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已沧海》默默西东

6、第六章

　　祁沐与良宴的再次相遇，是在那年的春祭大典上。

　　古国境内多为盆地丘陵地区，人们大都靠农事为生。因此每年古国国君都会安排几场祭祀来祈祷风调雨顺。

　　这场祭祀依然是在祭祀场中举行的，只是中途突然下起了暴雨。人们开始还能坚持着观典，然而一刻钟以后，那雨竟像是盛夏时节山中突涨的洪水一般浑浊倾盆，以生生要将人淹没的态势不断袭来。人群产生了巨大的恐慌，纷纷四散逃离，想要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

　　因为国君祁越顾念女儿祁沐年纪尚小且害怕杀生，所以当天将她安排在祭祀场旁的茶楼上观看祭祀。可是小孩子终究是坐不住的，眼看着祭祀场上已经行过了杀牲礼，大祭司开始绕祭祀台念咒，祁沐硬是在身边侍女的掩护下，跑到了观看祭祀的人群里。后来暴雨袭来，她想逃离人群，却被水困住难以挪动脚步。雨水兜头而下，祁沐感觉自己已经被淋坏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想开口呼喊却出不了声音。眼看着人群恐慌起来，为了逃命把她挤过来又挤过去，她好几次都险些被撞倒，心里着实后悔自己之前的好奇心。

　　就在又一次被身旁经过的人撞得快倒下的时候，突然有只手从背后扶住了祁沐的肩膀。那手温热有力，让祁沐心里一暖。祁沐一回头，看到那个名叫良宴的男人一手拿着剑一手将自己往他的方向带。身旁是拥挤的人潮，她躲避不及，一个踉跄，就跌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都是落汤鸡的模样，来不及细说，良宴就把祁沐扛在了肩上，跟扛袋大米似的把她带去茶楼的方向。祁沐心里刚生的暖意一下子都消磨光了，满心想的都是这人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回到茶楼，急坏了的侍从们可算是放下了心，还好人没丢，不然大家伙儿的命都得赔上。赶快让侍女带祁沐去包厢换了干净的衣裳，顺便用热水洗脸。——之前也不知祁沐自己是从哪儿找的红色水粉，在漫天大雨冲刷下，妆全花了，稀稀拉拉的红挂在脸颊，加上湿透的长发，颇有几分鬼魂的神采。也难怪良宴一开始没有在人群里发现她，好不容易发现了，见着这副女鬼的模样，也真是无语相向。

　　春祭大典那天的暴雨持续了一整天。国君因为只是参加了祭祀开始的部分就回宫中处理政事，因而避免了淋雨。而大祭司一众和祁沐一样，都被困在了茶楼，只能等雨势稍缓才能回去宫中禀告情况。所以这一天，祁沐就跟在了良宴的身后，他做什么，她有样学样。他喝茶，她就取个茶杯坐对面慢慢品。他翻着祭司的手记，她就把从侍卫那儿抢来的武功秘籍摊开假装看得认真。他出门去叫店小二准备茶点，刚说完，她也打算开口，却被他用扇面轻敲头顶，是给你叫的。

　　良宴自然知道祁沐的小孩儿心性，不过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让她觉得面上过不去，所以这会儿逮找机会就忍不住来挑衅。不过还好，毕竟是王室的子女，不会哭哭啼啼，吵吵闹闹，耍性子也知道不给人添太多麻烦。

　　后来两个人坐在温暖的包厢里，一人喝茶，一人吃着茶点，时不时地望一望窗外的雨，倒也默契得很。而老祭司和随从们则在大厅里焦虑地走来走去，担心着这雨何时停以及停了之后如何向国君禀告今天的事情。