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端》樵月临荼

115、难过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锦端趴在苏蜀的肩膀上，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苏蜀以为锦端要睡着了以后，锦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事情？”苏蜀轻拍她的后背，问她。
　　“自从我成亲以后，我过得似乎是太幸福了，而姐姐的日子却变成那样，我就忍不住地在想，是不是我把姐姐的福气全都给夺走了，所以姐姐才会过得那么痛苦。”锦端的双眸呆滞，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透明，眼角隐隐有着泪光滑过。
　　苏蜀抱着锦端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他紧紧地抱着锦端，在她的耳边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想错了。”
　　她这一生的幸福，是她用前世所有的不幸换来的，根本就不是夺走了别人的幸福。而锦淑遇见的不幸，是她为了自己的幸福，选择牺牲自己的妹妹，才换来的不幸。
　　可是这些锦端根本就不知道，她现在正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
　　她总是觉得，锦淑的死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明明在前一天的时候，她的心里面还对锦淑充满了怨念，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对锦淑只有强烈的后悔。现在她不知道对锦淑究竟应该抱着一份不原谅的心，还是抱着一份悔恨的心。
　　“你想的多了，是她的自己的运气不好，选了康王这样的丈夫，锦端，你别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怪罪到你自己的身上。康王是她和安平侯夫人共同的选择，是她自己在嫁人之前没有看清楚康王的本质，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
　　“真的是这样吗？”锦端喃喃低语，并没有将苏蜀的话给听进去多少。
　　锦端忽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苏蜀微愣，追在锦端身后问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娘。”
　　苏蜀伸手拉住锦端，将她拽了回去，将她按在旁边的小榻上坐下：“你刚刚起床，还是梳洗一下再去找她吧。”
　　锦端刚刚光顾着去找安平侯夫人，直接忘记了要梳洗一下的事情，有了苏蜀的提醒，锦端才反应过来。
　　安平侯夫人正哭的伤心，下人来报说太子妃来了，安平侯夫人还没有想起来太子妃就是锦端，难过的说道：“什么太子妃，我不认识什么太子妃。”
　　锦端进门正好听见这一句话，她脚步顿了一下，示意屋里面的下人全部都出去。
　　下人出去全都站在了外面，锦端走到安平侯夫人的对面坐下：“娘。”
　　锦端和锦淑的声线比较像，乍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娘，安平侯夫人心里面正想着锦淑，还以为锦淑舍不得她，回来找她了，她抬头，看着坐在面前的锦端，伸手拉着锦端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回来了，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看见你了。”
　　“娘，我是锦端。”锦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安平侯夫人的手里面抽了出来。
　　安平侯夫人看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慈爱那样的眼神这么多年来，只在锦淑的脸上出现过，锦端心里面很清楚，安平侯夫人心里面看见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一句“锦端”让安平侯夫人本来慈祥的双眼瞬间冷了下去，她把手收回去，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
　　“你来干什么？”她冷漠地说了一句，态度和她之前伤心难过的情绪截然相反。
　　安平侯夫人这样的态度锦端早就已经习惯，即便在这个时候，安平侯夫人的心中就只有一个锦淑。
　　“你应该知道的才对。”
　　“我什么都不知道。”安平侯夫人依旧是冷着脸上，“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走吧。”
　　锦端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安平侯夫人正因为锦淑的事情难过，怎么可能会对锦端有什么好脸色。
　　“姐姐临死之前，我见过她。”
　　只这一句话，安平侯夫人脸上的冷漠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盯着锦端问她：“锦淑临死之前和你都说了些什么，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尽。”
　　看着面前这个关心锦淑的安平侯夫人，锦端心头忽的一动，她露出了和锦淑一模一样的神情，她和锦淑两人的声音很像，若是她刻意去学习锦淑说话的习惯的话，也是可以骗的过别人的。
　　“其实娘，死掉的那个人不是锦淑，而是锦端。”
　　“你说什么？”安平侯夫人有点没有搞清楚情况，微微的愣神看着锦端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锦端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安平侯夫人盯着她的双眼，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娘，我是锦淑。”
　　刚刚她还说自己是锦端，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变成了锦淑了？
　　安平侯夫人心中生疑，下意识的就不相信锦端说的这个，即便锦端现在的神情和锦淑那是一模一样，安平侯夫人也不肯就这样相信。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锦端扯出一抹笑容，如同锦淑一般，安平侯夫人看着愣神，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是真的看见了锦淑。
　　“我真的是锦淑，锦端死了，我现在正在冒充她的身份。之前我对你说我是锦端的时候就是想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和锦端两人分辨出来，现在看看，我似乎是成功了。”她淡淡地笑着，和锦淑如出一辙的笑容和动作，看的安平侯夫人一阵恍惚。
　　“你……真的是锦淑？”安平侯夫人心里忍不住地有点想要相信锦端说的这些。
　　锦端点点头，含着淡淡地笑容，一如锦淑平时说话的姿态：“这是当然，我不是锦淑，还能是谁。”
　　“你怎么会和锦端换了身份？”安平侯夫人脱口而出。
　　“其实有些事情我还真的是不太愿意说出来，自从我成亲以后，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必娘的心里面知道的是清清楚楚。”锦端慢悠悠地说着，神情淡淡的，好像再说一件和她无关紧要的事情。
　　安平侯夫人一阵沉默，她一直关心锦淑，锦淑的日子过得是什么样子，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与我相比起来，锦端的日子过得可是要比我舒坦了很多。”说着，她脸上的笑容变大，神情中全是讥讽。
　　“就因为这个，你害死了锦端？”
　　锦端点点头：“当然了，锦端死了，我就可以拥有她的人生了，这样不是很好嘛？”
　　“你不应该这样做。”安平侯夫人摇头，不赞同禁断的观点。
　　“为什么？”
　　“你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那么，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要得到。”锦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看着安平侯夫人，迫切的想要从安平侯夫人的眼中得到认同。
　　她为了模仿锦淑模仿的很像，主动将自己代入了锦淑这个人当中，锦端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没有人揭穿出来，不管谁看见了都会认为她是锦淑。
　　“锦淑，你实在是太傻了，就算你和锦端长得一模一样，你还了解锦端的性子，但是你绝对不可能永远冒充锦端的，首先你最不能骗过的人就是太子……”安平侯夫人话说到了一半，人直接就愣住，她猛地抬头看着锦端，仔细的打量锦端的神情。
　　“娘，姐姐死了你那么难过，我死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沉默一会儿以后，锦端淡淡的声音在传到了安平侯夫人的耳中。
　　安平侯夫人微微后仰，满脸惊异地看着锦端，有点始料不及。
　　“从小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一直都比不过姐姐，我也选择了而认命，比不过就比不过吧，可是姐姐死了，你伤心难过，我死了，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想想还真是让人够心凉的。”
　　“心凉？”安平侯夫人念叨了一句，“那你知道我有多么心凉吗？”
　　锦端摇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为了你们姐妹，做出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生生的把我自己给逼成了一个魔鬼，而你呢，我的亲生女儿竟然用一种嫌恶恐惧的眼神看着我，这叫我怎么忍受。”安平侯夫人的情绪有点激动，说到了最后，她颇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安平侯夫人说的这个，她在锦淑面前也听见了同样的解释，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明白，安平侯夫人真正讨厌她的原因竟然是在这一件事情上面。
　　“就因为这个，娘就讨厌了我这么多年？”知道了真想以后，锦端也没什么难受的感觉，问的很平静。
　　安平侯夫人沉默，以沉默的姿态告诉了锦端，她说的是对的。
　　“可是娘，你有没有想过，当时我有几岁。”
　　安平侯夫人还是没有说话。
　　“或许我们真的是母女缘分很浅吧。”锦端感叹了一句后，从安平侯夫人的面前离开，也罢，她本来就已经注定了没有母女缘分，既然没了，她又何必去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