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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五十五章 ...

  •   除了凤仪宫,两仪殿是我在皇宫之中最熟悉的地方。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在后宫皇帝一干大小老婆之中,也只有我这个皇后有资格踏足。

      坐在榻上,顺手捡起矮几上放着的那本书,竟是《孙子兵法》。书页正在“谋攻”一章,皇帝潇洒的字迹布满字里行间,眉批更是密密麻麻,而在“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句上,用朱笔画上了圈圈,看来似有所得。

      《孙子兵法》在现代社会的知名度不逊于古代,但是我对战争并无好感,所以每次看到此书都是一眼扫过而已。横竖现在无事,倒不如把它看完。孙子果然是个奇人,他提出来的很多观点,若能用在整顿后宫上,应该也颇有成效。我一边看着,一边盘算着,正看得兴起,手上突然一空,抬起头便看到了皇帝。他挨着我坐下,调侃道:

      “夫人越发进益了,竟看起了兵法!难不成夫人也要效仿那岳元帅之女做个女将军!”

      “世事洞明皆学问,夫君大人如何忘了还有‘触类旁通’四个字!”我不搭理他,从他手上抢下书,翻回原页,放回了矮几上。

      “为夫还以为夫人也要挂帅出征,那为夫第一愿做夫人的马前小卒,供夫人驱策。”皇帝的话语大有深意。我看了他一眼,也用调侃的语气道:

      “像夫君大人这般尊贵的马前卒,臣妾如何敢用!自然是乖乖将大印双手奉上,听凭夫君大人作主。妾身看来,这马前卒,还是由妾身充任吧!”

      我也是一语双关。既然是两个人的决定,自然该有两个人共担风险和责任。我不是那种小鸟依人型的女人,那种缩在他人身后的事,我做不来。

      “弯弯!”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今天你不该来!”

      “既然大臣们都来得,皇后为何来不得?今日之事,最该到场的便是我。”我说道:“就算是停进中宫表笺也是值得的,有了这次的事,皇上迁怒德妃失职,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也算顺理成章。”

      无论这次的事王珞是否知情,但是让一个王家的女子如此接近后宫权利的核心,无论如何也不是件明智的事。这次我来请罪,逼得王珞在群臣面前表态,如此一来,既可以收回权力又不令王家起疑,已经最好的选择。既然皇帝连受害人皇后都给予了惩罚,处理妃子更是理所应当,也有利于塑造皇帝不废偏私的高大形象。

      “陈家的事——”皇帝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歉疚。

      “我明白,这样处置也我也觉得好。毕竟此事陈家并非主谋,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也算是为宝宝积福了。”我也不喜欢动辄株连九族。皇帝这次拿捏得不错,毕竟陈家父子对朝廷也算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养了一个不明事理的女儿,为她所累至此,若是全家处死,还是有些过了,毕竟还要顾忌大臣们的心理感受。

      “留着陈家,此事才不算完。这件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陈显是个聪明人,此事的真相如何,想必他也不会放弃追查。”皇帝沉声道。

      原来他还有这层用意,我倒是没想到。若是知道那幕后之人,陈显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如果控制得当,由陈家这个“苦主”提出,总比皇帝自己提出要好得多。

      “我知道,咱们不说此事了。关于福华与岳大人的婚礼,我已经请鱼姑姑查了旧例,草拟了一份章程,昨日晚间太后送了回来,批复说很妥当。我今日特地带过来,给你看看。若你也觉得合适,也该请岳将军来商议。岳元帅夫人早殇无复再娶,岳将军不方便插手,岳元帅尚在归途,岳姑娘又是个女孩家如何方便出面?府中虽有管事,只怕到时也派不上用场。我想着是否要从宫中指个人过去处理相关之事。毕竟皇家婚仪非同小可。”

      “你到底想得周到,此事不必再经过我,你全权处置便好。”皇帝大略翻了一下奏折,然后说道:“前几日工部上折,说是在岳府后进的改制已经完成,我派宗正卿去。建好之后仍称元帅府,后进改称‘华庭’。福华那边我会亲自去说,你也要费些心思开解她。”

      我点点头,不称公主府而保留元帅府原有的称呼,算是天大的恩典。岳家战功赫赫,虽然委屈了福华,但也不为过。

      “既然是太后嫁女,自然以太后为主,华庭之内,请太后指派一人为首,宫内六局各出一名管事,华庭之外,请太后再指派一人带领内侍省六局众人,一切都跟着太后的意思。宫内便全部交给鱼姑姑和凌总管,由我总领。”我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洛王之事,母后昨日又在催促我办宴,选了本月二十日,说是请诸位夫人小姐到曲江凌园赏梅,命我这两日便下帖——”

      “今日是初八,二十日倒也并无不可。岳元帅十五日返朝,十七日会同藩王论武,不如就二十日于曲江饮雪阁宴请藩王与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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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这份名单太后娘娘已经过目了,说很妥当。”鱼姑姑将拟邀请的闺秀名单交回给我,说道。

      我放下手中的摇铃,在傻笑着的晔儿以及矜持着的煜儿脸上各印下一个吻,然后起身说道:“那就将名单交给尚仪局,让她们尽快下贴,至于文、王、柳、岳几位小姐的花贴,由我亲自写便好。”

      “皇上驾到!”随着门口小太监的通传声,皇帝云旭神采飞扬地走进了昭阳殿。宫人们纷纷向他行礼,李福海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与众人一起鱼贯离开。

      “这又是什么?”被他拉到了桌前。

      “赶快换上让我瞧瞧。”他将托盘上的黄绫揭开,展开那里面的东西,竟是一件象牙白色的男装。我还来不及表示惊讶,就被他扯进了衣帽间,先在里面套了件他准备好的不知什么材质的衣服,胸部的曲线便被隐藏了起来,然后穿好外衣。接着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扣上发冠,整装完毕。在银质的大穿衣镜里,映出的竟是一个略嫌清瘦,面容秀美的年轻公子。我自己也没想到,像谢明月这样的长相,扮起男人来,倒也还不算突兀。

      皇帝围着我绕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点笑道:“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我倒是如何也没想到,你这样扮上还颇有几分英气。”

      我扯扯身上的男装,感觉有些新奇,也有些不适应。身体的曲线改变了,喉结的部位也可以用衣服掩饰,只是这耳洞——算了,反正古代也有为了让孩子顺利长大,将儿子当成女儿养的先例,扎耳洞我也不会是独此一家,总能搪塞过去,搞不好反倒欲盖弥彰了。

      “你这是弄什么鬼?”打扮成这样绝对是有原因的。

      “上次在晏殊别院里品酒,你不是说不痛快,今日我命人在杏园外的第二楼单设一宴,还是那日的几位,再办一次品酒宴,这次务必让你尽兴而归。我看今日这雪停不了,咱们正好踏雪寻梅、围炉烤肉,明日又是旬假,难得不用上朝,还可以悄悄乐上一晚。”

      悄悄乐一晚也不必穿成这个样子吗?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心领神会,解释道:“去第二楼之前,咱们先绕道若虚书院,江南名儒蒋传芳前来讲学,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碧落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女子还是没有资格与男子接受平等的教育的,尤其以著名书院,女性都不能踏足。这间若虚书院在碧落朝四大书院排名第三位,在那里读书的,多半是没资格入太学的有钱的庶族子弟。书院的创办者黎若虚,是碧落史上第一个做到了六部尚书之位的庶族子弟,致仕之后便在此开坛讲学,他的面子够大,名气够响,所以不少名家都曾赏脸到此讲学,久而久之,便成了碧落朝帝都鼎鼎大名的雅集之所。蒋传芳此人则更了不得,据说此人十三岁便考中了明经,一举成名天下知,二十七岁上又中了榜眼,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可惜当时的皇帝对他的那套孔孟之学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嫌弃他迂阔,把他放在翰林之中便完事大吉了。这位蒋先生忍了三年,终于挂冠南下而去,并宣布再也不入仕途。

      “今日便委屈你了。”皇帝帮我正正白玉冠,说道。

      “蒋先生讲学,机会难得,何况夫君大人没有让妾身打扮成书童,妾身已经很知足了。”我笑着说道:“咱们快走吧,若惊了旁人,就该走不掉了。”

      若虚书院并没有像我后世见到的许多书院一般,建在山水之间,而是隐藏在闹市中一条狭长的巷子之中。书院的巷子口几百米之外,我们的车便陷进车阵再也进不去了。皇帝便扶我下了车,李福海和“咻”的一声侍卫跟在我们的身后,雪在鞋底“咔吱吱”作响,分外有趣。

      “出来的时候太急,竟忘了告诉暗香和锦绣,待明日雪停了,将梅花上的雪收到坛子里,等明年新茶下来了,正好可以用这水饮茶。”我伸手接着雪花,心里有些怅然。二十一世纪的雪都是脏兮兮的,不若古代的雪纯天然无污染。自看了《红楼梦》,我就想着什么时候也能用雪水泡茶,这次竟错过了。

      “这主意真是风雅绝俗,若真有此水,来年待雨前春茶下来,殊定要叨扰一杯。”晏殊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有些惊讶的回头,正对上他含笑的脸庞。看来这个蒋传芳面子果然够大,连晏殊都特别来为他捧场。

      不过今次他倒不是一个人,同行还有位精神矍铄老者,布衣木簪非常质朴,却自有一番儒雅气度。我对那老者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笑道:

      “多承晏兄夸赞,若晏兄不嫌舍下简陋,来年必下帖相邀。”

      “江南一别四载有余,先生风采依旧,余心甚慰。先生近日可好?”我身边的皇帝大人突然开口,点明了来者的身份。能和晏殊同往,自然也不会是凡人。这位蒋先生,应该就是今日的主角了。但是我倒没想到,皇帝与他竟是认识的。

      “黄四公子,久违了!”那位蒋先生也是一派故友重逢的架势。我稍微退了一步,他们寒暄完毕,皇帝转向我道:“快来见过蒋先生。”

      “在下阳夏庄严,见过蒋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亲聆先生授课,不胜荣幸。”我放低了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化名”。这几次出门的经验告诉我,若我说姓谢,如果等下不巧——看来这个几率还不小——碰上谢朝阳,估计还是说不清楚。

      终于结束了一整套“相见欢”的礼仪,我们走进了院子。听他们聊起我才知道,讲学上午已经结束了,下午是书院为自己的学生以及在文坛上已经颇有些名气的布衣才子们所设的“无遮大会”,也就是我在二十一世纪经常参加的“无差别”学术讨论会。大家不分师生身份,围绕一个话题畅所欲言,互相增长学问。这种无遮大会是小范围内进行的,皇帝大人手上的这张邀请函,还是通过晏殊的关系拿到的。

      在院门口便同他们分了手,我和皇帝走到正堂的“贵宾席”坐下,没有看到谢朝阳,却见到了另外一个熟人——管曲。

      他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赶忙走了过来,笑道:“贤伉——昆仲怎么来了!”

      看来我这身男装还真失败,先是被晏殊从身后便认了出来,然后又是管曲。我也只能苦笑着道:“庄严见过管兄,昨日还和黄兄谈及管兄的美酒,却不想今日便在此地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要美酒还不容易,今晚咱们在第二楼还是不醉不归!”

      迟迟不见皇帝搭话,我转头看向他,却发现正对着右前方点头示意,脸上挂着他的“帝王笑容”。碰到熟人了吗?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应该是那人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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