是从相识，变成相知，再到相许。期间的艰难险阻，离别重逢，都化作漫天的花瓣，只为今生祝福彼此。
　　“与女兮游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
　　众巫将二人簇拥起来，似是用自己的血肉比作了厚实的屏障，让二人在里面若隐若现，互诉衷肠，将男女之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从此同吃同眠，互濯互沐，子孙繁盛，福泽绵延。
　　“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乐曲变得激昂，群巫恍若真的即将迎接天神下凡，做欢呼匍匐状。芈茵与黄歇二人拔出长剑，直指长空，剑锋挥舞仿佛划出几道火花。芈茵的舞姿渐缓，衣摆在风中飞扬，被夕阳一照，反射出璀璨的亮光。她容貌艳丽，此刻略画油彩，却更为她的美丽添彩。虽然容貌出众，但是却神情肃穆，这反差竟令人感觉心里有爪子在挠，痒痒的。她的舞蹈张弛有度，恭敬优雅，极具震撼力，诸人随着她的情绪而激动拜服。
　　当舞蹈结束时，台上留下黄歇与芈茵二人，仿佛神仙眷侣，般配异常。芈茵犹如少司命亲临，让这天地都仿佛失去了颜色，众人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最终繁华落幕，二人退场，其他人将祭品投入河中，祈求风调雨顺。
　　可是在这繁华背后，却有二人此刻心间念头百般流转。
　　一人便是那秦王，他这人骄傲谨慎，深谙算计。前些日子求娶芈姝不成，本以为他已经回了咸阳，不成想今日却出现在这祭典之上，不过是修了修胡子，便敢假扮齐国使者，堂而皇之的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秦王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芈茵，直到芈茵退场。他收敛目光，喝了一口桂花酒，可是心里却是像被种了一团火。他素来看重女子心思，看轻女子容貌，所以宫里虽然有貌美的宫妃，但是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人多受宠些。但今日此女子不同，她犹如一团火焰，明艳热烈，充满了攻击性。可是她的表情却是肃穆冷艳，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任凭他怎么压抑，却犹如跳动的火苗，不断地窜上来。
　　“若是和亲对象是她，该有多好！”
　　这第一位是秦王，第二位却是芈月。她被女师当了筏子，反倒是促成了芈茵与黄歇的共舞，以往只是她的智慧凌驾于众公主之上，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她并不参与。而且她也很看不起芈茵，觉得她什么都想去争去抢，心思刁钻。她也看低了芈姝，觉得她小女孩儿心思，成不了大事。可此刻她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她发现她如果不像芈茵一样，去争，去抢，那么任何东西哪怕自己走到她眼前来，最终也会被其他人抢走。比如祭祀的名额，再比如一直喜欢她的黄歇。
　　这是第一次，她开始想要争什么了……
　　秦王与芈月这两人正沉浸于思索，殊不知他们的所有表情都被一个女子尽收眼底。
　　芈姝居高临下，欣赏完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之后，不自觉的拍了拍手。“如此祭舞，当浮一大白。”说着，芈姝又饮了一杯。
　　旁边的珍珠担心道，“公主，这北域雪梨酒可不能多喝。”
　　芈姝晃了晃杯子，里面的酒发出清脆的响声。芈姝笑道，“什么北域雪梨酒，不过是普通的桂花酒罢了，珍珠你也糊涂了吗？”
　　珍珠这才想起关键，不由得佘然。
　　芈姝又将目光投向窗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