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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投罗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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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好骑云。”郭骁云死死抓住王天风的胳膊,喘着气,努力的还想说什么,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他几乎窒息。
王天风跪在地上,扶抱着他,眼中噙满泪水,“骁云,我带你离开这儿。”说着试图拖动郭骁云。
郭骁云使尽全身力气推开王天风,“快走,他们马上就会找到这儿。”
鲜血从郭骁云胸前的伤口里汩汩渗出,王天风拼命按着伤口,可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走啊,否则所有人都白死了,走。”郭骁云硬撑着挣脱了王天风。
王天风最后看了一眼满身鲜血的郭骁云,起身跳出窗户,沿着屋顶跳进了另一个院子,消失在夜色里。
中央大街照相馆。
“今天的行动郭骁云和王天风不让我参加。”明楼忧心忡忡。
周乙眼眸里闪过一丝悲凉,起身走向门口,“我从前门走,去警察局看看情况。你从这儿出去有个小门。”周乙穿好大衣,转身看向明楼,本欲说什么,却张不了口,只默默转身出了门。
明楼出了照相馆后门,拐进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心中一阵莫名慌乱,让他加快了脚步。
刚进院子,明楼便发现地上的血迹.他冲进屋,发现王天风呆坐在沙发里。
“你受伤了!”明楼边说边寻找着王天风身上的伤口。
“一点皮外伤,血已经止住了。骁云和翟志光他们都暴露了,行动失败了。”
明楼迅速从柜子里拿出干净衣服,“赶快换上,趁他们还没有封锁,我们混出城。”
明楼和王天风分头离开,在中央车站外的小巷碰面,上了预先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轿车。
“警察刚刚封锁了车站西面的路,我们还可以从东面出城走小路。必须通知其他人”明楼开车迅速拐过路口。
“来不及了,先出城再说。”
明楼和王天风顺利出了城。
车在白桦林间的小路上飞驰。
王天风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开车的明楼,“送你个临别礼物。”
明楼接过盒子“什么?”
“氰hua钾,三秒毙命,毫无痛苦,好东西啊。”王天风苦笑着。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明楼将盒子揣进上衣口袋,“从哪儿弄来的。”
“上次在鸡鹅巷,从戴雨农那儿弄的。”王天风边说边给一支枪装弹,而后,他举起枪对着明楼,“停车。”
明楼错愕地看了一眼王天风,“你疯了!干什么?”
“停车,我叫你停车!”王天风大吼道。
明楼知道王天风的脾气,猛地踩下刹车,“你到底要干什么?”
“下车。”王天风继续用枪指着明楼,“我叫你下车你听不懂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吗?”明楼不得已下了车。
王天风坐进驾驶座,将另一只枪扔给明楼,把弹夹从另一侧车窗扔了出去。“只有5发子弹,省着点。”他依然用枪指着明楼,“从这进入树林,步行一公里,过了小山,山下有架马车。来人会问你表舅的病没事了吧。你回答,还是咳,但吃了两副药,见好了。”
“你不能。”明楼死死抓着车门。
“松手,不然我开枪了。”王天风怒视明楼,“走啊,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明楼犹豫着。
“走。”王天风吼道。
“为什么。”
王天风苦笑一声,心中千言万语,却只默然看了明楼最后一眼,发动汽车,决绝而去。
“疯子,你这个疯子。”明楼眼中噙着泪,捡起地上的弹夹,走进树林,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山坡前进。然而此时的明楼并不知道,他手里的只是完整名单的一半,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真实的谎言。
周乙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看着一缕茶香从精致的茶杯中袅袅升腾。
他不知道明楼是否已经安全,也不能打听高彬是否已经抓住王天风。他低头看着桌上郭骁云被捕时血肉模糊的照片,内心如同刀绞般痛彻,耳边回荡着王天风决绝地回答,“只能这样!”
多少次,他质问自己:这个计划太疯狂了,为什么要同意帮他们完成? 即便同意了,难道就必须是他们去做这一切?自己不能去吗?不能。内心的答案是坚定的。他必须像一颗钉子,钉死在这个位置上。明楼有更艰巨的使命去完成,王天风也一样,而郭骁云和翟志光注定是这个庞大计划中的弃子。很多时候,他真的看不懂王天风,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制定如此疯狂的计划,更加不理解国民党竟然同意执行这个计划,而自上级竟然要自己配合他们。疯子,十足的疯子!难怪明楼总是这样叫他!想到这里,周乙再一次看向郭骁云的照片,脑海里挥之不去王天风默然离开的背影,他拿起电话,“人活着吗?”
“还有口气,正在抢救。”
周乙一点也不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即使郭骁云暂时活下来,落入高彬和日本人之手,也要遭受非人的折磨。而最终,郭骁云一样会死,这样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他的死原本就该是顺理成章。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惨死殉国,而自己却苟活。周乙感到一阵恶心,他厌恶自己还活着。
王天风将车开出白桦林,绕回到他和明楼来时的路上,放慢了车速。他知道此时此刻,高彬的人已经在来抓捕他的路上。
明楼顺利翻过小山,发现不远处山脚下的马车。
一位老伯和他对过接头暗号,带着他上了路。
明楼坐在马车上,掏出王天风的临别礼物,发现里面装着一个普通纸卷和一个蜡封纸卷。他打开普通纸卷,上面密密麻麻布满小洞。明楼知道那是自己和王天风年轻时常玩的游戏。那些小洞是摩尔斯电码。
你已被出卖,蜡封是国民政府在沈阳的情报人员名单,日本人无法破译。告诉他们密码,让他们相信你叛变了,不要让我们白白牺牲。
要活着,永别了。
明楼感到五内俱焚,他没有想到,匆匆一别,竟是永诀。泪水夺眶而出,“没有人是孤岛,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减少,不必问丧钟为谁而鸣,它正在为我哀悼。”明楼大声朗诵着,仿佛王天风会听得到。
“明楼,我知道你觉得它太悲凉了。可我喜欢这首诗。”他仿佛看到年轻时的王天风就坐在身旁朝着自己微笑,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然而从此以后他再也听不到了。
不远处的山林里窜出一支马队。
驾马车的老伯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加速。
明楼将摩斯电码信吞进肚里,掏出王天风临走前给他的枪,朝着快要追上来的马队开了一枪,打头的伪满警察应声栽下马。
一阵枪声后,老伯倒在了血泊中,失了驾驭者的马受了惊吓,疯了一样拉着马车狂奔,又几声枪响,马倒在了泥地里,鲜血流淌着,血热蒸腾着白雾,消散在林间湿冷的空气里。
鲁明一枪打掉了明楼正要举到太阳穴的枪,“捆结实了,免得他再自杀。”他不耐烦地看着手下扑上去搜明楼的身。
“在这儿,队长。”手下把小盒子交给鲁明。
鲁明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蜡封的纸卷,满意地将盒子装进上衣的胸前内袋里。
时间已近傍晚,王天风在关卡前停了车。几个日本宪兵和伪满警察警觉地朝他走了过去。他举起枪,打中了一个警察,转身跑向旁边的小巷。
一声枪响过后,肩膀中弹的王天风被蜂拥而上的警察死死按在地上,五花大绑。
“鲁队长好枪法啊。”任长春看着王天风上了囚车,“幸亏您赶回来了,还是您的主意好,在楼上设个狙击点。”
鲁明得意地把步枪担在肩头,“行啦,总算可以交差了,收队。”
周乙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如血的残阳。
楼下广场上开进一队黑色轿车,车队尾跟着一辆囚车。
明楼被压下囚车,带进了警察总部大楼。而后另一辆囚车也驶了过来,五花大绑的王天风被警察踹下囚车,踉跄着往前跌了几步,而后又被拖拽着进了大楼。
任长春在门外喊了声报告。
“进来。”周乙坐回到办公桌前。
“长官,人都抓到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审。”
“再等等,等高科长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高彬的声音“不用等了,现在就去。”
周乙迅速理了理桌上文件,将一个文件夹放回抽屉,摘下衣架上的制服,跟着高彬出了办公室。
“这回咱们警察厅可是立了头功了。”任长春高兴的说着。
高彬心情大好,轻快地走在前面,周乙和任长春紧随其后。
“科长,您看我们是分头审讯还是”周乙询问着。
“啊,不急,先跟我一块去看看那个明楼。这人不简单,名门公子,养尊处优,是个突破口。”高彬快步走下楼梯,拐进狭长黑暗的地下走廊,进了审讯室。
明楼嘴角淌着血,低垂着头。
“谁让你们如此对待明先生哒?”高彬故作嗔怒,继而转向明楼,“快,把明先生解下来。”
几个审讯的警察把明楼换到一张木质椅子里。
周乙面无表情,站在高彬身后,他知道,整个计划的成败,也许就取决于接下来这几小时明楼和王天风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